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餐(上)

晚上来吃饭的人跟中午的差不多,只是刘庆东他俩在医生屋里耽搁了时间,故此来的时候大厅里坐满了人。没办法,找来找去,只好和翟宏刚他们坐在一起了。刘庆东发现司机小伙子没在其中,不知去哪里啦。而翟宏刚脸色红扑扑的,正喝着不知泡了啥中药的药酒,那酒色比他的脸还要红。

袁导有艺术家的气质,俊美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两把锥子盯着别人看,对方是男生还好说,若是女同志必定被看害臊了。他为人很热情,因为在民宿彼此已经见过,再经曹斌的表弟加以引荐,便主动起身与他俩亲热握手,自我介绍叫做袁永斌,是某文化传媒公司的总监。

大家寒暄了几句后,导演又与摄影组的同事推心置腹地交谈,针对所拍摄的短片交换意见。刘庆东听明白了,他们在拍微电影,片名是《好小子金兀术》。他原以为是儿童片呢,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货真价实的武打情感片。而影片的主题曲由真真小姐主唱,借鉴电视剧《霍东阁》的主题曲《好小子》,把徐小明的男生变成女声,歌词由袁导执笔修改,以金兀术成长经历为主线,烘托出女真大元帅的英雄气概。还说,拍成后在网络平台上播放,那是相当挣钱呢。

坐在对面的男演员呲着牙笑,“袁叔,你们挣大钱了,能不能给我加点儿薪呢?人家送外卖的一个月也能挣六七千呢,我这男一号才四千多,想和小倩旅个游都去不成。”

“小权子,你知足吧!你小子一没有文凭,二没有手艺,不是我跟你姐的关系,你这四千多还不道从哪儿挣呢。人家小倩还占个颜值,长得漂亮,你有啥?你会啥?”

“我会空翻,小时候练过童子功。”小伙子不服气地抗议道,用手上下比划着。

导演并不认可,“当演员的不仅要靠脸蛋,啥都得会一些,尤其是武打演员,虽然可以吊威亚,但最起码的基本功得有吧?会空翻有啥出奇冒泡的,去任何一个体校一抓一大把。还童子功呢?不用我揭穿,你心里明镜似的。我们这个组就你事儿多,你看树安多明白事理,演耶律大石,戏份跟你不相上下,人家提啥幺蛾子了吗?”

女一号真真打着圆场,“小老弟,你这年纪是创业初期,只讲奉献,不求回报,咱们这片子你是第一部戏吧?袁导多看重你呀,多少关系户推荐演员都被他回绝啦,就让你演男主角金兀术。你得珍惜机会呀,一旦闯出名了,还愁没钱赚啊?”

翟宏刚也跟着鼓励他,“是呀,眼下剧组资金紧张,捉襟见肘,袁导才拿多少钱啊?困难面前要团结,识大体,顾大局。你们放心,钱上我想办法,不瞒你们说,马上,不,就是明天,两百万立马到账。我看好你们呦,拍成了,《好小子金兀术》一炮而红,卖个好价钱,我也指着这部片子咸鱼翻身呢。等再有钱喽,我想拍长篇连续剧,像《三国》、《水浒》,那更来钱。我酝酿了,真真演潘金莲,小华演武松,树安演林冲。小倩嘛,小倩有那股子媚劲儿,来阎婆惜。”他向导演许诺道,“袁导,还由你来拍,剧本你来改编,指定比前几版出彩。就你那文笔,比施耐庵、罗贯中要强多啦。”

“可不能这么说呀,人家可是大文豪,他们不仅写了这两部巨著,还是元末农民起义军张士诚的军师呢,他们师徒俩就是在军营里相识的。”

听说这两位文人还会兵法,两军阵前排兵布阵,翟宏刚半信半疑地插话道:“是吗?看来他们的计谋不如刘伯温啊,要不怎么被朱元璋打败了呢。”

“千真万确,施耐庵是苏州人,他的父亲是个划船的,他有个表弟叫卞元亨,是起义军的大帅,正是靠着这层关系投在张士诚的帐下,充当军师。罗贯中是太原人,比施耐庵小三十多岁,他的父亲是丝绸商人,他跟着父亲到江南,也投奔了起义军,做宾客。两个人在军中相识,确定了师生之谊。施耐庵的能耐不比刘伯温差,他们是同年进士,可惜张士诚刚愎自用,不听“缓称王”的良策,于是师徒俩先后灰心离去。施耐庵去江阴大财主徐直家做教书先生,教他的儿子徐麟。”

