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比起问我，你这个资本家不是更清楚吗？”

李煜之瞟了一眼顾青云。

那笑让他有些看不懂顾青云。

亦如当初顾青云餐饮店老板干得好好的，忽然间拉他跑去做与非遗传承相关的剧团，连店铺都给直接卖了。

拿着那点启动资金，直至奋斗到两鬓微微泛白，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但他至今也不清楚，顾青云这么做的原因。

许是李煜之打量的目光过于直白，顾青云有所察觉般转过头，眼底微微露出些许惊讶，“我没和你说过吗？”

李煜之摇头。

顾青云低笑一声，眼睛看向远方，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舞台中央，那道红色的倩影上。

“所有的资本家，都是无利不商。”

话音落下，他转头看向依旧有些许疑惑的李煜之问道：“你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换做是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去做？”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李煜之依旧不解，而顾青云也没再看他，反倒是撑起身子，看着正向他徐徐走来的女人。

她褪去了英气的妆容，尽管未着粉黛，小脸却仍旧粉白透亮，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在看过来时，仿若引人坠梦般缠绵悱恻。

江晚很美，比起当年那位经常坐在饭馆，只点一首戏曲配上碗热汤面，一坐就是整个中午的女孩还要美。

而他也是被这样的美折服，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去换得美人一笑。

在江晚临差几步到身前时，顾青云才幽幽开口，“所有的无利不图，都是为爱折腰。”

“池以，应该也是。”

—

临近顾青云，江晚似乎听到了池以的名字。

她睫毛轻颤，略带惊讶地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顾青云此时的神情已与平时无差。

兴许是她听错了，又或是其他同名同姓的什么人，总之应该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记得她们分手后，关于戏曲的一切都被池以托人送了回来，并带给她一句话。

具体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大致的意思还是能够回忆起来——似乎戏曲被他归为了最讨厌的爱好。

所以江晚也只是停顿了一秒，便同顾青云打起了招呼。

短暂的问好过后，顾青云笑着解释了他手底下二把手扮演别团团长，激励她抗住压力去创造更好、更新颖作品的事。

从最初的诧异到理解顾青云的良苦用心，而且剧团很多人离开的事，他也同她进行了分析，两人很快和解。

所有问题解决后，他们紧跟着就来到了顾青云的办公室。

正所谓趁热打铁，针对刚刚的剧本两人展开了激烈地探讨，从剧本整体的大结构到一些剧情安排的细节方面，都经过了大改，唯一没变的就是整体剧情所要表述的核心。

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多年未见志同道合的挚友，氛围轻松愉快。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转，窗外昏黄明澄的天空渐渐被红色的火烧云替代，太阳西落，月亮东升，黑夜将室内那盏白炽灯衬得更加明亮。

两人终于意犹未尽的收起剧本。

江晚和顾青云告别后，出门意外发现剧团的人都在等她。

徐佳莹先凑了过来，“团长你们谈完啦？”

江晚点点头。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成功啦？”所有人期待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来，出演结束后就直接去了顾青云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江晚歉意一笑，郑重地把成功入选秋收文化节的事告诉他们。

随即短暂的沉默后是一阵尖锐的爆铭声。

她弯唇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

徐佳莹更是激动地冲到她面前，“团长，为了庆祝这一刻，我们好好去搓一顿大排档吧！”

“我们肚子都快要饿扁啦！”

经她这么一提醒，江晚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然漆黑一片，繁星都爬上了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似乎天黑了很久。

她转眸紧忙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大概……九点多了吧。”

那岂不是过会儿饭店就要关门了？

江晚睫毛轻颤，和他们道了声歉，“这周末我们如果都有时间再聚一次吧，今天我有点事。”

说完，她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顾青云的剧院虽然也在市中心，但选址还是偏远，做公交肯定是来不及了。

为了节约时间，江晚忍住肉疼拦下一辆出租。

上车后，交代好地址，她就跟师傅交代，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快点开。

起初，树影极速般后退，周围的景色也跟着被虚化成线条，但渐渐随着雨滴落下，周围的景色即便被雨幕模糊，轮廓也能够清晰可见。

车子稳稳停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才缓缓往前挪动一点。

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要很久才能到。

江晚再次拿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机，距离十点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

