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们讲的是决战南云滩,这回就到了寒光剑黎渊对武林贡献最大的事件:夜破畏楼了!”
“畏楼的武功以阴毒著称,他们修炼的功法名为‘血影**功’,不需要武学功底,只需以吸取他人的精血为引,辅以功法运转,便能强魄健体,传闻修炼到极致,可以肉身不坏,然而代价是要牺牲无数无辜的生命。畏楼在作恶多端了二十几年,一直是武林正道的眼中钉。”
“然而他们极其擅长隐匿,连续更换据点,使得武林多次联合围剿落空。”
“黎渊偶然间得到畏楼新据点的情报,立时夜探武宁山。”
只听说书人一拍惊堂木。
“是夜,月黑风高,畏楼正在举行邪恶的血祭仪式,他们抓来附近村落的小孩,企图借邪术提升功力。就在仪式即将成功之际,黎渊如天神降临,直接使出沧溟剑法的第五式断水!一剑斩断了祭坛,破坏了仪式。”
“断水是第三式啊。”方意先小声道。
“畏楼楼主赵无垠大喝一声,麾下大将血魂师立刻出手。剑光闪烁,血影重重,寒光剑剑尖所指,无人能挡。血魂师落败后当场逃跑,赵无垠怒不可遏,只得自己出手……”
说书人抿了一口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虽然故事结局众所周知,但个中细节还是引人入胜。
坐在第一桌的大汉把酒碗撂到桌上,“继续讲啊!老子要下酒的。”
跑堂的小二上前安抚道:“客人稍安勿躁,等会还有唱曲的,绝对够您下酒的。”然后加大嗓门,“明天酉时三刻,准时开讲哈,各位客官千万别错过咯!”
“倒是会做生意的,吊人胃口。”楚嵩道。
“师祖有没有同你讲过这个故事呀,师叔?”庄栀问楚翘。
“说是说过。”楚翘给自己沏了一盏茶,“没这么跌宕起伏。”
楚翘一抬眼,对上五个好奇的眼神。
“那我讲讲?当时师父收到了一封密信,看手笔是出自畏楼内部。”
“师父与师娘暗自纠集了一批人调查,证实畏楼新据点在武宁山,而且机关布置也确如密信所述。”
原来是出了内鬼,怪不得能被武林正道直捣黄龙。
“这个密信是谁写的?”文经珩问。
“估计谁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庄栀抢答。
“不知。”楚翘摇摇头,“他们攻入武宁山实际上是下午,晚上消息传出去后就传成了夜破畏楼。”
“让血魂师逃走真是太可惜了,祸害遗千年。”方意先道。
“我定不会放过他。”楚翘道,这是黎渊的未了却的夙愿之一。
血魂师,其名不详,此人阴险歹毒,酷爱断人经脉,迫使对方只能修习畏楼独门的“血影**功”。
梦里娑临早年就是被他废去了经脉,纵使后来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亲手杀了血魂师报仇,但每次回忆起来还是有深入骨髓的恨意。
现世的血魂师仍逍遥法外,江湖上时不时就有人遭他毒手。
“赵无垠的献祭孩童里还包括了自己的孩子。”楚翘继续道。
正在喝水的方意先呛了一下,“……真是罔顾人伦啊。”
“后来这个孩子呢?”庄栀问。
“被师父带走了。然后师父跟我卖了个关子,说我一定会与他相处得很好。”
上菜之后楚翘不再讲述,饭前故事留了一个悬念。
黎渊这么说,想必是妥善安置过了,不过楚翘的交际圈庄栀不是很清楚,无法进一步揣测。
直到睡前,庄栀都在回想畏楼与血魂师的事,以至于夜有所梦。
梦里她仍是寄存于娑临脑海之中,血色的片段幕幕浮现。
诛杀血魂师之时,他叫嚣着会有人给他报仇的,而直到娑临身死,也没再遇到畏楼余孽。看来血魂师不光在江湖中声名狼藉,实际的人缘也很差。
娑临循着线索查到盈州,遭遇追杀误入太和后山,后面线索就断了。
在太和事变一个月后,娑临给严淮寄去一封信。提醒他太和有血影**功残留的痕迹,尤其是太和后山,要小心为上。
藏书阁中用血凝成的阵,一定与畏楼余孽脱不了干系。她虽不得已修习了血魂师留下的秘籍,但对畏楼更深层次的秘术无甚了解。
庄栀醒来的时候,残月还挂在窗边。
思绪万千无法再次入睡,庄栀披着一身愁绪出门散步。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
庄栀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楚嵩独自凭栏望着残月,听到动静转头看到庄栀,也有些意外,“你也守夜呢?”
庄栀走过去,“睡不着了随便逛逛。六师叔你这样岂不是两个晚上没睡好了?”
“回去我可要找老四说说了,不在太和我都睡不好。”
对于楚嵩来说,探查广陵剑派一事属实是“飞来横祸”,本来安排的是楚峣。
“正好就我们两个人,我偷偷问你个事。”庄栀道。
“搞这么神秘,问吧。”楚嵩好整以暇地倚着栏杆。
“你就是赵影?”
