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式神·墓

残阳如血,把村的土路染成一片猩红。两面宿傩的身影在断壁残垣间穿梭,白色和服的下摆沾满了泥污,却丝毫没影响他的速度。

他的红瞳里翻涌着戾气,每一步都带着碾碎一切的狠劲,周身的咒力几乎凝成实质,搅得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隼人尸体旁那股浓郁的咒力还没散尽,像条无形的引线,指引着他往村子深处走去。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边的火烧云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暮色,风里开始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游荡。

他在村西头的废弃神社前停住了脚步。

神社的朱漆大门早已腐朽,歪斜地挂在门轴上,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大殿。殿中央的神龛倒在地上,碎裂的木片间,有个东西正背对着他,蹲在那里窸窸窣窣地动着。

“嘎吱……嘎吱……”

咀嚼声清晰地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脆响,像是有人在啃咬骨头。两面宿傩的目光骤然变冷,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那个东西——它的上半身是扭曲的人形,皮肤青黑如尸,下半身却长着数十条蜈蚣般的节肢,正牢牢扒在神龛的残骸上。

而它手里,赫然攥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长发垂落,依稀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的模样。

“诶?”

那东西像是察觉到了动静,突然停下咀嚼,那颗畸形的头颅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转了180度,露出一张布满肉瘤的脸。它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死死盯着门口的两面宿傩,嘴角还挂着暗红的血肉,令人作恶的音色却发出孩童般天真的话语:“是你呀,你是来给我加餐的咯?谢谢你啦!”

话音未落,它身下的节肢猛地一动,像条巨大的蜈蚣般朝两面宿傩爬来,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阵腥风。

两面宿傩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东西的节肢快要缠上他脚踝的瞬间,他才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它的头颅。

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节肢疯狂地扭动起来,想要挣脱,却被两面宿傩攥得死死的。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对方青黑的皮肤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换作平时,他早就发动「御厨子」了,无形的斩击会瞬间将这肮脏的东西切成碎片,或者直接展开领域,让它在无尽的折磨中化为咒力粒子。

可今天,他不想。

他想让它疼。

想让它尝尝隼人所受的痛苦。

两面宿傩松开一只手,攥成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在那东西的脸上。

“砰!”

沉闷的响声里,肉瘤被砸得迸裂开来,黑绿色的粘液溅了他一身。那东西发出更凄厉的尖叫,节肢胡乱地拍打在他身上,却连他的和服都没能划破——此刻他的怒意早已化作最坚硬的屏障。

他没有停手。

一拳,又一拳。

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狠狠砸在那东西的脸上、身上。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摒弃了所有术式和技巧,只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发泄着。每一拳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打得那东西的骨骼咔咔作响,节肢一条条被打断,青黑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内脏。

暮色彻底笼罩了神社,只有拳头砸击□□的闷响和那东西濒临死亡的哀鸣在回荡。两面宿傩的白色和服早已被染成黑红相间的颜色,脸上溅满了粘液和血污,只有那双红瞳,亮得吓人,像是淬了冰的火焰。

直到那东西的尖叫变成微弱的呜咽,节肢不再动弹,彻底失去了气息,他才停下手。

拳头早已被磨破,血肉模糊,可他仿佛毫无知觉。他甩开那具已经不成形的尸体,转身走出神社,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

他回到那间破旧的瓦房,将隼人的尸体小心地背了起来。动作笨拙而轻柔,像是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与刚才那个疯狂挥拳的身影判若两人。隼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重量压在他背上,却比千斤巨石还要沉重。

河滩边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汐子抱着玩偶坐在柳树下,白色的和服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她等了太久,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不安,再到现在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宿傩君……”她听到脚步声,连忙抬起头,黄瞳里先是闪过一丝欣喜,随即被惊恐取代。

月光下,两面宿傩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的衣服上沾满了黑红的污渍,脸上带着未干的血痕,而他背上……

那是隼人。

可他一动不动,青色的和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毫无生气。

“隼人哥……?”汐子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面宿傩没有说话,只是停下脚步,看着她。他的红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汐子看着隼人毫无反应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些刺目的血迹,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砸在兔子玩偶的绒毛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他怎么……”她想问什么,却被巨大的悲伤堵住了喉咙,只能任由泪水汹涌。

两面宿傩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说:“我们去望川府。”

汐子点点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努力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夜色里,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说话,只有汐子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路上回荡。

望川府的大门在深夜被敲响时,望川老爷和夫人还没睡,正坐在屋里担心汐子。听到敲门声,弘树第一个冲了出去,以为是妹妹回来了,嘴里还念叨着:“这丫头,玩到这么晚……”

可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景象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两面宿傩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背上背着早已没了气息的隼人,而他身后的汐子,哭得浑身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这……这是怎么回事?!”弘树的声音陡然拔高,青瞳里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望川老爷和夫人也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望川夫人捂住嘴,差点晕过去,被丈夫一把扶住。

“隼人他……”望川老爷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时,听到动静的千代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粉白色的寝衣,白中带粉的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蓝瞳里还带着睡意,可当她看到两面宿傩背上的人时,所有的睡意都消失了。

“隼人君?”她轻声唤道,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几步,像是没看清。

两面宿傩缓缓将隼人的尸体放下来,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当千代看清隼人身上的血迹和那毫无生气的脸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和纸一样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弘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着急忙慌地打横抱起,往寝室跑去。

望川夫人连忙上前搂住哭得几乎晕厥的汐子,拍着她的背安抚:“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可她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望川老爷看着地上的隼人,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眼神空洞的两面宿傩,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沉痛:“先把……把隼人抬进去吧。”

几天后,隼人下葬了。

没有盛大的葬礼,只有望川家的人,和两面宿傩。

墓碑是弘树亲手刻的,上面只有“望川隼人之墓”几个字,简单得像他这个人,永远活得直来直去。(隼人是入赘所以随姓了)

千代还没醒过来,说她是悲伤过度,又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汐子穿着一身素白的和服,站在墓碑旁,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泪无声地滑落。弘树站在妹妹们身后,拳头攥得死紧,青瞳里满是压抑的愤怒。

两面宿傩独自站在稍远的地方,黑色围脖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瞳。他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一动不动,像尊沉默的石像。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汐子压抑的啜泣声。

葬礼结束后,望川家人陆续离开,只剩下他还站在那里。

空旷的墓园里,连虫鸣声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可怕。

两面宿傩盯着墓碑,突然动了动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句:“聒噪。”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白色的和服在风中扬起,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仿佛在那片寂静里,他真的听到了隼人那永远停不下来的叽叽喳喳,听到了他笑着喊“宿傩宿傩”,听到了他啃着野鸡蛋时满足的咂嘴声。

离开墓园后,两面宿傩没有回茅草屋,而是去了村子。

他再次找到了那只被他打死的“咒灵”的残骸。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那东西已经开始腐烂,但他还是在残骸里找到了一丝异样——那不是咒灵该有的气息,而是带着人为操控的痕迹。

那是式神。

有人用术式制造了这只怪物,故意发布虚假的任务,引隼人上钩。

两面宿傩站在神社的废墟里,猩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还带着伤痕的拳头。

他知道该做什么了。

找到那个操控式神的人。

然后,让他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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