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黄河对面的匈奴兵,心里不停地思考着什么。
休屠王和浑邪王忙着踌躇不安,并没有注意到霍去病的大军。
“这... ...毕竟汉人不是我们自家人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是等到汉人来了,那便不能回头了!”休屠王嚷嚷道。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开始不满起来,一些易怒的匈奴人直接举着刀大喊:“我们要回到匈奴!我们不是汉人!”
在这些普通人里,只要他们能回到那个水草丰美的故乡,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二王被杀又关他们什么事?
家!他们要回家!
霍去病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紧紧地拉着缰绳,心下令自己平静下来,一边争分夺秒地想着计策。远远望去,这个巨大的人堆里有一些人手持刀剑,与其他人纠缠在一起;而那些被打的匈奴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对方粗暴地对待自己。很简单,要破解这个僵局,就要从这些可怜的匈奴人身上下手。
霍去病大喝一声:“赵破奴,你带着那些亲兵随我来,其余的等在原地,准备好随时上战场!”
赵破奴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无论何时,他总能从霍将军君的言语里获得力量。即使在战场上,他也能给他无限的安全感。
虽然知道这很危险,但是他相信他的将军。于是,他大声道:“末将听从霍将军君安排!”
与此同时,浑邪王趁着混乱,刚刚将休屠王给斩杀,耳边又响起了匈奴士兵的抗议声。
“好你个浑邪王,居然干出这种事情!你心里是容不下我匈奴真正的勇士!你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待我回到单于身边,定将此事告知于他,看你有什么个下场!”
浑邪王听见此言,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加强了降汉的决心,他举刀不停地砍杀着与自己同族的那些叛乱的同胞。
对!他就是个懦夫!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就算绝大多数匈奴士兵死了,他也不能死!他是匈奴人,从来只有他去掠夺别人的份,他体会不到汉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做不到拥有汉人宁死不屈的精神!
“如果你们想要活下去,不想身首异处,就放下刀剑!”他竭尽全力地怒吼着,想要平定局势。
可惜那些匈奴人从未停止厮杀。
直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浑邪王!”
那是赵破奴的声音。匈奴人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望向不远处的汉人:那也就是个十来人的小队,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气宇轩昂,似有睥睨天下的气势。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是他们在河西战场与汉军交战的时侯体会过的。那个时候,少年的脸上都是鲜血,唯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使他们慌乱不安。而现在,他们见到了他的全容。即使离得较远,也还是看清了他那淡然自若的表情。他领着那些人缓缓策马走向四万匈奴人的阵队。
那还是一个未到弱冠的少年郎啊。
十来个人,好比千军万马。
“浑邪王,你若立即降汉,这些匈奴人可以免死,若是你要随他们。”他淡淡道,手却是提起长枪,指向瑟瑟发抖的浑邪王,“你的命怕是要绝于黄河之岸了。”
赵破奴按照他的意思,一字不差地翻译给了浑邪王听。
浑邪王听毕,立马令士兵拿出休屠王的首级,然后跪倒在地上:“是!那霍将军要我做什么?”
霍去病内心毫无波澜:“你把那些叛乱的人给斩杀了,我自然不会动你。”他来投降汉朝,不就是想要小命么?他会留着他这条命,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要把他当作大汉的傀儡!
浑邪王听明白他的意思后,连忙叫旁边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去处决那几个要造反的匈奴人。
黄河之畔顿时变得很安静,似乎刚刚那不和谐的一幕不曾发生过一样,奉命斩杀叛乱的匈奴人见战场上安静下来,便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霍去病似笑非笑道:“如果没有人要跟我对着干了的话,那就不取你们性命罢。”
闻言,他们立即放下手里的刀剑。
浑邪王有了机会,立马全身匍匐在地:“大汉皇帝在上,我等四万匈奴人,今日降于黄河之岸,从此为汉朝子民!”
