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刘庆东和曹斌给医生要了病号饭,带回房间,看着李玄硬挺着全部吃下去,又按照盒子上的说明服下药,两个人这才放心。应该是药效起了作用,没过多久病人说感觉好多了,不用人陪,自己要早睡静养。来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也只能慢慢恢复啦。再三叮嘱他有事给隔壁的老师打电话。看朋友一切安顿妥当了,刘庆东这才离开房间下楼去民宿。
在一楼大厅里他看到了新面孔,迎宾员换人了,是个身材颇为敦实的女孩子,模样尚能说得过去,但不及上个班的小红耐看。有一长必有一短,人家也有优点,见到来人点头哈腰,说出的话犹如喝了蜂蜜水。
刘庆东说明情况,要来民宿房间的钥匙,姑娘熟练地陈述注意事项,还主动上前把楼门打开,特意嘱咐他睡觉前把房门锁好,惴惴不安的声音里满是担心忧虑。
“你好,姑娘,怎么称呼?”刘庆东欠欠的问。
“您叫我小文好啦。”对方大大方方地回答他。
“小文姑娘,张强和服务员小红她们走啦?”
迎宾员马上向外面望去,“他们走了有一阵子啦,带着张会计一起走的。”
是呗,吃完晚饭已经半天了,职工早该下班啦。
“大哥,你去民宿啊?”是胖厨娘从身后拍了他一下,见刘庆东回过身来,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自讨苦吃,有你后悔的。不管是人是鬼,吓一下都不值当。”
她也知道我要去民宿住啊,这传得也太快了,度假村里像有架电讯网,啥事儿也瞒不住。他简要说明对民宿的渴望,早就想睡睡万字炕啦。
“你这是出去呀?给老毕送饭去啊?”他的第一问是出于礼貌的本能反应,第二问是看见了老毕的陶瓷饭缸子,是条件反射。
“是呀,他给我打电话,说是肩胛骨又受风了,让我过去给他拔罐子,随道带点儿饭。”胖女人的表情非常自然,让人感到这是无可挑剔的事儿,朋友之间本应该如此。
从远处快速开来辆中巴车,看车型和颜色是摄制组的,车子刹车相当灵敏,正正好好停在他们的身边。司机小陈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位上打着招呼,“叔啊,餐厅关了吗?”
“已经关了吧?”刘庆东不能完全肯定,便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厨娘。
“都几点啦?早关了!菜盆都刷利索啦。”胖女人理直气壮地提高嗓门问,“到点儿不吃饭?你跑哪儿去啦?”
小伙子感到自己很无辜,“我去医院看病人啦,我师父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刘庆东听他说是师父有病,立马反应是那个拉炉灰的司机,小陈说过他姓佟。
“佟师父有病啦?他住哪家医院啊?”于是马上问。
小伙子不假思索地告之,“是他,病来得太突然,今天上午出的事儿,住在铁煤总院,医生说可能会半身不遂。”
刘庆东留着心眼,拐弯抹角地套出他师父的姓名、年龄和病房的号码。小陈开车去民宿拍戏了,刘庆东与胖厨娘分手,立马返身去到前台,给老法官打电话,待讲明白后这才放心。
夜晚的民宿头号院并不冷清,摄制组带来的各种灯光器材,什么补光灯、聚光灯、这个箱、那个伞、这个板,那个罩,把个后院花园照得灯火通明,时不时的传来打斗之声,人家不光拍浓情蜜意的情感戏,还有刀光剑影的武打场面。
运转员刘庆东虽说已是五十开外的年纪啦,可对新鲜事物尚有极强的好奇心,他从没看过拍电影,有这个机会怎会轻易放过?他也过去凑热闹,未曾想还有偏得,被袁导临场抓去当了演员。
“老哥,救场如救火,你看我这儿急着赶进度,让小陈找来的演员一个个都不合适,不是没气质,就是长相太水啦,根本与剧里的人物风马牛不相及。我突然发现你最合适,越瞅越像下场戏里的木蝉子。”
说自己能演电影,这也太让刘庆东激情澎湃了,自己还有这份潜质?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顿时脑海中“唰唰唰”闪现出演艺巨星的光辉形象,千万粉丝欢呼雀跃的狂热场面,各种荣誉头衔从天而降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这要是一步踏入影视圈,自己也能出人头地,日进斗金啊,过上金屋藏娇、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喽,就是跟那些漂亮的女演员搂搂抱抱也是艳福不浅啊。
一阵凉风吹过后,他有些清醒了,用手冷却一下燥热的脸蛋,自己有何德何能啊?一点儿表演功底都没有,就这半斤八两还当演员呢?有啥气质,有啥长相?平庸之辈其貌不扬,自己心里没数啊?
