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案抱着纪翎逃也似的跑出东院,现在公孙小姐蒙冤入狱,主人不在,周边群狼环伺,她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这位纪三公子回来得更是蹊跷,虽然他带回来的那些姑娘们容貌气度都极其出尘绝艳,但这并不能说明她们就足以信任。
她必须在主人回来之前保护好小主人,她根本不相信以公孙繁的人格品性会做出私通敌国的事,当然她也并不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律法能还她主人的清白。
她亲身经历,也亲眼见过这世上种种的不公与丑恶。如果,如果律法真的不能还公孙小姐清白,如果她再也不能回来,那么……
她必须为此作好最坏的打算……
“阿愚,阿愚,我闷……”
怀里的小家伙发出闷闷的声音,这让玉案找回心神,她慌忙把纪翎放下,轻抚着小主人的胸前,“小姐乖,小姐不哭,是阿愚不好,你还难受吗?”
纪翎摇摇小脑袋,“翎儿没事,翎儿不哭。”
玉案安慰的笑笑,将手里提着的彩绸球还给她。小家伙接过,欢喜的把彩球抱在怀里。玉案微笑着牵起她的小手,一路小心的走往英华阁的方向。
谁知没走出几步,远远看见三五个女人站在前方,聚在一团,见到她们就立即走了过来。
为首的女郎分明和身后的婢女服饰不同,衣裳花枝招展,容貌明媚妖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矫揉造作的,虚假的矜贵。
玉案心中暗暗叫苦,她不欲招惹是非,低首垂眸,想要从她们身边走过去。正要错肩而过之时,为首的女人斥道:“站住!”
三四个婢女立时将她们堵在过道,玉案寸步难行,只能将纪翎护在身后,抬起脸看着她们。
那跋扈的女郎见她这副护主的模样嗤笑,目光随即落到她怀里的女娃娃身上,语气异常的居高临下,“你带着她去哪儿?”
玉案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们英华阁的事,似乎还不需要你解语斋的人过问吧?”
女人神色微变,冷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近来府里不太平,怕你把她带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说罢,意有所指的目光指向东院,“再说啦,大公子与那位夫人现在还是夫妻呢,我是公子院里的大丫鬟,如今你们英华阁没了主人,我替你的主子教训教训你又如何?”
玉案道:“这种事情这就不劳盈柚姑娘费心了,大少夫人不在,我自当会听从英华阁小主人的命令。”
女人眼神觑向纪翎,蔑然道:“她?呵呵……”她身体前倾,凑到玉案耳边,“一个小娃娃,赔钱货也能罩得住你?”
玉案身体微颤,立时捂住纪翎的耳朵,“住口!你……”她瞪着盈柚,道:“你也是女人,难道说你也是赔钱货吗?”
谁知那花枝招展的女人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女人赔不赔钱,还要看她找了什么样的男人,可惜啊,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玉案出言嘲讽,“哦?看来盈柚姑娘已经找到了让你不赔钱的男人?”
她久在纪府,当然知道给这女人撑腰的男人是谁。
那位大公子没有继承他父亲的英雄豪气,精忠报国,但贪花好色,风流倜傥的性情却是如出一辙。
“可惜啊,只怕你已是年老色衰,色衰爱弛,我看那位也并不怎么看重你吧?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再作什么贴身的奴婢。”
“你!”这话无疑是戳到盈柚最伤最痛的弱点。她是纪立棠的通房丫鬟,可以说她是大公子的第一个女人。
她服侍主人多年却始终不能抬作侧室,丫鬟和侧室虽所行之事大同小异,但是侧室夫人与通房丫鬟到底有主仆之差,天壤之别。
这叫她如何甘心?
她的野心当然远不止此,但她身份低微,少不得要蛰伏待机,循序渐进。她想先要个侧室的名分,再徐徐图之,但就这侧室的名分她明里暗里求过多次,纪立棠都以正妻凶悍,不宜操之过急为由拒绝,她从此就更是恨公孙繁入骨,连带着她那个小杂种与她院里的小贱人也一起恨上。
她十六岁就是纪立棠的女人,如今十年都过去了,现在的她也不再年轻,抬位的机会也越来越小。她能明显感觉到大公子的腻烦和疏离,尤其当她听说纪立棠养在外边的女人似乎已经有人怀有大公子的骨肉,她就更是迫不及待。
盈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在纪立棠彻底厌弃她之前,她必须要扫除上位的阻碍。
“哼,现在由你得意,等那位的脑袋落了地,你和这个小杂种都得滚出纪府!到时……”
话没说完,盈柚倏然看见玉案那对愤怒的眼睛,心间骤缩,话就卡在咽喉里。
“啪——”
然后一个响亮的就耳光落在她的脸上,险些要将她妖艳的妆容打到崩裂。
玉案本来柔弱,也习惯忍气吞声,往常面对她的嘲讽都是置若罔闻,一退再退,如今居然会奋起反抗,不止是盈柚与她的三四个跟班,甚至连玉案自己也惊得娇躯颤颤,满目惊惶和后怕。
“你敢打我?”
