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渐苏醒。

沈慢半眯着眼，神色倦怠得翻了个身，头开始嗡嗡作响，缓了片刻，疼得扶额又翻身，结果这一翻脑袋里像是装了个核仁，被晃得越发有些晕。

啧。

沈慢捏了捏前额试图缓解发昏的大脑，混沌间习惯性得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两根指针发出微弱的绿色荧光。

坏了！！

沈慢心里一震，从床上惊坐起。她慌忙下了床，黑暗间摸索着找拖鞋，结果摸了半天却发现地上貌似有很多只拖鞋。

沈慢有些疑惑得定睛一看，光线勉强能看到两双不同颜色的兔子棉拖，跟情侣鞋似的。

沈慢蹲在地上看了看四周后才明白过来，缓下神后跌坐在地上。

原来她在顾遥家……原来……早就已经放假了。

身子松垮下来后靠着身后的五斗柜发呆，待头痛感消失后才慢吞吞得从地上站起来。

她垂眸，视线停滞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几秒后，躬身将被踢开的被子重新替她盖上又掖了掖边角，然后扭头坐到写字台前的椅子上。

座椅很凉，清冷的寂静很快让沈慢打了个哆嗦。

抬头顺着窗帘的缝隙往外瞧，屋外草丛里的几棵梧桐树都裸露着孤零零的光秃枝桠。一阵晨风扫过，地面上散落的枯叶旋转着打了几个圈。

沈慢突然想到些什么，心里升腾起烦躁，使劲抓了抓头发后索性站起来打开房间门，顺着走廊进了卫生间。

“沈慢，是你吗……”

悠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有些干裂的唇瓣，眼神熏熏然得似隔着粼粼水波。

“沈慢～”

如此简单的名字却被喊得如此缱绻含情，勾人心弦，像是弄痴的情人一般。

哗——水龙头被拧到最大，沈慢使劲扑腾着自己的脸，冰凉的温度刺激着她的神经，刺痛感顺着脸颊上的皮肤一路攀附到心脏里。

她曾经觉得自己藏的很深，深到神色自若，微不可查，但昨日顾遥不过是喝醉酒后唤了自己的名字，醉意迷蒙得窝在她怀里说了一句痴话，不过是认错了人才欺近身侧摸了她**的脊背，她便忍不住想要上去吻她，甚至在她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想要疯狂的占有她。她昨晚那样眼底发红，满身躁郁得死盯着顾遥纤细的脖子上绷起的青筋，这种感觉抓心挠肝的难受，却又勾人魂魄般得叫人痴醉。

沈慢，你清醒一点。她呼唤着自己，手指捏着水池边捏的发白。你没必要因为一句醉意的温情就入了心，你们是不可能的，你们永远都只会是朋友，永远……

沈慢盯着镜子里的人，觉得里面的自己竟比昨日还要狼狈。

扯下毛巾，边擦边慢慢踱回房间门口，她扭动门上的球形金属把手，门被悄悄然得打开一条缝隙。

床上睡着的人依旧呼吸均匀，窗帘缝隙渗进的微光打到她的脸上，很美，她皮肤很白，鼻尖上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眸子上睫毛投下来的阴影像清澈见底的小溪上泛起的小舟。

