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春天的早晨，当虫鱼还在朦胧的睡意中挣扎，穿过带露的树林时，李星云觉得这个世界静悄悄的，仿佛这一切都属于他一人。

关蕾：“容姨去叫少爷下来吃饭，一大早还不见下来，不像话。”

容姨：“少爷一早就出去遛狗了，还没回来呢。”

“遛狗？”关蕾看了眼狗窝里睡得只差打呼的阿拉斯加静默了一会儿，才道，“狗都不牵，他遛哪门子的狗......他自己吗？”

容姨：“额......”

其实早上李星云出门的时候，她也和关蕾一样的疑惑。

这一站没有目的地，他插着兜，随身听里放着轻缓的音乐，打算走到哪算哪，欣然接受自己对自己的放逐。

毕竟他现在如果还在伦敦，晚上九点，一时兴起来个街头漫步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他可以能放心大胆的插着兜闲逛，而不是小心紧要的护着自己的手机，谨防被偷。

“早上八点，市民一般会去哪里娱乐呢？公园做早操？”李星云想。

“先生，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一个发传单的小伙计给他递了张宣传的卡片。

“谢谢，”李星云拿掉只耳机对着人说。

[正新球馆，开年大促！现在办理会员可享八折优惠！诸多福利，等你来拿！]

李星云看着卡片上面的文字轻笑，“正新球馆？”

“正新鸡排的老板跳槽开的？”

一个特别的名字确实能激发人的好奇心，李星云下意识瞥了眼这个球馆的地址。

——幸福路16号

“小姑娘，要不再来一局？”老大爷撑着膝盖喘息道。

喝空矿泉水瓶被姬如雪捏得啧啧地响，她拾起长椅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行，再打一局。”

“先生，您是打球还是找人？”门口吧台的服务员看着李星云着一身轻简，不像是有备而来。

李星云：“随便看看。”

服务员：“一楼是自由的球位，我们提供了球拍，是按小时收费。二楼和三楼是会员区，还配有按摩设备和茶水间，喜欢的话下次来记得带上球拍哦。”

李星云轻嗯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姬如雪用球拍往地上的羽毛球轻轻一扫，铲起球，“这把咱们打温柔一点，我怕大叔您闪了腰。”

对面那老大叔捏紧球拍，自然垂在腿边，“行。”

姬如雪将球拍往上一扬，看似轻巧的一击，却打出了一条高远的弧线。

眼珠微微一转，掠过她全神贯注的侧脸，那张脸轮廓鲜明，她今天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妆都没化。

不过耳廓上有一个压痕，应该是长期戴的耳饰压出的。

姬如雪跳投的时候，黑黑的头发跟着向上一跃，待球被拍子弹回去，那束头发又乖乖地落回原位了。

“大叔，小心了。”姬如雪打趣道。

大叔：“瞧好了年轻人。”

李星云：“她......怎么在这。”

场馆里面到处回荡着球拍击球荡出的清脆风声，李星云四处看了看。

他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文案。

[为什么校园广播里放的音乐总是很好听？]

底下有一条评论是这样说的——因为MV就在你的眼前。

李星云此刻真切感受到了那条评论所含的震撼。

这里每一处的比拼都很精彩，但他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停在姬如雪那里。

炽热的目光总是最令人察觉的，姬如雪明明没有偏头，却还是觉得有人在看她。

运动会让神经中枢兴奋，大叔下意识的跨跳起接球。

姬如雪快速瞥了一眼侧面，把李星云的目光抓个正着。

李星云：！！！

力度失了掌控，大叔这一拍去的又快又急。

分心一瞬，姬如雪被飞来的球砸了个正着，“嘶！”

大叔后知后觉，往前赶了几步，“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姑娘？”

“没事，”姬如雪捡起球往长椅那边走，“要不咱先歇会儿？”

大叔：“行。”

被抓包的感觉就像被扼住了喉咙，李星云就这么被姬如雪目光钉在了那里。

她本就白，相比之下，额头被砸出的印更显眼了。

李星云咽了咽口水，莫名心虚。赶紧拔下随身听。

在声音消失的最后一瞬，耳机里唱的是——“你的脸没有化妆。”

“你怎么在这？”姬如雪先开口。

“散步，”李星云明明没打球，心跳却异常的快，连声音都微微颤抖着。

“我住着附近。”他补充道。

姬如雪没有说话，直盯着他。

此刻他们面面相觑，呼吸此起彼伏。

那琴酒的味道在体温的蒸发下，又变得明显。

李星云嗅到了，他偏开视线，目光下意识沉向她的脖子。

“你在看什么？”姬如雪略带嫌弃的挖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她道，“那伤已经好了。”

“那膏药消肿化瘀的功效确实不错，看来我今天回去又得把它拿出来用一用了。”

李星云：“对不起。”

姬如雪还是没有回答，让他再次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中。

“时间差不多了，”大叔又见她和熟人说话，便朝姬如雪挥了挥拍子，“你们玩，我走了。”

姬如雪朝人笑着微微点头，“您慢点啊。”

她看了眼李星云身上的运动装，然后掠过他又拿起一把球拍，“来一局？”

“嗯？”李星云看着这递过来的球拍迟疑。

“你陪我打一把，就当赔罪了。”姬如雪说完吧球拍扔给他，朝右边的球网走。

她看着愣在原地的李星云，疑惑，“怎么，不愿意吗？”

“没...没有，”李星云干咳了两声，往另一边球网走。

姬如雪啧了一声，在心里服了这个笨男人了，“你不热身吗，不怕拉伤？”

李星云挽起袖子，“我已经很热了，开始吧。”

姬如雪：“行吧。”

不识好歹，姬如雪拦不住。

她铲起球，一拍，比拼一触即发。

两个人似乎都带着情绪，这球越打越快，越打越重。

球撞在球拍上的声音，清脆狠厉。

你攻我受，我进你退，他们什么都没说，全用脚步间荡起的风声回应。

两个人就这么打了三局......

李星云瓶盖拧松了些，递给姬如雪，“球技不错。”

“谢谢，”姬如雪囫囵的灌了几口，畅快的舒了口气才道，“你也不赖。”

见她接受了自己买的水，又接了自己的话，李星云心里松快了很多，“你的咖啡店离这边挺远的，怎么会想着这边打球。”

姬如雪捏着头发，马尾松散了，她重新扎了几圈，绑回刚才的高度，“因为这边的大叔大爷的球技不错，人也不错。”

“你呢？”

姬如雪才不信什么散步偶遇之类的鬼话。

什么缘分一说，她更是不信的。

李星云：“睡不着，倒时差。”

“刚刚的事情，抱歉。”

姬如雪猝然笑出了声，“一局泯恩仇，你陪我打了三局，这事过了。”

“不过你好像是个道德感和公德心很重的人。”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交个朋友？”李星云胆大开了口，毕竟她愿意和自己坐在一起调侃，印象应该不算太差吧。

姬如雪掏了手机来看，上面显示——09：29。

“不了。”她抓起外套和球拍，“我该回去开张了。”

她走出去几步，又扭头看向他，“如果下次咱们还能遇见，再”

陶然：“星云哥？”

她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

“陶然！”李星云有些讶异。

应该是他的女朋友或者妹妹吧，姬如雪想。

李星云：“你刚说什么？”

姬如雪回过神，“哦，没什么，我先走了。”

李星云：“注意安全。”

姬如雪：“嗯。”

“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陶然探出身子看了看他身后走远的女孩背影，又看了眼李星云尚未干透的衣服，心里了然，“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