盈柚捂着轻微红肿的左颊,两眼圆睁,瞪视着她,那张美艳的脸庞扭曲又丑恶。她伸手揪住玉案的衣襟,欺身近来,“你敢打我?老娘今天就非收拾你这小贱人不可!”
盈柚扬手就是一掌挥去,玉案身后被三个奴仆围住,已是退无可退,只能闭目咬牙,等待那巴掌和面颊火辣的疼痛。
忽然一个彩球飞来,砸在盈柚身上,美艳女郎猝不及防,动作不由顿住。但听一声娇滴滴脆生生的小奶音骂道:“坏人!你不许欺负玉案!”
玉案睁眼看去,却见纪翎粉嫩嫩的小脸满面怒容奶凶奶凶的盯着盈柚那个恶女人,原是先前盈柚揪住她的衣襟,她脚下踉跄,纪翎就从她怀里脱身出来。现在见她被人欺负,登时举起彩球就砸。
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还能有多大的气力?彩球内里都是藤条所制,甚是柔软,因而她全力一掷,连女人的脑袋也砸不着,只是让盈柚微微怔住,而后怒意更加沸腾起来。
“好,好,好。”她咬着牙撒开揪住玉案的手,屈身向纪翎欺去。纪翎年纪虽小,也知这女人不怀好意,本能驱使她不由连连后退。
“盈柚!你想做什么?她是孙小姐——”
玉案正要扑将上去护住小主人,盈柚回头厉声怒喝,“还不给我按住这个小贱人!”
她素来对待手下人刻薄阴狠,积威尤甚,奴婢们不敢违逆,慌忙将玉案按住。见玉案还想要张口叫唤,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她的嘴巴。
盈柚欺身向纪翎扑去,“既然你们主仆情深,你不让我教训那个小贱人,那我就先收拾你这个小杂种!”
“住手——”
骤起一声娇喝,盈柚骇然,以为她以下犯上的恶行当场被人撞破,脚下不觉退后半步。众恶奴和玉案还有纪翎都循声望去,抬眼观瞧,却见道旁矮墙上坐着个淡黄衣裳,模样俏丽明艳的小姑娘。
她的模样不过十三四岁,气质却甚是灵动洒脱,两条腿悬在墙外晃晃悠悠的,漆黑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她们。
盈柚暗忖,这府里的门客幕僚我差不多都认识,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今日也不曾听说府中有贵客临门,这小丫头八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小贼,来的倒也正是时候。
她原算计着教训完纪翎再嫁祸给阿愚那个蠢货,如今她可以将小贱人和小杂种一块收拾,再推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真是妙计。
盈柚风流妩媚的眼睛滴溜乱转,忽然厉声向墙上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纪府的闲事?”
坐在墙上的小姑娘当然不是别人,就是奉师伯师父之命出来找人的小龙王萧千花。她迎着这些恶奴凶狠的视线,绝无惧色道:“路见不平的人!哼!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刁奴,居然臭不要脸去欺负人家三岁小娃娃,真是羞也不羞?”
盈柚脸色阴沉,眼神发狠,抬手招过三名奴婢,四个人欺身近来,将萧千花堵在墙底。
那三名奴婢是下人,本来不敢妄为造次,只是迫于那盈柚的淫威,不得不强壮胆气,来助纣为虐。
玉案重获自由,连忙将纪翎护在怀里,退出圈外,忧心忡忡的望着墙上的那名少女。
此刻脑中灵光骤现,忽然就想起来,在半刻钟前她还见过这位小姑娘。当时她惊鸿一瞥,见到众多生平仅见,姿色超绝的美人,这位小姑娘似乎就在那许多美人的身后。
她感激小龙王的仗义援手,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见那小姑娘吃亏,她就冲上去跟那些人拼命。
“小小姐,待会儿我冲上去,你立刻跑回家,知道吗?”
