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澈反应极快地摆开笑脸，提起手里的玩具礼盒对程静他们示意，“程老师……琉深知道你很关心妞妞，特意也过来看看孩子，看他还特意给孩子精挑细选了一份玩具礼包。其实吧，他特想和你一起来，但你知道他这个人就是别扭，有什么话都不愿意直说，偏要拐弯抹角玩猜心游戏。”

楚澈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背后冷风乱飙，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有实质的刀子扎上后背。

忍着冷意把话说完，后背上冷汗都结结实实地冒了一层。

正当他怀疑下一秒就会被顾琉琛一巴掌拍飞时，妞妞松开程静的手向他跑了过来。

在此刻的楚澈眼里，妞妞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他赶紧迎上去两步，把玩具礼包往妞妞怀里一塞，连人带玩具一起抱起来转了个圈儿，这才转过来看向脸上仿佛结了冰的顾琉琛，对妞妞道：“看见那个叔叔没，他听说你病了，特地买了这个礼物送你，你得好好感谢他！”

说完他蹲下身把妞妞放下，示意妞妞去找顾琉琛。

之前是楚澈亲自带李泽和妞妞过来对接的治疗医生，再加上楚澈作为医生，虽然现在已经“沦落”到某某系男科医院去了，但“沦落”之前作为全科医生，他接诊的孩子很多，哄孩子那是很有一手的。

看得出妞妞对他印象很好，他说让妞妞去感谢顾琉琛，她竟然真的听懂了，而且照做了。

跟在妞妞身后过来的程静见妞妞要去找顾琉琛，很怕脾气说变就变的顾琉琛会吓着妞妞，出言阻拦，“这……不好吧？”

楚澈秒懂程静的担忧，凑到程静耳边小声嘀咕：“程老师你把心放肚子里，顾爷爷对小孩子还是有些耐心和爱心的。”

程静诧异地看了楚澈一眼。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楚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程老师你知道他有个继母吧，他升高那年，那继母给他生了个妹妹，。”

知道，当然知道。

如果按时间来算的话，现在那孩子应该有七岁多小八岁了。

当初正是因为偶然得知顾廷在外有女人，还有了孩子，她才会对被丢在一边几乎处于自生自灭状态的顾琉琛格外心疼。

“这是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吧？”

“你听我说完啊。程老师你肯定很清楚他有多厌恨他那继母，按道理说他对那妹妹也该又厌又恨。

反正如果是我是他的话，见了那孩子肯定恨不得吊起来暴打！

说起来，那孩子也不知道是被灌输了什么思想，一见顾爷爷就哥哥长哥哥短黏糊得让人肉麻。

尤其顾爷爷待在景城那段时间，他那继母李淑娴动不动就把那孩子往他那里送。据我观察，他表面上对那孩子很冷漠，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排斥。”

程静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他心里不排斥？”

楚澈神秘兮兮地说：“有一回，那孩子追他屁股后头跑，不小心崴了脚哇哇大哭，是他送去的医院，亲自守了两个多小时呢！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程静听后却沉默下来。

他是被父母伤害过的人，看见那孩子的时候，他心底是不是有那么一刻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和她一样，依然对亲情……抱有那么一丝幻想的吧？

所以不论多讨厌李淑娴，不论喜不喜欢那孩子，他不会迁怒。

李淑娴刻意把那孩子往顾琉琛那里送，大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至于李淑娴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很耐人寻味了。

楚澈摸着下巴继续哲人一样分析顾琉琛的心思，“由此可见，他对小孩子应该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程静听得直摇头，“为了让我安心绕这么大弯子牵强附会，也真是难为你了。”

楚澈露出几颗白牙，心想着我当然得想方设法让你安心，如果你因为紧张对李泽的孩子表现出过分的关心，那顾琉琛心里不又得起疙瘩，嘴上却说：“程老师这你可是真误会我了，我是想让你安心不假，但我说的话也都是事实。”

顾琉琛显然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尤其妞妞这样的，当妞妞蹩脚地跟他说出“谢谢”两个字，顾琉琛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顾同学，给个回应啊。”

程静看不过去，轻轻掐了顾琉琛一把。

顾琉琛敏感地挺了挺腰，这才扯着僵硬的笑脸回了句不用谢。

和顾琉琛相比，妞妞明显更喜欢楚澈一些，道谢之后就缩到楚澈身边摆弄新玩具去了。

楚澈一边哄着妞妞，一边对顾琉琛使眼色。

“你眼抽筋了？”

顾琉琛冷淡地瞧着楚澈眉飞色舞。

一句话把楚澈整自闭了。爱咋地咋地吧，你追不到人，我跟着急个毛线？

程静跟楚澈一起陪妞妞玩了会儿才发现李泽和顾琉琛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到处都瞧不见人。她心中忽如明镜，明白了顾琉琛和楚澈此来看妞妞是幌子，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李泽。

而顾琉琛找李泽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这一走神，手就没了准头，放积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妞妞和楚澈一起搭建的城堡，城堡重心偏移，七零八落地散作一堆。

妞妞“呀”了一声望着程静，眼里包了两包泪。

程静回神赶紧向妞妞道歉，跟她一起重新搭了个城堡，等妞妞嘟嘟哝哝自己玩起来时，一直坐在一旁观察他们俩的楚澈才开口，“程老师对孩子一直这么有耐心有爱心，果然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和依赖。”

这话弦外有音，怎么接都是陷阱，所以程静只微微一笑，把妞妞弄掉的积木捡进盒子里。

程静不接话，楚澈也没多意外。

在顾琉琛面前，他们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离了顾琉琛，楚澈整个人就变得尖锐许多。

这样的变化程静能感觉到，也能理解。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程老师单独聊聊，只是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耽搁，就拖到了现在。择日不如撞日。”他看了看兀自玩得开心的妞妞，“这会儿他们都不在，不如现在聊聊？”

程静放下手里的积木箱子，望着一脸认真的楚澈：“楚同学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楚澈听后双手往身后一撑，屈着膝盖一笑，是个十分惬意却又看着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放松姿态，他眼底的神色却和他的肢体表现出的懒散惬意恰恰相反，“原来程老师早就猜到我有话想说了。”

程静依旧微笑。

她认识顾琉琛的时候，楚澈就是顾琉琛身边最要好的朋友，没有之一。那时，就是陆平和楚澈比起来，与顾琉琛的关系都稍嫌疏远。

这几年，他们长大成人，经历的事情面临的压力，必然令他们不会再像读书时那么单纯。

尤其是顾琉琛本身性格、心理就存在一些缺陷和问题，又经历重大变故，与楚澈的关系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下去，实属难得。

其中，楚澈的付出定然只多不少。

能有这样的朋友，也是顾琉琛人生之幸。

“程老师，顾琉琛看着高冷又有些心理和情感障碍，但他对认定的人，实际很死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和顾琉琛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作为旁人无权置喙，但有一点我还是想多嘴说一说。既然程老师已经选择和顾琉琛交往，那么……”

楚澈下意识地看了妞妞一眼：“程老师与旁的男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就算程老师真的只是心地善良可怜孩子，也应当多顾及男朋友的感受。”

楚澈的告诫令人不爽，但程静并没在意，相较而言，她更为顾琉琛有楚澈这样的不离不弃的朋友感到高兴。

“顾琉琛能有你这样的发小，是他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