她微微收紧掌心，“师傅还有多远？”

“还有挺远呢。”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车镜，女人漂亮的眉梢急得微微蹙起。

“你先和朋友提前通知一下吧，这块刚好是市中心最堵的地方，现在又下雨，恐怕得走个十分二十分的。”

“也只能这样了。”

江晚抿了下唇，点开池以的头像，编辑好信息发送。

【路上有点堵车，要等会儿才能到。】

池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她在消息框停顿了几秒就按灭了荧幕。

直至路段终于变得顺畅些，消息才弹进来。

时间已经是五分钟后。

【嗯，刚开完会。】

看样子，他似乎也还没到。

直挺的背此刻终于靠在座椅上，江晚轻轻舒了口气。

平城上级办事效率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道路就被疏通。

到饭店时，距离关门还剩五分钟，江晚紧忙推开大门。

若是她朝路边看上一眼，就会注意到道旁那辆劳斯莱斯似乎已经停了很久，即便下着雨，车下那块地也是干爽的灰色。

车里，男人收回了原本搭在把手上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转腕表，恢复了先前倚车座靠椅上的姿势，半撑着下巴看着店里那抹纤细的身影。

她四处张望着，约摸着有两三分钟，店员才走出来。

光是那吊儿郎当的站姿，就能明显感觉态度并不算好。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在跟他说着什么。

眼看着店员要动手，司机立马开口，“池总，江小姐似乎遇到麻烦了。”

回应他的是“砰”得一声，车门大力关上。

司机：“……”

老板不是说在车上开国际会议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让他盯着点江小姐么……

怎么比他反应还快……

—

江晚刚进店，就看到明亮的灯光下，地面与桌上的水渍清晰可见，店面没什么人，只有闷闷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后方传来，大概都是些下班以后的安排。

想必店里已经准备休息。

就在她准备换家店时，有个店员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一跛一跛的，远处看不出来，但临近了才发现他腿脚似乎不太好。

他对江晚说了声抱歉，因为今天被货物砸了脚只能靠着桌子说话。

江晚表示理解。

她说明了来意，店员隐晦问了句要请的人是不是门外一直停着的那辆车。

江晚眨了眨眼，回头正准备看一眼店员所指的那辆车，就看到池以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长款黑色风衣配上灰色高领毛衣，笔直修长的腿隐藏在灰黑色的直筒裤中，慵懒又缠着禁欲。

今日他与往常不同，一副金丝边眼镜在灯光照耀下，镜片泛着清冷的光，让人难以看清他眼底的神情，仿佛拒人于千里。

对于气场全开的池以，店员连说话的底气都显得不足，“先生您也是来用餐的吗？”

江晚替他解释，“他是跟我一起的……”

男人几乎同她一起开腔，“陪她。”

江晚：“？”

明明是个答谢宴，反倒让他说得多了些缠绵的意味……

她抬眸朝他看了眼。

男人隐藏在镜片下的黑眸神情很淡，感受到她的视线也只是扫过来一眼，对于刚刚的回答并没有过多要做解释的意思。

最终江晚怕店员迷糊，先做出妥协，“一起也算是陪着的意思。”

店员立刻心领神会，跛着脚招呼其他人一起，点菜、开灶、上菜……

而两人坐在靠窗旁，江晚看着窗外雨水滴落进水坑炸出的烟花般的形状，溅落的水花，偶尔会落在打伞行人的鞋面上，直至再次滚落回地面。

整个过程，彼此相对无言。

恰好这时玻璃窗上倒影出店员的身影。

为缓解这冗长的沉默，她收回视线与店员搭话，“我记得你们晚上十点就休息了，今天怎么延长了？”

始终没有动静的男人，此刻忽然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没什么规律，像是一时兴起。

江晚并未在意，店员亦是如此。

“我们看那辆豪车停在店门口很久，就想着是不是要进店里吃饭，就多等了会儿。”

江晚眨了眨眼，等店员走后，有些诧异地看向池以。

“你不是……刚开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