天渐渐黑下来，两人就在商业街找了一家面馆吃了晚饭。谢灏问：“晚上古城这边才是真热闹，尤其最近天气暖和，人也更多。”

看着谢灏期待的神情，沈元鹤一笑：“那我们一起逛逛。”

作为千年古城，一年四季历京从来不缺游客，而这个季节不冷不热，又马上要到小长假了，路上人流拥挤，摩肩接踵。两侧的店铺都统一修建成古代样式，使得用LED灯做成的各式店名也不算突兀，倒真有一点儿置身历史画卷中的意思。

看着从身边过去的第二十位穿汉服的游客，谢灏也不免有些心痒，对沈元鹤说：“师兄，都来古城了，我觉得也应该去试试汉服——毕竟我们是为了验证沈谢的关系，这样更有代入感嘛。”

沈元鹤有些为难：“贵吗？我余额可能不够。”

谢灏就说：“我请你呗。”

沈元鹤很是不好意思：“你今天过生日，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谢灏说：“师兄肯陪我出来，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再说这点儿钱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

谢灏找了一家店面比较大的汉服妆造店，特意要求店员找了宁代的形制。沈元鹤租了一身浓绿色的圆领袍，谢灏一开始本想穿枣红色的，彼此相配，转念却突然想起《以秋香锦制成衣服寄弘州谢十一》①一首诗来，便换了一件近乎秋香色的。又请造型师给两人包了幞头，这下看起来倒真像两位古代的才子了。

两人并肩出了店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远处高高的城楼上，一弯新月无声地挂在檐角。谢灏一阵感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②师兄你说，一千年前的历京，沈谢是不是也和我们现在一样，看到过这样的楼头月呢？”

沈元鹤闻声去望他的侧脸，仿宫灯形状的路灯的光从另一方轻柔地照过来，正正好好将谢灏的脸镀上一层昏黄的光晕，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此时竟变得柔和起来。

“沈谢二人知己相交，在历京是几乎形影不离，必定在很多个夜晚见过这样的明月了。” 沈元鹤也去仰望那小小的月亮，“但他们应该最喜欢的是元宵节的圆月吧，而不是这样的弯月。”

谢灏向他笑道：“不同的月有不同的美，沈元鹤不也写过‘揽衣望初月’③的句子吗？只不过元宵节对古人来说太特别了，因此才使他们有更深的触动吧。”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古街的另一头，沈元鹤看到有一家摊子摆了一桌文房四宝，原来是毛笔字体验活动。虽然是目标客户是小孩子，沈元鹤也并不在意，问了问摊主有没有更精美的信笺、信封，摊主抱出一大盒，他挑了一张印了墨竹的信笺，然后提笔行云流水地写了两行字。

谢灏在他身后，伸头见他写的是：

揽衣望初月，徘徊独思君。

沈元鹤将信笺塞进信封，又用火漆印章盖了个戳。他拉了谢灏的手出来，轻轻地把这个信封放在对方手心，笑吟吟的：“生日快乐，复清。”

谢灏听到自己的胸腔中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天！我没注意时间，怎么都10点半了！”沈元鹤焦急起来，“等坐地铁回学校，宿舍早都门禁了……”

谢灏很是抱歉：“对不起，师兄，是我叫你出来的，应该是我注意时间。”

沈元鹤摇摇头：“没关系，我找家快捷酒店住一晚吧。倒是你，都是本地的了，过生日还不早点儿回家。”

谢灏提议说：“要不你跟我一块回家吧，也就不用花冤枉钱住酒店了。”

“不太好吧？深夜打扰，也太不礼貌了。”他还有些犹豫。

“不打紧的，我爸妈知道我出来玩的，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睡觉了，”谢灏说，“再说了，师兄是我的朋友，住一晚朋友家怎么了？走吧。”

最后沈元鹤还是跟着谢灏走了。在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谢灏家庭情况是真的不一般了——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富人区啊！

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沈元鹤看了看即使在没开灯的情况下依然一眼就能看出的精致奢华的客厅装潢，不自觉有些束手束脚起来。谢灏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就拉住他的手安慰说：“师兄不用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沈元鹤没说话，只是映着玄关处的一点灯光，努力寻觅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方的眼睛。

“交朋友不论贫富，难道因为我们家庭背景不一样，师兄就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了吗？”谢灏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怎么可能呢？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的。”沈元鹤回答。

① 见第八五回。

② 引自［唐］李白《把酒问月》。

③ 见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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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番外五 中文系paro（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