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为将军的亲信卫队,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听过当今皇帝想要利用定王府和青寮牵制玄军势力的传言,因此,这三方势力的首领就更是貌合神离,关系紧张。
尤其在今日之后,这新仇旧怨恐怕还要再添一笔。
秦将军将这位客人奉若上宾,以礼相待,更差遣卫队护送,其诚不言而喻。这柳氏妇人却不知好歹,推诿拒客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开侧门迎客,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将府奉若上宾的客人,这纪府却刻意轻慢蔑视,如此行径,毫无疑问就是在打他们将军的脸,还将他们将府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纪合台区区朝廷四品客将,纪府之人居然如此藐视军威,真是胆大妄为。正值上官差遣,新仇旧怨,今日非要给她个教训不可!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雁妃晚已经掀起车帘,坐进车厢。那统领等她坐回车驾,脸色登时阴沉起来,忽然喝道:“众军听令!”
其声浑厚高扬,威势汹汹,卫士们齐声回道:“在——”
其声赫赫,犹如虎啸龙吟,虽只有区区二十人,却有千军万马之势。
统领拒马拔刀,一指纪家的府门,扬声喝道:“杀进纪府,擒拿逆贼!”
“是——”
众军钢刀出鞘,登时寒光凛凛,骤然杀气腾腾。允天游和纪飘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浩荡的声势所慑,一时怔住。他们身后的老奴和小厮更是吓得心胆欲裂,抖若筛糠。
逆贼?哪里来的逆贼?
躲藏在府门后的丫鬟小厮们更是骇得脸色惨白,眼见官军要持刀冲撞过来,急忙紧闭府门。
砰——
一声巨响,府门被为首的官军踹开,四名丫鬟小厮连滚带爬,转身要跑走,却被卫士三两步赶上来,从背后将人一脚踢翻在地,等他们堪堪爬起,钢刀已经架在颈上,“别动!否则要你的脑袋!”
奴仆们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直吓得是浑身哆嗦,胆小的婢女甚至忍不住颤抖着低声呜咽。
小厮连声求饶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卫士厉声怒骂道:“呸!你是哪里来的小蟊贼?为何见到军爷转头就跑?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小厮暗暗叫苦,心道眼见你们凶神恶煞,杀气腾腾,手执钢刀的冲将过来,哪个要命的敢不跑啊?
嘴里却颤声道:“军爷明鉴,小人是纪府家奴,不,不是什么贼人。”
卫士横眉怒目,“不是贼人?为何躲在门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不是作奸犯科而何?”
“这,这……小,小人……”
小厮哪里敢说这是奶奶的吩咐,让他们躲在门后看那位纪三公子和他同门的笑话,好回去说给她知,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卫士将钢刀往他颈上压来,厉声怒喝道:“说!你们躲在门后做什么?”
锋利的钢刀割破颈皮,小厮但觉颈后一寒一痛,立时骇然打起抖来。奴仆的性命轻贱,这些官军又是杀人不眨眼的,唯恐他果然发狠杀死自己,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求饶道:“我,我说!军,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我说,我说。是,是是夫……”
正要说出是夫人的吩咐时,一声怒喝截断他的话头,“住手——”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领着七八名护院奔近前来。那男人身量高瘦,锐眼含威,见是军队将士,神色微异,两抹短髭微微发抖,厉声斥道:“哪里来的兵贼强盗,也敢犯我纪府的门禁!还不退下?”
那卫队首领抬头望他,并不畏怯,昂然反问起来,“在下是镇军大将军府麾下卫队队正宣节校尉,你是何人?”
男人初听将府之名神色更僵,听到他不过是一名小校,登时不屑起来,沉声回道:“区区忝掌纪府内务管事,江湖人称铁鹰纪槐,你小小八品的宣节校尉,也敢在我们纪府门前放肆跋扈,横行霸道?怕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去处吧?”
那为首校尉冷笑,“哦?却要领教?”
纪槐将手朝天一揖,“我家老爷是圣上钦封,御旨钦点的忠武将军,秩同四品,奉圣命统领青寮,协防国事,位尊权重。就是秦老国公也要敬我家主人三分。尔等这干宵小,强凶霸道,竟敢擅闯纪府,今日若是能说出道理还自罢了,如若不然,纪槐就要将你拿送帅府问罪!”
那校尉明知故问,“原来如此,这是忠武将军的府邸?”
纪槐还道他畏惧,当时就负手挺胸,摆出倨傲的姿态,“正是!”