她们的家只有英华阁。
纪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睛却一瞬不瞬的望着墙上的小少女。
萧千花含笑跃下墙来,盈柚立刻发出一声叫唤,四名婢女犹如恶犬扑食般齐齐扑将上来,伸手就要向她的头发,脸面和肩膀招呼。
萧千花心中冷笑。揪头发、扇耳光,那是市井泼妇扭打才会用到的招数,这些女人根本不通武艺,别说是江湖高手,就是遥东城外老黄陵庙的那些泼皮无赖也比她们厉害的多。
萧千花一巴掌挥扫出去,三名婢女就觉眼前一花,但听“啪”“啪”“啪”三声脆响,面颊一痛,已是各人挨了一记耳光,登时捂着脸懵在当场。
盈柚伸出的手还没落到小姑娘的脸上,立时就被一只纤手擎住。萧千花指间用力,盈柚登时就觉腕骨如遭钢铁钳制,疼得不住跳起脚来,“啊啊啊啊啊啊,放手!你快放手!”
三名婢女正要上前相救,萧千花抬起脸,瞪着狠厉的眼神,唇边还噙着冷笑,这三人身体打抖,被她眼神所慑,瑟瑟缩缩的不敢上来。
这小姑娘一巴掌甩出去,轻而易举就将这些凶悍的恶婢们打得狼狈不堪,不止盈柚等人难以置信,就是玉案也是一时恍惚,怔在当场。
唯有怀里的小纪翎胡乱拍着小手,啪啪啪鼓起掌来,嘴里还不住傻笑,“好喔好喔,姐姐打得好,姐姐好厉害……”
萧千花原先就跟随阎王书厄难求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对付普通帮派弟子都能不落下风,及后又拜在天衣风剑心门下,因着风剑心一道天衣真气相辅之故,进境更是一日千里,更遑论她所学的是堪称这世上最为精微玄妙的沧海绝学之一的《阴阳律》,虽然至今不过堪堪入门,内力的造诣也还浅,但其身法招数已然远在寻常的江湖人士之上,更不要说区区三四个不通武艺,只知撒泼耍横,仗势欺人的恶奴婢女了。
萧千花将那盈柚的手腕倏地拧转,反扭在她背后,迫使她转过身来,然后一脚踢在她的膝弯处,让她跪在玉案与纪翎身前。
盈柚吃痛,原本娇滴滴的妩媚声音发出不住的痛嚎惨叫,口中却还强项,“哎哟哎哟!该死的贱丫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去处?居然敢在纪府撒野伤人?”
萧千花冷笑:“原来你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去处?你这小小的奴婢都敢骑到主子的头上,还想要殴打小主子,我凭什么动不得你?”
盈柚一听,更是骇然,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显然这小姑娘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得清楚清楚,明明白白。她原先起意伤人也不过是仗着四处无人,英华阁失势,纪翎年幼,玉案那蠢丫头又是个在主母面前不露脸的,一时恶从心起遂贸然行事。
现在回过神来,也是心有余悸。
高门府第最重家教礼仪,主仆尊卑。纪翎现在虽然无权无势,也不得柳夫人欢心,但到底是纪立棠的女儿,纪府的小主子。
柳氏苛刻,纪立棠也薄情,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想以下犯上,欺辱纪翎,就算是为纪府的脸面她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思及此,盈柚惊出一身冷汗,“臭丫头,你,你到底是谁?”
萧千花听出她色厉内荏,冷声笑道:“我说过,路见不平,管不平事的人,快向这位姐姐和你的小主人赔罪!”
说着,掌前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盈柚的身躯径直往下压。盈柚肩臂险些脱臼,“哎哟。哎哟!”女人不住连声惨嚎,三名侍女见素来跋扈的女人被人整治的这样惨,心中恐惧。更不敢上前。
盈柚暗暗悔恨,心里叫苦不迭。此时她既不占理,也不占势,若是招来旁人,两相对质,她势必要遭。今天这个亏她是吃定了!
现在她大势已去,忍一时全身而退,来日方长,日后再找这三人慢慢算账。盈柚咬牙切齿暗暗决心,心里的怨恨就像毒花般疯狂蔓延。最终她还是跪在纪翎面前,“是,奴婢不该狂言造次,奴婢不该欺上悖主!奴婢已经悔不当初,奴婢知错啦,还请小主人宽恕。”
萧千花当然能听出她的愤懑和怨恨,但这本来就是她恃强凌弱。不,该说是她锄强扶弱,也不指望这恶奴真能因此幡然醒悟,改过自新。
小龙王盯着三名盈柚的帮凶恶婢,那三人吓得身体发抖,立时胆战心惊起来。
“你们呢?”