“江阴徐直呀,我知道。”提起徐直,刘庆东是再熟悉不过啦,“我写小说《蓬莱海市》时涉及过江阴徐氏,书中的人物徐衍芳就是徐家第十五代世孙。这徐家的老祖徐锢当过北宋的开封府尹,跟宋高宗南渡,?世代避居在江阴梧塍,你说的徐直就是第八代世祖。徐衍芳的父亲叫做徐经,和唐伯虎是好朋友,一起去京城赶考犯了事,断了仕途。他还有个孙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徐霞客。徐直有个忘年之交,是当时的大画家,叫做倪瓒,是出了名的洁癖,他家院子里的梧桐树必须天天擦洗,直到擦死为止。有一次他带个歌妓回家,本来要共赴巫山**,却总觉得人家身上有异味,让女人洗了又洗,一直洗到天光大亮,什么事儿也没干成。”

刘庆东相信有这样的人,老家大红旗就有个婶子,非常爱干净,院子里粘地的黄瓜茄子都不吃,摘了扔掉。

“咋这么像老毕呢?他的床谁也不让坐,来食堂自己带饭盒,别人的东西他嫌埋汰。”是老法官端着盘子出现在桌边,刘庆东的旁边正好有个空位置,他便随理成章地坐下来,“原来这大画家与徐霞客的祖辈有交情啊。是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霞客是世家之后,商二代,这辈子净游山玩水了,让人羡慕啊。说句大实话,谁不想旅旅游啊?可我这孤老头子,儿女不在身边,一个人瞎走,有啥意思?老了,活着没劲啦,混吃等死喽。”

袁导笑着宽慰他,“叔啊,你才六十二,不老。你是没赶上啊,打明年开始,都六十三岁退休啦,专家说了,你这岁数还是壮年呢。俗话说,男人八十八,女人七十七。你再续一房,来年还能抱个胖小子。”

“八八六十四,七七四十九,我六十四岁前还能生?哈哈,不行啦,力不从心喽。”逗得老头子开怀大笑,笑得合不拢嘴儿,“唉,身体好也不行呦,兜里没钱穷游啊?你把钱都花喽,儿女都不干呀。比不了人家徐霞客,家里不差钱,旅行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其他人随声附和着,说老人家言之有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没有钱寸步难行,现在赚钱多不容易呀?不是裁员,就是降薪。

那边摄制组的人在安排晚上的拍摄,刘庆东低声问老法官出去啦?

“出去了,去了一趟大隆矿,找了几个知情人了解些情况。”不待对方细问,老人说出详情,原来他惦记着侄子的冤情,去矿上找了熟人,还原当时的经过。

老法官像在办案子,板起面孔一丝不苟,“据知情者讲,那些封签的职工极不认真,在矿上要酒要菜大吃二喝,把签条随意发给大车司机,由他们自己封卸货门。半挂车有两种,一种车是六个门的,一种是四个门的。依着你的设想,拉满炉灰的车先开到矿上,再要来封签,自己封好,在监控下堂而皇之地拉回煤场。可我百思不解呀,它还需要出矿的小票啊,没有小票,咋回煤场过磅对账啊?”

看着老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刘庆东嘿嘿一笑,诡秘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有辆套号车呢?”

“呀,呀,真的哈?我咋没想到呢。如果用套号车,狸猫换太子,啥都解决啦。”老法官激动地直拍大腿,“老弟呀,真有你的,神啦。”突然他的表情僵硬了,神情凝重地望向侄子。

刘庆东是多少精明的人啊,立即读懂老人的心思,暗地里用手捅捅他,“你当务之急是排除这种可能,去找开车的司机,问出他是不是套号车,把换车的秘密告诉谁啦?若是没有,再接着查,查出是谁指使他陷害刚总的。”

老头子经他提醒,这才缓过神来,“是呀,不一定是套号车,小刚跟我保证过,他是被人陷害的。也许根本不用出矿小票,拉到煤场被人发现啦,陷害我侄子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吃完饭就去打听那司机,好像是姓佟,跟剧组开车的司机挺熟。”

刘庆东想到关键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出事那天到煤场是被谁发现的?”

“甲方公司派来的验签员啊,平时他们是不管这些的,那是采样化验的活儿。不知道那天怎么突然来神了,关心起煤质啦。六个卸货门的挂车从外面看不清货物,它的门都在一侧。出事的车子正好是四个门的,一侧三个,车尾一个,从车后面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那天发现是炉灰后,多事的家伙当即嚷起来,像是发现了金元宝。起初解释是用来垫道的,没多大事儿遮过去就算了,相关人员谁也没声张,可有人把这事儿上报了,闹得满城风雨。甲方派来了调查组,首先就问运炉灰渣子的车为啥封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百口难辩。”

看来其中的蹊跷还得进一步调查,不是当事人谁也别想轻易找出答案。老法官没吃几口便急着去办事,看来他对自家的事儿真上心啊。临走前刘庆东问明了他的手机号码,一旦得到相关的消息,方便彼此尽快联系。

翟宏刚与袁导他们吃完饭离席,这桌子一下子空出了一半的座位。此刻正是用餐的高峰,空位置还能闲着?立刻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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