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就算是富家公子也得老老实实去打卡。
李星云对着长身镜比对两条领带和身上西装的适配度，他看了眼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所以把另一条偏亮的领带放回原位，系了条墨绿色暗纹。
好巧不巧，李晔发来了一条语音，想来他应该在去公司的路上了，语音里混杂着一声短促的鸣笛声。
李晔：“今天有个会，别迟到了。”
李星云抻了抻西服的下摆，摁着屏幕回复，“知道了，保证不迟到。”
还以为是个普通的例会，没想到来了公司的一堆大股东，李星云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和他们打过照面，不过也仅仅是那一次而已。
这场面不禁让他有些傻眼，他轻轻的靠过去对李晔说，“您这是唱哪出？”
李晔：“先坐吧。”
“今天把大家都聚在这里主要想宣布一件事情，我年纪大了，早晚都要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李星云：“嗯？”
“趁着星云回来，我想卸任了，让星云接任中宁的董事长一职。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李星云：？？？！！！
顾显：“李董，你这也太突然了。”
“我反对。”
“ 我也反对。”
“星云虽在林城小有成绩，但毕竟年轻，资历尚浅，这打理公司可不是小孩过家家，轻易马虎不得，如今就这么贸然把整个中宁的交给他去打理，我们在座的实在不大放心。”
当然了，我们也不是说星云能力不行，够不上那个位置，只是还需要历练历练。”
“诸位叔叔伯伯的意思我懂，”李星云站起来，躬身微微致歉。“这次确实是我爸冲动了。”
李晔：“星云。”
李星云朝他笑了一下，像是安抚。
而后他又说道，“不过既然这董事长的位置我还坐不了，不知诸位打算让我去那个部门呢？总不会是让我只挂名不干活吧，那样对底下卖力干活的人也不公平。”
座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见众人都没有好的建议，顾显才向李晔提议，“要不让星云去程序部吧。”
“中宁最近推新的数字产品快公测了，让他先去程序部跟着大家学习一段时间吧，这样能帮助他尽快掌握公司的主要的项目和熟悉公司结构。”
程序部虽然不比管理层的官儿大，但却是中宁最要紧的部门了，也算是个中肯的提议。
李星云看了眼李晔，见他点了下头，跟着答应：“行！”
会议结束之后，李星云坐在原位没有动，注意到李晔的视线，李星云也看过去望着他，“怎么了？”
“刚才被股东们否定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掀桌走人，没想到你还挺镇定自然的。看来去林城这两年没白去。”
李星云轻呵一声，“我在您眼里是什么幼稚鬼吗？倒是您一言不发就来这么一出，就那么想退休？”
“谁不想退休啊，不过今天这是确实怪我。”李晔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午跟我回家吃吧，你妈妈想你了。”
“行。”
程序部，一听就是一个掉头发的部门，李星云走进去的时候下意识的都是打量他们的脑门还好吗。
他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觉得眼晕，“幸好不是清一色的格子衫。”
董事会这次的表决在所有人看来就是，尽管李星云姓李也并不会因此得到优待，没有人把他当太子爷捧着。
一切不会不懂都要和新人一样，从头干起。不管从前他的成绩如何傲人，也必须从头开始。
作为职场新人，审时度势是个重要的技能。
这不，李星云刚到总监那儿报到就来了招抱大腿的操作。
“总监好，我是李星云，以后请多多关照。”
“不用......客气，我先带你转转熟悉熟悉程序部的环境。”
办公室外有几双吃瓜的眼睛盯过来，黏在李星云身上。
他察觉到了但只能装作没看见，“好。”
“听说你之前在林城那边做过原画师的工作，那到了这边依然不变做你的老本行。”总监指了一下靠角落的桌子，“以后那个就是你的工位了。”
“行，谢谢总监。”
日近黄昏，百无聊赖，李星云今日的工作也不过是在桌前闷读几页文件罢了，没什么重头戏。
他坐在车内出神了一会儿。
地下停车场昏暗的光线在夜晚拉得广袤绵长，一直通向尽头的出口，直到被更远处浓墨般化不开的空虚和黑暗吞掉。
李星云带着目的点开通讯录，但划找的动作又显得很随意。
电话拨出去后，李星云后仰靠住驾驶坐上的闭眼等待。
“稀客啊，舍得想起兄弟我了？”
李星云叹了声气，“空吗？出来喝酒。”