萧千花这话一出,三个人双膝瘫软,立时在盈柚身后跪成一排,“奴婢知错。”
她们本来以盈柚为首,在府中强凶霸道,仗的是大公子的势。如今她们得罪公子的千金,就连盈柚这个大丫鬟都要忍辱赔罪,更不要说她们这些小虾米。
不要说眼前的这位小魔王,就是盈柚事后算账她们也经受不住。
萧千花嘲笑恶奴们欺软怕硬,却还不饶过她们,“还有这位姐姐,向她赔罪,求她宽恕。”
“什么?你说她……”
盈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她向纪翎赔情请罪也罢,这小贱人何德何能要她赔罪?她抬眼怒视玉案,险些就要站起身破口大骂。但她想到身后那小魔王的手段,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情不愿道:“是盈柚无礼,冒犯玉案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恕我等。”
玉案受宠若惊,随即冷静下来。若在寻常时候,为免多生事端,招惹麻烦,她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
这回她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不算什么……
但是盈柚居然敢对纪翎下手,小主人就是她的底线,欺辱她可以,欺负翎儿小姐却是万万不能。
她壮起胆魄,啪——
玉案上前狠狠抽那盈柚一个耳光,这一巴掌下来,不仅盈柚没有反应过来,就是萧千花也不由有些惊讶,随后微笑起来。
这位姐姐倒是有点意思。
盈柚和那些奴仆都呆住,完全没想到素来软弱,能忍就忍的蠢丫头居然敢扇她的耳光,回过神来,盈柚抬起眸,差些要咬碎那口银牙,满眼骇人的怨毒。
玉案心里虽然后怕,此时也不能惧她,直视着她道:“你欺辱我,我不计较,但是今天你居然想对小小姐下手,真是岂有此理!这一记耳光是给你的教训,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还有下次。”
玉案到底心慈软弱,做事也有所顾忌。她知道这些人要是一直跪在这里被人看见,只怕到时就连她也是百口莫辩。
“你走吧,往后别再来招惹我们。”
萧千花寒着声对那个盈柚说道:“你听见了吗?这位姐姐心善,宽恕你们。但以后你们若是挟私报复,再来找麻烦,不止我饶不了你们,还要把你们这些恶奴欺主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且看这纪府容不容你?”
四个婢女都不由瑟瑟发抖起来。只是那三名婢女是吓得畏畏缩缩,盈柚却是恨得身体忍不住颤抖,“是。”
她们仓惶狼狈的爬起身落荒而逃,跑到转角处,见萧千花没有追过来,这才拍拍胸脯,缓舒口气。
一个婢女道:“盈柚姐,这小煞星是什么来路?今个儿,咱们是吃大亏啦!”
盈柚怒从心起,啪——反手就给她一记响脆的耳光,“要你说!”
那侍女捂着脸不敢出声,盈柚满脸阴狠怨毒之色。她愤愤的盯着远处的三人,眼神凶恶,恨声道:“小贱人们等着,这事情没完!”
说完狠话,领着三人扬长而去。
玉案见盈柚她们离开,当即正身直立,双手合拢在胸前,倾身曲膝,就要行礼。萧千花眼明手快,赶忙伸手将她托住。
玉案道:“奴婢谢过姑娘仗义相助之恩。”
身边的纪翎懵懵懂懂的有样学样,也跟着要拜,小龙王一手一个,托住这对主仆,微笑着道:“嗐,我不过是路见不平的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们两个别这么多礼。”
玉案站起来,满心感激。随后身体微曲,左掌搭着纪翎那纤细的小肩,护着她,问道:“姑娘是方才在东院见过的人?”
萧千花没想到她对自己居然还有印象,如实相告,“是的,我叫萧千花。是太师叔、也就是你们纪府三公子请来的客人。”
玉案讶异,“原来是这样,那三公子知道吗?”
萧千花摸不准她的态度,只能含糊其辞,道:“他们也许还不知道,我是自己悄悄跑出来的。”
玉案眼神微黯,神色稍缓,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宽心。
萧千花见她神情郁郁,似乎还惊魂未定,她道:“玉案姐姐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担心那个恶女人挟私报复,再来找你的麻烦?”