校尉肃正神色,道:“贵府既以朝廷将领自居,那镇军大将军的车马驾幸,为何不见当主迎迓?”
纪槐闻言身躯陡震,“你说什么?大将军她,她要驾幸纪府?”
连忙张目望向府外,果不其然,看见府外三四驾车马,十余士兵,气势凛凛非凡,确是将府的车驾。
校尉昂首说道:“不错!将府的车驾就在府外,贵客临门,你纪府却无人出迎,这是何道理?那干奴仆径在门后鬼祟窥望,讥讽窃笑,当真是无礼至极,此非轻慢而何?”
不敬上官虽非重罪,但传扬出去,难免要惹人诟病,招人非议啊。玄军主将与纪家主母素来不睦,此次确是纪府的不是,犯在她的手上,只怕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纪槐只知今日三公子的客人要登门拜会,夫人存意要让三公子难堪,遂命他撤去府内一众护院,刻意要落他的脸面。还特别差使府中最老的老奴和最小的小厮侍候,就是一心要让纪飘萍颜面扫地,令他的客人也面上无光。
他身为纪府管事,这内府后院发生的勾心斗角,争荣夺位他向是心照不宣的,此次也不过是遵循主母之命,将护院卫士撤往内院旁观,直至骤听前门骚动,这才赶来查看情形。
此时心念电转,纪槐一见门外的纪飘萍,即生算计,连忙赔情请罪,“这位军爷息怒,尊驾有所不知,门外之人正是我纪府的三公子,昨日才归家省亲的,今早特意在府外迎候。”
那校尉故作不知,看看纪飘萍,态度依然强硬,“在下从不认识什么三公子,莫不是你老小子见势不对,谎言相欺?”
纪槐忙道:“此事千真万确,实不敢欺瞒阁下,这位军爷请随某来。”说罢,在前引路,校尉撤去钢刀,随管事径出府外。
纪槐看到纪飘萍,就为双方引见,“三公子,三公子您站在这里做什么?请看来,这位是镇军大将军麾下的卫队校尉……”
说着,忙向校尉请教,校尉遂拱手作揖,“周渠。”
纪槐含笑续道,“周渠校尉,”再向周渠引见,“这位是敝府的三公子。”
纪飘萍原先还在云里雾里,此时见状,忽而灵光骤现,终究心领神会,向校尉道:“军爷好,在下纪飘萍。”
二人装模作样互道幸会,周渠道:“我道是谁,原来这位就是纪三公子啊,如此是周某眼拙,孤陋寡闻咯。”
纪槐连忙附和,“正是正是。”
话锋忽转,他问纪槐道:“这位先生如此说来,他做得你纪府的主吗?”
纪槐闻言却忽然迟疑起来,含糊不清道:“这,这……”
纪飘萍名义上虽是纪府的三公子,却非如今的主母柳氏所出,二者非但关系疏离,甚至针锋相对。这位三公子离家已有十二年,在府内早无根基,如今纪府内外的事务皆由柳氏把持,而柳氏对他的态度,今日所为,也可见一斑。
周渠见他居然开始犹疑不决,登时厉声斥道:“到底做不做得?你这奸滑的老贼,莫不是推诿抵赖,找这无名小子来假扮什么纪三公子,出来担责承过,以为我将府可欺不成?既然他做不得这主,还不去叫你们纪府主母出来迎客?”
纪槐办事不力,哪敢劳动柳氏?
小小一名校尉,原也不值得他忌惮,只是秦大将军驾幸纪府,本是主家失仪在先,料想秦照颜就在车驾之内,纵是他也不敢触犯虎威。
听他骤然发怒,以为是秦照颜的意思,当即就道:“作得,作得。三公子是纪府的主人,如何做不得主?”
要的就是这句话,周渠目视纪飘萍,后者会意,扬声吩咐道:“既然如此,还不速命左右出府,恭迎贵客!”
“这……”
眼见府外街道已有七八行人过客观望,不时对他们指指点点,纪槐正在犹疑,那校尉已然不耐道:“怎么?原来他不做主?要你纪府以礼待客,你却如此百般推诿浑赖,却是何故?难道,真没把我们大将军放在眼里?”