祝斌：“不是吧兄弟，半年不见面，见面就约酒？话说你从林城回来了？”
“嗯，以后也不走了，”李星云有些不耐烦，“你就说来不来吧。”
深夜九点多的酒吧门口，霓虹闪烁，风来来去去的纠缠，酒吧就像一个充满了危险的洞穴。
来了也不说话就光喝酒，祝斌大概猜到李星云心里有事。
他摁住李星云倒酒的手，“诶，你来这里给你们家那位报备了没有，我倒是没什么你可是有主的人了。”
不让喝，李星云改道揪了颗薯条进嘴，“没有，她不知道，我不想让她知道。”
祝斌：“你们吵架了？”
“没，是工作上的事。”
天空开始下起了冷雨。在滴答的浓雾中，街灯看上去犹如憧憧鬼影。
一群男女聚在门外，零零落落，人影模糊。
有些酒吧里传出了刺耳的笑声，另一些酒吧，门口都有酒鬼在吵吵嚷嚷，大声尖叫。
相比来说，他们来的这家酒馆要安静些，至少没那么乱。
“上班嘛总会出现那么一点破事，想通了就好了。”祝斌开解道。
舒缓的音乐，摇曳的灯球，酒馆静谧得好像听得到回声。
怕打扰别人的雅兴，李星云的声音低到像是在用气音说话，“可能是不适应吧，所以我现在心里才会这么烦。”
祝斌看他拿手挡着自己半张脸，觉得有点好笑，他还没见过这样失措的李星云，“你不会是要哭吧。”
李星云拿开挡脸的手，“滚蛋，老子怎么可能哭！”
他冲吧台的调酒师说，“再来一杯长岛冰茶。”
看他的表情不太对，调酒师下意识的看向他身旁的祝斌。
有些东西没必要说出口，这是成年人的默契。既然想喝那就痛痛快快的喝，喝醉了回家倒头睡一觉就过去了。
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来。
祝斌轻轻点了下脑袋，示意给他做吧。
“喝完这一杯就回家啊，在外面待太晚不好，你明天还要上班。”
李星云：“知道了，怪啰嗦的。”
不巧，李星云最怕的电话打来了，他看着手机上那个‘雪儿’的备注发愣。
“哟，真是心有灵犀啊，打电话来查你岗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李星云瞥了人一眼，拿上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清了下嗓子才接通电话。
“还没睡吗？”李星云把呼吸放缓，尽量不让姬如雪听出坏情绪。
“已经在床上，只是想在睡之前听听你的声音，我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李星云勾着唇轻笑着，表情轻松了很多，“没，我和祝斌，就是年前和我在酒吧那个男生，好久没见了我们还在外面玩。”
“你……这是在跟我报备吗？”
李星云：“嗯，瞧我多自觉。”
“好好好，态度诚恳，值得表扬。不过今天是你第一次去公司上班吧，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李星云轻蹙了一下眉头，“还行，虽然隔了两年不过大家还是很热情的，同事们很好相处。”
“那就好。”
“星云，”
李星云：“怎么了？”
“你已经很好了我不想你太累，工作也要记得休息和吃饭知道吗，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和我说。”
李星云的神色微顿，情绪在顷刻之间变得汹涌，“知道啦，没想到我会被一个不好好吃饭的人叮嘱吃饭，真是稀奇。”
姬如雪：“我哪有不好好吃饭。”
对面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气音，惹得李星云失笑一声，“我开玩笑的，快睡吧，晚安。”
“你也是，别玩太晚。”
“嗯。”
他总觉得自己没醉，直到挂断电话后，李星云方才觉得那酒意是如此的汹涌，仿佛无形的面纱罩住他的头脸，让他呼吸困难。
“诶，快来，你要的酒好了。”
李星云没说话，一进门就无可控制地倒在沙发上，刚才眼里偃旗息鼓的水汽现下又浓郁了起来。
调酒的师傅和祝斌都看愣了。
“这是......接了个说分手的电话？”祝斌小心试探着。
李星云吸了下鼻子，他坐起来端着那杯酒喝着，“少乱说，我俩好着呢。”
瞧他这副样子祝斌同情之余还有点想笑，“喝不下咱就不喝了，你没必要边哭边喝吧，不怕呛着啊？”
李星云停下动作，他梗咽了一会儿：“我不想哭的，可我一听见她的声音......我就忍不住。”
“额，这么严重？”祝斌下意识摸向裤腿里揣着的手机，“哭吧，男人哭泣不是罪。”
李星云眼尾的红让人分不清是醉意还是眼泪。
李星云：“那你在拍什么？”
“没有啊，你继续，我和我妈发消息不打扰你，你慢慢哭。”
“傻逼，”李星云白了人一眼，抄起桌上的抽纸朝他扔过去，“你手机的闪光灯是亮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