玉案摆摆手忙道:“姑娘您是贵客,我是奴婢,称奴婢这声姐姐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萧千花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行?我与姐姐,还有纪翎小妹妹一见如故,亲近亲近也不行吗?”
玉案无奈,悄声对她说:“你初来乍到是不知,这府中的主母柳氏管教很严,若是被她知道,我和贵客这么没规矩,定然不会饶我,说不定也会记恨上你。”
萧千花颔首,“姐姐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那柳氏惯会捧高踩低,一看就知道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眼睛灵转,忽然道:“这样吧,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玉案姐姐。有人在时,就叫你玉案,如何?”
玉案拗不过她,只能苦笑。心道,这小祖宗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得转头就忘了。却听她道:“你既然担心那盈柚找你的麻烦,不如这些日子我常来找你玩,若是她再敢过来,我就狠狠的教训她一顿,人嘛,多教训几次自然就学乖啦。”
玉案不禁苦笑,只道她小孩心性,帮助她们也只是兴味使然,或许多来几日,觉得她们主仆无趣得紧,也就不再来了。
但她转念一想,小姑娘毕竟也真心帮助过自己,有些事情若是不与她说清楚,只怕她往后惹祸上身而不自知,那不是害苦了她?
她左顾右望,过道之间随时有人来往,不宜议事,有心将她请到英华阁去,“姑娘请随我来。”
见萧千花跟随,她牵起纪翎稚嫩的小手,往她们的居所英华阁走去。
按理说,公孙繁身为纪家长媳应当住在后院女眷的住处,这座英华阁却是临近东院的阁楼。
萧千花远远看见,这座阁楼已经素雅到简直能称得上是朴素的地步,和纪府的辉煌富丽可谓格格不入。再看院中连个仆人也无,可见这英华阁里甚是冷清。
玉案哄着纪翎抱起彩球去院里玩耍,她一边分心旁顾,一边沏茶待客。这茶是清早煮的,放到现在温度正好合适。
她为萧千花奉茶,柔声劝道:“请恕玉案直言,萧姑娘最好不要和盈柚那些人扯上关系。”
萧千花蹙眉,知道其中定有内情,故意佯作不解的问:“难道那个恶女人当真如此厉害,还敢在纪府伤人害命不成?”
玉案对她说道:“盈柚虽然跋扈,到底是下人。你们是三公子的客人,要说她真敢在这纪府伤人害命,我却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她看看门外的纪翎,小声提醒道:“但是她和我们大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她搬弄是非,挑唆大公子对你们不满,你们的处境就大大危险了。”
萧千花见她谨慎,也知道雁妃晚让她接近这对小主仆的用意,她顺势切入话题,“那大公子我今早见过,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着实不成样子。据说那位大公子整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依我看啊,他也没什么了不起。”
玉案听她这话,显然是没太将纪大公子当回事,当时就急道:“萧姑娘不可疏忽大意,那位大公子他,他……”
话到这里戛然止住,萧千花天真的问,“那位大公子怎么啦?”
玉案想起她和这小姑娘也不过今日相识,非亲非故的,还不知她的身份来历,有些话现在告诉她还为时过早,只能点到即止,含糊其辞的道:“总之,大公子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在这府上居住的日子,还要小心行事为好。”
萧千花心中一凛,暗道这纪立棠果然没那么简单,能探到这个消息,那就算是不虚此行。看玉案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显然现在不会对她再多说什么。她怕操之过急反而会让这位小姐姐起疑,只能若无其事和她聊起天来,还跟她许诺约定,往后会常来英华阁探望,又在院外逗弄一阵小娃娃,随后告辞回去。
玉案见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叹息,纪翎玩累了跑到她身边,听她叹气,不禁好奇:“阿愚,阿愚,你是不是舍不得小龙王姐姐?”
“你怎么叫她小龙王姐姐啊?”玉案笑着逗她,纪翎连连点头,“她说我可以叫她小龙王。阿愚阿愚,龙王是什么啊?”
玉案想想,道:“龙王啊,就是海里河里的王,能够刮风下雨,有很大的神通。神通,就是无所不能的法术。”
“这么厉害?”纪翎歪歪脑袋,“那她能把娘亲带回来吗?翎儿真的好想娘亲。”
玉案怔住,心里苦楚,眼角湿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摇摇脑袋,叹息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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