纪槐一听这话,连道不敢。暗想,这车驾之内乃是北境最为位高权重的人物,要他礼敬恭迎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有负夫人所命,这次下马威没使成,反叫来人给他们使个下马威,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丢他的脸面总好过丢夫人的脸面,这事若是闹到主母那边去,只怕以柳氏的为人,后果只怕要比现在更加不堪设想。
想通其中关节,纪槐没再迟疑,忙将奴仆护院叫出府外,左右成列,谦敬恭迎。
奴婢小厮都是府里的家奴,地位最低,伏身跪在左右,护院的地位要稍高一等,单膝跪在两侧,管事纪槐则和纪飘萍站在左侧相迎。
允天游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欣赏这群恶奴前倨后恭的嘴脸,心中甚为快意。
这纪府出迎的人员虽非全数,地位除纪飘萍以外的管事地位也并不高,可二三十人跪在府门前恭敬迎候的场面在街坊四邻众人看来也算蔚为壮观。
周渠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遂到车驾前报道:“贵客请下驾。”
一只纤细莹白的玉手掀开车帘,模样明艳绝色,风情相异的姑娘们纷纷落驾,从左右仆从中穿行而过,径入府门。
左右跪伏的众仆役俯首低眉,不敢造次,唯纪槐在身前三四道丽影穿行而过时,微抬的眼角窥见少女们轻纱飘渺,步态灵盈的身姿,不禁心生疑惑。
他是纪府的管事,也是家主和主母的心腹亲信。秦照颜因勤劳公务,也曾几度驾幸到此,她的容貌身姿绝丽,纪槐不可能轻易忘记。
秦大将军日常披甲执剑,常服或着戎装,或着轻裘来访,极少换着轻纱衣裳。念及此处,纪槐暗暗抬眼观瞧,却见这些女子的姿容或是明艳或是风雅,风情各异,容貌都极惊艳,纵是纪槐也不禁微微发怔,回过神来,立时瞠目结舌,出声要拦,“你,你们是……”
纪飘萍神情冷厉,沉声喝道:“退下!不得无礼!”
他的性情素来温和恭谦,但他到底是纪府的半个主子,发起怒来也极具威严,不由让人心底生寒。
纪槐不防被他震慑,居然本能垂首退步,立时噤声。
就在这时,施施然响起一道声音,“是谁在府外如此骄横跋扈啊?”
剑宗正要踏进府门,却与众人迎面撞上。
那是位美貌的妇人。妇人身着一领青服,金簪环佩,锦绣华丽。她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美丽仍在,风韵犹存,只是年轻时的一抹娇纵可爱沉淀至今却成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刻。
众人心中凛然,已大约猜到,这个妇人应该就是纪府的当家主母柳氏。
纪飘萍抢先过来,执礼道:“承蒙柳夫人关照,飘萍已经顺利接迎贵客进府。”
柳氏居高临下,轻蔑的目光掠过众人,眼底倏然闪过惊艳之色,而后沉积为浅薄的憎恶,她没理会纪飘萍的问候,直接问道:“纪槐,这是怎么回事?将军大驾何在啊?”
她原本在后院乘凉闲趣,等候前门的小厮奴婢给她来讲纪飘萍在前门丢脸的糗事,不意在前面盯梢的丫鬟突然传出消息,说秦大将军驾临纪府,此刻正因无人迎迓而大发雷霆,亲随卫队已经开始砍杀她手下的一干奴仆。
她当然不在意那些奴仆贱婢的性命,只是她素与秦照颜不睦,此事人尽皆知,若是此时让她捉到把柄,难免日后百般非难。
纪槐被点到名,当即迎上,指道:“夫人恕罪,是这位校尉声称将府的车驾降临,要我等在府外恭迎。”
柳氏的目光落在周渠身上,见这校尉不卑不亢的答道,“不错,周某确出此言。”
他若无其事的笑,“车驾确是大将军府所有,我等也是将军麾下的亲军卫队,但某由始至终有没说过是将军亲临贵府,完全是这位管事一厢情愿。”
“你……”
纪槐话到嘴边,忽然滞顿,知道这是上了对方的恶当,想要怒声痛骂,偏又无言以对。
他无话可说,柳氏却忍不住恼怒斥道:“好哇,好你个胆大包天,狡猾奸诈的兵痞!竟敢在纪府门前巧言令色,谎言欺骗,你以为这是你能狐假虎威的去处?今日若不拿你到帅府治罪,岂不让这北境中人以为我青寮可欺不成?”