赵影就是黎渊带走的那个孩子。这是娑临探查到的线索。
楚嵩表情骤变,“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呀,没想到还真猜对了。”晚饭提到畏楼的事,一向活泼的楚嵩却少有的沉默,现在更是独自惆怅望月。符合师祖的提示,同楚翘合得来,并且年龄也对得上。
“你这小孩,这样让我怎么装神秘高手。”楚嵩故作深沉地背过手。
“好的,神秘高手,我不会说出去的。”庄栀拍拍胸脯保证。
“也无所谓了,没人在意赵影,我还是做楚嵩自在。”楚嵩道,而后不再说话。
沉默良久,庄栀道:“我那个亲爹也很坏,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找我娘,也根本不知道有我。”
“你这小孩,怎么还安慰起我来了?”楚嵩恢复了一惯懒散的笑容,“没关系的,太和山永远是我们的家。”
庄栀还未正式拜入黎珖门下的时候,都是喊楚嵩哥哥的。后来他不让叫了,觉得跟师兄们差了辈。
一眨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我困了,你也抓紧再睡吧。”楚嵩打了个哈欠,跟庄栀摆摆手。
一桩心事落定的庄栀回去倒很快入睡了,没再做梦。
过了两天到了青州与江州交界地,保险起见,还是在驿馆换了马车。
进了江州地界,所幸并未在下雨。
夜幕四合时行至一处僻静山谷,坐落着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庙门上的朱红油漆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和几缕爬满的青藤。
岁月在墙壁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的黄泥和稻草。
庙内的土地公神像也未能幸免于难,颜色斑驳,一半的脸庞已被侵蚀得模糊不清。神像前的供桌上,香炉翻倒,洒落的香灰之上又蒙了一层灰尘。
“土地公叨扰了,我们借宿一晚,咳咳咳……”楚嵩本想在蒲团上拜一拜,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了。
严淮连门槛都没跨入,在庙外站着。
楚嵩屏退众人,运转剑招用剑风扫荡灰尘,总算让土地庙内里没有刚开始看起来那么不堪。
桌上还有两节残烛,楚嵩思索了一下,还是不点了。
众人在楚嵩收拾之际,从外面捡了点干草,进来铺在地上。
庄栀找了个门边的位置,庙宇的瓦片七零八落,抬头可以看到星与月。
楚翘已然躺下,还悠哉地翘了个二郎腿,适应得很快。
楚嵩倚着桌,一边啃着饼一边借着月光看话本。方意先围着他踱步,几次欲言又止。
严淮一个人在角落闭目打坐。
文经珩不知何时出去了。
庄栀环顾了一圈,和斑驳了半张脸的神像对视一眼,打了个寒颤。
在青州的时候,听闻了最近有拐卖孩童的事情发生,庄栀想起来,好像就在这一带。
庄栀带上剑出了土地庙。
身处谷地,寒气积聚,周围的树木都看起来阴恻恻的。
“师兄……”庄栀轻声叫唤。
旁边的一棵树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庄栀戒备地走近一看,文经珩正蹲在树枝上。
“你怎么突然变猴子了?”庄栀抬头问道。她小时候最爱爬树,文经珩总说她是猴子。
“跟你学的。”文经珩利落地一跃而下。
庄栀道:“外面乌漆麻黑的,你可别走丢了。”
文经珩一笑,又倏地严肃起来,“你有没有听到?”
庄栀凝神细听,除了树叶轻响之外,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好像是树林那边传来的。”
“看来我没听错。但我刚刚上树看,看不出有什么。”
庄栀不由分说地拉着文经珩走进树林,“走,我们去一探究竟。”
“你怕黑,我走前面。”
“我不……好吧是有点怕。”庄栀从拽着文经珩袖子改成捏着袖子。
走了百来丈,听到一些动静,二人屏息躲在树后。
只见林间地上缓缓滚来一个深色的长条,伴随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好像是个人。”庄栀小声道。
二人走上前去,滚条闻声停下,呼吸都停滞了。
庄栀蹲下查看,对上一双惊恐的眼。
树林晦暗,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孩,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脚也被紧紧绑住,所以只能用滚来前行。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庄栀一边松绑一边柔声安慰。文经珩谨慎地持剑立在一旁。
女孩被松绑后坐起来,边活动手脚边警觉地打量二人,反复深呼吸后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刚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但是我的同伴们还……”
看到二人是带着剑的,女孩转坐为跪,哀求道:“大侠们,能不能救救他们?”
庄栀连忙把女孩扶起来,“别别别,你不要这样。我们先带你回去找我们师叔,他们很厉害的。”
“可是……”女孩哽住了,流下一行清泪,“我的朋友她突发急症,靠她吸引了注意力,我才逃出来的,我怕她出事。”
文经珩同庄栀对视一眼,“你沿路直走去土地庙求援,我们两个先过去,好不好?”
女孩感激涕零,“谢谢你们,我这就去!”
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庄栀有些担心。竟然真让他们遇上人贩子了。
“走吧,我们先看看情况,小心为上。”文经珩道。
“嗯。”庄栀握紧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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