“可我明天上午就走了呀。”想起安排好了的行程,他自己都感到惋惜。
导演并不在意,“来得及,就一场对打戏,顺利的话十分钟就能过。就两句台词,一句是对耶鲁大石说的,‘嘟!小子,你欺负我大金国无人吗?’另一句是你打跑了耶鲁大石后对金兀术说的‘哈哈,我乃活佛普风的大弟子,奉师命来保护你’。”
“不行!不行,我哪会演戏呀,你还是找合适的人吧,可别让我把你这电影搞砸啦。”
“大哥,我看你最合适了,木蝉子是金蝉子的大师兄,北地报国寺镇国老活佛普风的大徒弟,你这年龄正好对上,而且你没发现吗?你的样貌特别有喜感,有点像《小兵张嘎》里的胖翻译官,让观众一下就能记住,不像以前找的那些人没特色,扔到人堆里,你都别想再挑出来,只能演路人甲路人乙。”女一号真真用手轻轻捏着他的胳膊,一会儿怼一下,一会儿揪一下,这把刘庆东整得心里刺挠的,很是享受。他注意到这女人手指上也镶着钻,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我越端详,你越像啊,木蝉子!你就是现实版的木蝉子。老哥,你不会是满族人吧?这头发,这肤色都挺像的。”导演围着刘庆东左看看,右瞧瞧,像在逛骡马市,炫耀自己具有伯乐般的慧眼。
刘庆东对自己的相貌真没有自信,头发蓬乱,一巴掌盖不住的大脸盘,小小的双眼皮眸子,前面还架了付高度数的近视镜,镜片一圈套着一圈,足有啤酒瓶底那么厚,显得脸庞愈加得圆圆大大了。这模样能引起观众的注意?喜感滑稽倒是有一点儿,要是台词多些就好了,运转员插科打诨最拿手。
“不是,不是满族,我是纯汉族。”他赶紧正名,而那两个人却持怀疑态度,为了证实自己便冲动地脱掉鞋子,扒去袜子,伸出并不好看的脚丫子,“给你们看看啊,我不是二重甲,还有这小脚趾是分瓣的。”
“老哥,你太认真啦!还把鞋脱了,快穿上,哎呀,实诚人啊。不是满族没关系,普风活佛曾经在少林寺学过武功,犯了戒律被赶出去的,后来才来到东北。木蝉子是他的大徒弟,整不好还是汉人呢。”袁导向围拢在身边的演职人员大声吩咐道,“是不是满族没多大关系,造型师,小敏,给这位大哥试妆,看看扮相。”
“跟我来吧!”应声的是个年轻人,刘庆东在餐厅见过她,从那尖声尖气的嗓音和扭扭捏捏的做派,第一眼会以为是个女的,可看那鼓起的喉结和粗壮的线条,即刻否定初判,原来是男生女相的假娘们。
只见造型师从箱子里取出一套行头,刘庆东一眼认出是金人的衣裳,他在电视剧里见过,圆圆的皮毛帽子,两侧垂着动物的尾巴,特别长,能及腰间,想必不是真的毛皮,是用大绒仿造的。那原毛袍子跟现代的差不多,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靴子。
“这套就是木蝉子的衣服,穿上试试。嗯,长短还挺合适呢。”造型师让他穿上,前前后后满意地打量着他,然后又打开一个大木箱子,“这是你的兵器,里面是泡沫的,外面镀了一层金属外壳,你不要乱敲啊,一敲就瘪了,出坑回不去啦。”
好大的个呀!刘庆东看是一对大锤,尺寸足有拦车石头墩子那么大个儿,他接过来掂量掂量,飘轻儿!想当年李元霸的锤子也没这么大吧?齐国远用纸糊的锤子也没它像啊,真能唬人啊。
“我教你几个动作,学会了,就跟真事儿似的啦。”于是年轻人做起示范,刘庆东有板有眼地跟着学,“找个地方自己练吧,明天早晨天刚亮时拍你和耶鲁大石的戏,吊威亚。”
哦,原来是明天早晨的戏,还要吊威亚,有空中的镜头喽。刘庆东有些恐高,顿时心里有负担了。
“我想问一问啊,木蝉子是金蝉子、银蝉子的师兄,对吧?这顺序是不是颠倒了呀?不应该是金银铜铁木嘛。”刘庆东对自己的角色还挺上心呢。
“大叔,你还挺有心眼呢。这你就不用管了,编剧就这么编的。”造型师说话的语速非常快,“听袁导说,老活佛在少林寺犯了清规,被赶出来一贫如洗,穷得叮当响,这时收的你,故而给徒弟起名叫木蝉子,后来攀上高枝儿啦,认识了金兀术,收了他的两个儿子,生活富裕了,便取的金、银俩蝉子。”
“哦,这我就懂了。小伙子,我上前院练去行不?捎带脚把电热板点上。”
对于他的要求,人家爽快地同意了,刘庆东穿着古装戏服,拎着大锤子回到前院。
刚走到正屋前,就听到后院的扩音器在喊,一个劲儿地招呼着司机小陈。东厢房里的灯瞬间灭了,“噌”地从屋面窜出个人来,快步如飞奔向后院,不用说一定是要找的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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