周渠久经沙场,随将军出生入死,柳氏虽则骄横,那点主母威严和战场的刀光剑影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何况他有将军撑腰,因而心定神闲,不惊不忙道:“夫人容谅,这几位确是将军府的贵客,我等也是奉将军之命前来护送,只因将军勤务国事,分身无暇,遂命属下等人务必护送到府,只待将军空下闲来,改日定当登门拜会。”
周渠这番话说得浑无破绽,将他谎言欺诈的事实轻描淡写带过,同时暗暗向柳氏施压,其意不外乎是,这些客人是将军府的座上贵宾,纪府若是刻意轻慢那就是对将军不敬,将军若是改日登门拜访之时没有在纪府见到客人,那么只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纪飘萍向柳氏道:“夫人,我师侄们远道而来,盛意款款,柳夫人倒履相迎,足见其诚。只是此处不是待客之地,还请客人随我入府,飘萍作为主人,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啊。”
纪飘萍此言话中有话,绵里藏针。若是柳氏不识大体,执意要将众人拒之门外,那么丢的也只会是青寮纪府和她这位当家主母的脸面,这纪府也不是她柳氏的一言堂。
纪飘萍虽离府经年,到底是纪府的公子,也算是纪府的小主人。若是闹翻脸面,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柳氏心中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在街坊四邻,众目睽睽之时闭门逐客。剑宗这些人最差不过回到将府再作秦照颜的座上贵宾,她柳氏恐怕就要坐实善妒恶妇之名。
柳氏心中愤懑,面上却换上笑脸,“各位远道而来,妾身有失远迎。”再向左右冷声吩咐道:“纪管事,迎客入府,安置客房。莺榕,奉茶待客。”
说罢,拂袖转进府中。
纪府是三进的宅第,进门先至前院,两侧抄手游廊,轩昂壮丽,四通八达。穿堂内院,但见排排厢房鹿顶,座座耳房钻山,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进入仪门大院,当间是正房,左右各修起边厅,原是待客之间。正房之后是纪府的后园,亭台阁楼,池馆水榭,假山怪石,藤萝翠竹无有不足。
柳氏将众人领过三进,走到边厅,柳氏落主位,纪飘萍坐在下首。柳氏当先寒暄:“剑宗威名,妾身敬仰久矣,只可惜天南地北,相隔万里,一直无缘相晤,各位今日远道而来,足见和三公子的深情厚意,当真令我动容。”
众人虽知她虚情假意,但也不能失礼,只能虚礼回道:“夫人不必客气。”
柳氏话锋一转,不无遗憾道:“难得贵客登门,老爷却因伤在后园静养,不能出迎见客,实在是对不住。目前青寮和纪府的事务都由我儿流枫主理,枫儿今日早出巡营,至今未归,故而各位贵客就由妾身接待,礼数不周之处,望各位海涵。”
转向纪飘萍道:“老三,还不与我引见引见?”
纪飘萍回道:“这是当然。”说着,就将洛清依引向柳氏,“这位是两位师父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大师侄,洛清依。”
洛清依站起见礼,“见过柳夫人。”
柳氏眉心微蹙,道:“我是这纪府的当家主母,出嫁从夫,你唤我纪夫人就是。”
洛清依从善如流,“见过纪夫人。”
柳氏脸色稍缓,道:“你就是那位差点和老三,也就是你小师叔喜结良缘的剑宗大小姐吧?”
洛清依闻言脸色微沉,风剑心清眸冷锐。柳氏这时若无其事的提起这桩往事,无疑就是想要让剑宗和纪飘萍难堪。虽然她并不认为剑宗大小姐的身份如何显赫,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希望纪飘萍能得到任何助力。
洛清依回道:“这些都不过是坊间的无稽之谈,我和八师叔只有叔侄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柳氏面带微笑,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悦,“原来如此。”
纪飘萍忙带过话题,“这位是二师侄允天游,昨日夫人已经见过。”
允天游站起向她虚执一礼。虽说纪飘萍和柳夫人不睦这件事本该为他所乐见,但洛清依和纪飘萍的婚事则为他所恶。况且柳氏气焰极盛,目中无人,居然比他还嚣张,这是心高气傲的允天游不能容忍的。
柳夫人见他执礼,阴阳怪气的道:“俊雅风流,不输飘萍啊。”
纪飘萍继续引见,“这位是三师侄,雁妃晚,也是玉衡峰的首席,江湖人称玲珑。”
雁妃晚站起,“见过夫人。”
她容貌绝艳,行止清雅端丽,可以说品貌俱佳,恍若天人之姿。
柳氏见她美貌,心生嫉恨,嘴里却似乎赞不绝口,“好个冰雪聪明,百巧千机的玲珑。都说你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今日见来,果不虚传。传说你算无遗策,无所不知,莫非你真有这般神通妙法?”
