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时,隼人正对着晨光伸懒腰。

去年秋天晒的艾草还在廊下悬着,枯成浅褐的颜色,混着新晒的棉絮香漫过来。

他的胳膊往头顶够时,骨节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积蓄了整夜的力气终于找到了出口。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已经抽条,藏青色的短打裹着日渐结实的肩背,只是那脖颈微微往前探的弧度,还带着点没褪尽的青涩。

“哈欠——”

隼人往旁边歪了歪,险些撞到个温热的身子。宿傩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白和服的袖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他微微仰着头,阳光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下淌,在颌线处投下浅浅的阴影,连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金芒。

这光景看了快两年,隼人却还是会愣神。

去年春日在茶室里红着耳根的少年,如今已长到能平视望川老爷的高度。

宿傩总说自己是“妖怪”,可这“妖怪”长身体的架势,比镇上最壮实的农家小子还要惊人。

隼人盯着他,突然想起今早穿外衣时,领口似乎又松了些——去年冬天才改的尺寸,怎么就又不合适了?

“喂。”隼人没忍住,伸手挠了挠耳根。

宿傩掀起眼皮,四只眼睛里映着天光,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干嘛?”

风卷着樱花瓣掠过来,粘在宿傩的发梢。隼人盯着那点粉白,喉结动了动:“你……比我小两岁对吧?”

“废话。”宿傩嗤笑一声,往旁边挪了半步,躲开飘过来的花瓣,“怎么?又想翻旧账,说我只是怎么怎么坑你?”

“不是……”隼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悄悄挺直脊背,视线往斜上方瞟——明明去年冬天并肩走在雪地里时,两人的头顶还齐平,怎么才过了个春天,宿傩的发顶就比自己高了半指?

他又使劲踮了踮脚,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安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

“但是……”隼人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要是说“你怎么长得比我高了”,肯定会被这家伙嘲笑。去年他不过是抱怨了句“今年的梅雨季格外长”,就被宿傩追着说“矮子才会被屋檐滴水溅到”,笑了足有三天。

“但是什么?”宿傩挑眉,目光落在他不停踮脚的鞋尖上,眼底慢慢浮起促狭的笑意。

“没、没什么!”隼人猛地收回脚,脸颊发烫,转身就想往屋里钻。

“嗤。”

身后传来声轻笑,带着点毫不掩饰的嘲弄。隼人刚摸到门框的手顿住了,听见宿傩慢悠悠地说:“想看就光明正大看,偷偷摸摸的,像做贼。”

他猛地回头,正撞见宿傩抬手,掌心轻轻按在他头顶。那掌心带着晒太阳后的温度,隔着发丝都能感觉到暖意。宿傩的手指往自己鼻尖处比了比,声音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喏,到这儿。”

隼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宿傩的手腕往下压了压,指尖堪堪落在自己的鼻尖。

“你看,”宿傩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矮子。”

“我我我我我不是!”隼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跳了半步,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我只是……只是还没长够!我爹当年十七岁时也不高,后来一下子蹿了半尺呢!”

“哦?”宿傩抱起胳膊,白和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那我等着看你蹿半尺。不过依我看,你大概也就这样了。”

“你胡说!”隼人急得直跺脚,转身就往院子里跑,“我现在就去练劈柴!练着练着就长高了!”

他跑到柴堆前,抓起斧头就往木头上劈。“咔”的一声脆响,圆木裂成两半,木屑溅到他的衣襟上。可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廊下的身影——宿傩还站在那里,阳光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白和服在风里轻轻晃,像株临水的白梅。

隼人越劈越气,斧头挥得虎虎生风。劈到第三十下时,后腰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去年冬天在冰河里捞木柴时受的伤,阴雨天总爱疼。他动作一滞,斧头差点脱手。

“笨手笨脚的。”

宿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就夺过他手里的斧头。隼人还想争辩,却见他抬手往柴堆上劈了两下,动作干脆利落,圆木应声而裂,截面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你看,”宿傩把斧头扔回柴堆,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劈柴靠的是巧劲,不是蛮干。跟你长个子一样,急不来。”

两面宿傩有嘲讽了一句:“据我所知,术师也要追求技巧,听说你之前练的特别辛苦,你这么傻,连砍柴都硬来,咒术肯定没技巧,怪不得你不强。”

隼人抿着唇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发闷。他知道宿傩说得对,可看着这家伙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服气。

去年去望川府送年糕时,汐子还踮着脚跟宿傩比身高,说“宿傩哥哥再长下去,就要碰到门框啦”,当时千代站在旁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们好像都觉得,宿傩长得高是天经地义的事。

“喂,”隼人踢了踢脚边的木屑,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每天偷偷喝什么灵药了?”

宿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起来:“你以为是话本里的故事?喝口仙水就能长高?”

“不然呢?”隼人抬头瞪他,“不然你怎么长得这么快?”

晨光落在宿傩的侧脸,他的下颌线比去年清晰了许多,喉结也微微凸起,带着少年人初长成的模样。

他盯着隼人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敲了敲隼人的额头:“大概是……因为你总爱胡思乱想,营养都被脑子吸走了。”

“你才胡思乱想!”隼人拍开他的手,转身往屋里走,“我去做饭了,饿死你这个长太快的妖怪!”

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宿傩跟了进来,往灶台边一站,竟比灶台还高出小半头。隼人看着他垂眸添柴的样子,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这家伙为了帮自己够房梁上的腌肉,踮起脚时白和服的后领绷紧,露出一小片脊背——那时明明还没这么高的。

“看什么?”宿傩头也不抬地问,手里的火钳在灶膛里拨了拨,火星子“噼啪”往上蹿。

“没什么。”隼人赶紧低头淘米,指尖浸在微凉的水里,却觉得脸颊还在发烫。

锅里的水慢慢烧开,冒出白色的水汽。隼人往粥里撒青菜碎时,宿傩突然开口:“下个月望川家的赏花宴,你打算穿那件藏青长袍?”

“嗯。”隼人点头,“去年才做的,还能穿。”

“我看悬。”宿傩嗤笑,“上次去镇上,裁缝铺的老板不是说你肩宽又长了寸许?”

隼人手里的木勺顿了顿。他想起昨天去取浆洗好的衣服时,老板确实说过“这孩子怕是要比去年再高些”,当时他还红着脸否认,没想到被宿傩听去了。

“那、那我再去改改就是了。”他硬着头皮说。

宿傩没再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四只眼睛里的笑意慢慢淡了,染上点说不清的意味。

窗外的樱花瓣还在飘,铜铃的轻响混着灶膛的噼啪声,倒像是首温柔的曲子。隼人偷偷抬眼,见宿傩正低头喝粥,白和服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的轮廓。他突然觉得,就算矮半头好像也没什么——至少,这家伙还愿意跟自己分同一块腌萝卜。

“喂,”隼人又没忍住,“下个月赏花宴,你穿什么?”

宿傩抬眼,嘴角勾了勾:“你管我?”

“我就是问问嘛。”隼人嘟囔着,往嘴里塞了口粥,“总不能还穿这件白和服吧?都快被你穿旧了。”

宿傩没回答,晨光从窗棂里钻进来,落在手背上,暖融融的,像要把这寻常的清晨,轻轻烙进时光里。

隼隼和傩傩关系很好呀,傩傩也很温柔[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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