手指粉白纤细的如同蓝田暖玉，指尖轻轻抚在枕头上，温柔得如同昨日抚过她滚烫的脊背时那般带着眷恋。

被角外露出几根脚趾，脚趾蜷缩着貌似做了什么噩梦，嘴角微微酣合，呢喃得闷哼了一句。轻薄的褥子整齐得掖满身子四周，勾勒出的身形随着呢喃扭动了一下。

咕嘟。沈慢情不自禁得咽了口唾沫，手里的毛巾便如同秋风落叶般滑落，沈慢这才意识到自己呆站在门口很久了，心跳的像胡乱飞舞的鼓锤几乎快要窜出胸口。

她懊恼极了，挣扎着离开房间门口，转身走到大门前，快速套上外套，开门出去了。

出了门便不只是凉意了，冰冷的陆地映照出微弱的蓝色，草丛里有两只野猫发出婴儿般的哭啼声。沈慢健步如飞，拐进另一个巷子，坐上电梯，三两步跨上了顶楼。

吱呀——

蓝色铁门的闷哼声响彻楼栋，一片开阔的空场出现在眼前，冷风鱼贯而入，沈慢赶紧裹紧了过膝的黑色羽绒外套。

天台不算大，沈慢四周看了看，最终坐在中间的沙发上。

冷风果然使人清醒。沈慢的脑子都要被吹透了，但还是满意般的点了点头。她神游发呆了一阵子，揉了揉被冻通红的鼻头，脚下一滑踢到了什么东西。

嗯？

沈慢躬下身去看，可沙发下面黑漆漆得什么也看不清，她索性蹲下去一下子全部拽出来，结果哗啦一声跌出一堆书。

这里竟然藏着……书？

沈慢低头拿起一本翻开，发现是言情小说后兴致不高，又放了回去，随机又拿起一本，最后索性将书名全部都摊开来看。

吼！沈慢看着看着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饶有兴趣的打开其中一本：

“他的眼里透露出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隐隐约约透着一股不屑……”

一股…不屑？沈慢细细琢磨，扯动嘴角，学了一下。

“靠，什么玩意。”沈慢觉得自己的嘴角快要抽搐，赶紧将书扔到沙发上又拿了一本翻开:

“小麻雀……”蒙太一突然把我拉进怀里，“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哭，永远也不会……”

“小妈缺……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好吗？我不会让你哭，我答应你，不会…..操！！这什么鬼东西？！”

沈慢猛捶了一下沙发靠背，手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摆出来的尴尬姿势。

等等…谁？沈慢总觉得这人名耳熟，停顿了两秒后回忆起顾遥昨天扑过来的时候喊出的名字。

哼。沈慢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这本书封皮上的男生，停顿了一下，又举起来端详，最后轻蔑一笑，重重将书摔到沙发上。

哼，就这？不过是个**青年嘛！

沈慢开始胡乱翻过几本书，都大同小异，但最后定睛到一本颜色鲜艳的封皮上，因为这本看着不像言情，沈慢将它拿起来，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仔细看:

“《踮脚张望的时光》？……”

打开它，随意翻了翻，注意到一些字被画上了标记。

“世界很大，而你天真无畏。你天真无畏得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跟漫画书里一样美好灿烂，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结果，以为所有的伤害都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但其实你却不明白，还有来自生活的侵害，很多未知的苦难你不明白……”

天台上的风扯着她的发丝，划在脸上有些疼，沈慢突然想起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二了。

“沈慢，去你姥姥家躲躲…..”

脑海里闯进很多画面，沈慢叹了口气，抬头望。

天上很空，安静得没有飞过一只鸟。

沈慢瞅着天空突然鼻头一酸，反应过来什么之后，她自责得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使劲抓着头发几乎要扯下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沈慢……你这一晚上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真以为沉浸在那些虚幻的东西里就行吗？沈慢，你不配……这一晚上是李肃拿什么换来的你知道……一直以来，你就只知道可耻得逃避，可耻得偷偷躲在自欺欺人里。

沈慢拿着书的手颤抖得捏紧，将书页快抠出一个洞。

“沈建斌！你干什么？”沈慢仿佛听见了李肃的声嘶力竭。

沈建斌三两步走过去，揪着李肃的头发，将她拖进厨房。

“沈建斌你松开！！呜呜呜～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沈建斌已经被吵得不耐烦了，他拿出墙壁上挂着的一把瑞士军刀对着李肃的喉咙间便直割下去。

“求求….唔噗——噗——”李肃惊恐的瞪着眼睛，喉咙被刀子割成两半后瞬间只能发出噗噗水声，血液顺着嘴角喷涌，她捂着脖子，可血水还是从指缝间渗出，像小溪一样流淌着。

啪！！

沈慢将书拍在沙发上，‘噌’一下站起来，大口大口呼吸，身体跌到地上。

沈建斌手里拿着两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手里握着菜刀将尸体剁成了七八快，分别将胳膊、腿、头、上半身的几部分分别放在袋子里装在行李箱里往楼下拖。

“不不不……”

沈慢慌乱的试图站起可腿却软得直不起来，她急切得抓着旁边的栏杆，浑身不停的抽搐。

沈慢哆哆嗦嗦得将背包里的手里捧出来，翻出李肃的电话，紧攥着手机惊恐得盯着，死咬住嘴唇惶恐得犹豫，最后却只憋出一声长长的哭泣。

果然……果然她依然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她总是在逃，在跑，甚至希望自己能不管任何的人和事，能逃到离这里最远的地方，这辈子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