雁妃晚回道:“不过是江湖上的各位朋友抬爱,谬赞之言,实不敢当。”
柳氏却佯装听不懂她的谦辞,闻言,刻意说道:“料也如此,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就爱自吹自擂,夸夸其谈。见着你这么一个妙人,那还不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以?自然是什么话也好说咯?”
她这番话,显然已将自己的地位凌驾在江湖之上。态度如此傲慢,根本不屑跟她们这些江湖草莽为伍。话里话外,还将玲珑至今取得的成就和名望都归为美貌所得,还将她的能力贬到一文不值。
“你……”
舒绿乔已现怒容,她瞪视柳氏,眼神甚是寒凛,反唇相讥道:“要论自吹自擂,恐怕还另有其人吧?正所谓,居安不忘危,富足不忘贫,位高不忘本,权重不忘民。有些人还没位高权重呢,就被权力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以,开始以达官贵人自居,以为凌驾江湖武林之上,已晋士大夫之列。”
舒绿乔这话已是指名道姓。
柳氏神色微沉,“这位是?”不用纪飘萍引见,舒绿乔自己说道:“区区舒绿乔,就不劳忠武将军夫人下问啦。”
柳氏脸色阴沉,极不自在。她的丈夫北朔寒枪纪合台虽官拜忠武将军,秩同正四品上,在这晋城却远称不上是位极人臣。权职不说秦照颜的镇军大将军,就是玄军麾下的三员副将,也还存在一段差距。好在,青寮麾下有义士二万余,这才是她们纪家的底气。
强压怒火,柳氏挤出笑容,“原来是舒姑娘,妾身记住你了。”
纪飘萍眼底暗笑,继续将柳氏引向风剑心与萧千花,“这位是七师侄,风剑心。及其座下爱徒小龙王。”
柳夫人对小龙王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没什么兴趣,但“天衣”风剑心之名却不能置若罔闻,她眼神微微诧异,道:“你就是那位七星顶‘单掌毙黄风,一剑伏七魔’的天衣?”
风剑心神色淡然,道:“区区薄名,岂敢入夫人之耳。”
柳氏见她容貌绝丽,不输玲珑,道:“你是说,你这‘天衣’之名也是名不符实吗?”
面对她的挑衅,风剑心道:“那怕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柳夫人的无礼言语被她轻描淡写挡回来,暗咬银牙,又听纪飘萍将她引向一名青年道:“这位是问道贤居,‘半部天机’的亲传弟子,金虞兄弟。”
剑宗虽是江湖人士,却是绫罗华服,风度清雅端正。与之相比,金虞随性洒脱的装束就显得有些散漫不羁,不拘小节。
所谓人看衣裳马看鞍,柳氏何等趋炎附势之人?见他装束浑似寻常百姓,心里不由生起三分轻视之意,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愧是贤居的高足,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金虞哪里听不出她讥讽之意?也不卑不亢的回道:“锦衣华服者未必就是英雄豪杰,粗布麻衣中也有豪侠义士,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柳氏听出他言外之意,再想想她好大儿的风评,登时面色阴寒起来。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况且现在她既不占理,又无助力,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转开话题,“诸位不远万里,驾幸敝府,不知有何贵干?”
洛清依按照预先准备好的说辞道:“别无他意,只因师叔离家久矣,心中挂念甚深,我等久慕北境风光,心驰神往,故而随行北上。”
柳氏的眼神望向她,若有所思的探道:“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你们也知道,我家三公子虽久离北境,在外多年,却未迁籍。他的终身大事一直是我和老爷的未偿之愿,原还以为各位此次随往是对老三有意,要与我纪家商量姻缘大事。这么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旁敲侧击,显然是在试探这些姑娘里谁对纪飘萍有意。雁妃晚回道:“小师叔温雅俊秀,一表人才,定能寻得良配,夫人又何需多虑?”
柳氏眉眼扫过,见她们神色如常,不像是钟情纪飘萍的模样,对她们的来意反倒云里雾里起来。
忽而福至心灵,心想她们虽从西原的剑宗过来,现在却是秦照颜的座上之宾,此次又忽然唐突入府,莫非是另有所图?
柳氏心念电转,有意无意道:“姑娘言之有理,终身大事,确是不宜操之过急。若是如我那棠儿一般遇人不淑,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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