霍去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还是不放心。
“好,赵破奴,你带着三位亲兵护送浑邪王到营地乘车去长安拜见陛下,其余的人随我慢行。”
该在这里做的他都做了,现在,他要将匈奴人与他们的首领分开,这样一来,群龙无首,谅他们也不敢反。
浑邪王乘着奢华的马车,来到了长安城。
他从未到过中原,也从未见到过如此繁华的城市。
长安城的居民区虽说不大,但是犹如棋盘一般错落有致,街道上有许多小摊小贩,人们自觉让到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位匈奴王的马车,那眼神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他从里面揪出来一般。浑邪王突然觉得很没面子,若是自己赢了河西,那么这些汉人好奇,甚至厌恶的表情,将被换成匈奴子民那骄傲,崇拜的表情!不巧,他们遇上的是霍去病。
霍去病偷偷打了个喷嚏,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匈奴士兵。这些天来他差不多一直没有休息,甚至是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到的都是匈奴人的叛乱。前不久他经过了霍光住的地方,因为怕匈奴人叛变,所以让别人接他去到长安。
幸好这里已经离长安城不远了,这一路他不停地将匈奴人安置在居民区,就差这剩下的九百人,他们将会被安置在长安城郊外。
匈奴人目送着霍去病一个人带着几位亲信进了长安城,再看看身边汉军那鄙夷的眼神,心下觉得非常难堪。他们的兵马都被分散了,造反?已经不可能了。
匈奴的时代,几近被汉人终结。
霍去病回到自己的府邸,准备换身衣裳去未央宫。
公孙窈淡淡地为他递上衣服,又为他整了整发髻。霍去病悄悄地瞥了她两眼:她施了淡淡的胭脂水粉,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无神,只不过一个月不见,她又胖了些。
他将目光移向她的腹部———其实不是她胖了,而是那孩子又长大了。
“做什么?”公孙窈见他一直不停地审视自己,觉得浑身难受。
霍去病将目光收回,不言不语。
“... ...”公孙窈继续帮他整理形象,平淡地犹如河水。
待收拾好了以后,公孙窈一句话也没与他说,霍去病也没有说什么,二人又分别了。
浑邪王见到霍去病身着整洁的朝服,正气凛然,步伐矫健地走到殿中央向刘彻行礼,心里不停地感到惭愧。
霍去病注意到他的目光后,面无表情道:“朝堂之上,浑邪王不要失了礼节。”
浑邪王连忙将目光收回。
刘彻正襟危坐:“浑邪王啊,你接着说。去病,你先坐下”
霍去病依言就坐,看向浑邪王。浑邪王注意到少年那如鹰一般的眼神,越发慌张起来:“降汉当日,军中大乱,休屠王带领着他们临时叛变,所以臣... ...索性就把他斩杀了,兵马... ...自是也损失了一些。后来霍将军... ...君带着几位亲信前来,才救了臣。”
刘彻闻言,向霍去病投去赞赏的眼神:“去病啊,你这次做得非常好。”
霍去病道:“谢吾皇。”
刘彻接下来自然是封赏了二人,浑邪王也不再是匈奴的浑邪王,而是大汉的漯阴侯,食邑一万户。霍去病凭借此战,再受封一千七百户,成为了大汉朝不多见的万户侯。在霍去病准备踏出未央宫门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见正是那穿着汉服,梳着汉人发髻的漯阴侯,便先同他作礼,漯阴侯见他此举才反应过来,也朝他作礼。
对于霍去病这样的少年战神来说,别人再怎么拍他马屁他也无动于衷。
于是,漯阴侯开始用蹩脚的汉语道:“那一日多亏了有霍将军君在,否则吾真不知如何是好。”
霍去病扫了他两眼,继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不必客气,受降于匈奴乃事陛下交予我的旨意。”霍去病特地加重了“陛下”二字。对啊,就算他已经降汉,这陛下也终究不是自己真正的族人,自己也做不到与陛下相处那般自然。这样短短一句,漯阴侯便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显然霍去病没有耐心跟他这么耗下去:“漯阴侯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先告辞了。”
漯阴侯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已经是万户侯了,可还是那么的悲哀,回去到匈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取他的性命,而在这异乡,他与汉人间的关系又是那么的易碎,他终究还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无事了。多谢霍将军君。”
霍去病礼数周到,却实在觉得对方说的汉语让自己不舒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快到新年了。
公孙窈还是偷偷地缝了几件简单的衣服,把折叠好放在箱子里。这几日霍去病和她要去许多地方赴宴,不挑几件好看的怎么行。
去了平阳公主的府上,舅舅卫青和舅母平阳倒是一个劲地嘘寒问暖。
“去病,府里少了什么东西我让别人送过来。”卫青道,“不必跟我客气。上次你就没有让我派人去照顾雪梅。”
“诺。”霍去病无语了,他从小养尊处优,府里能缺什么东西?
“雪梅,我见你这妊是有的越来越辛苦了,这绿松石你可戴着啊。”平阳公主该严格起来让人害怕,温柔起来让人觉得受宠若惊,她不由分说地把那串宝贵的绿松石戴在了公孙窈的手腕上,公孙窈谢过平阳公主后,四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回各府了。
还有去御史大夫张汤那里赴宴时,情景非常尴尬。
张师沁一句话不说地站在那里,等着阿翁的吩咐。霍去病则慢慢地品尝着茶水,公孙窈时不时朝那女公子笑一笑。
“你二人很熟啊。”张汤笑了。
公孙窈点头道:“是,张女公子很是关心奴家。”
张师沁抓着时机就来了:“上次去冠军侯府里,见霍夫人打理府邸紧紧有条,奴家就该向霍夫人学习。”
这二人各自说着对方的好,霍去病听得厌烦,却还是撑在那里。待到宴会结束后,他拉着公孙窈跟对方告了别,回了府邸立马睡着了。
公孙窈本想去他房里与他说些事情,机会就这么没了。
其实她要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最近她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心里紧张所以想和他说说话。她也不是非缠着他不可,索性找了一个小鬟解解闷。
霍夫人的房间灯火通明,霍夫人与一个年岁不大的小鬟在那里说着话。
“夫人您怎么一直哆嗦?”小鬟纳闷了,“前几日都没有这样啊。”
公孙窈叹气:“今日起来感觉明显又大了一圈,我初次有妊紧张了。”唉,谁叫她摊上的良人是霍去病呢?那个男人最近不知怎的睡得早,一天与她说的话也超不过十句。
小鬟看出了她的心事:“君侯打仗归来,又要整日赴宴,肯定累了啊,几日之后他肯定围着夫人转。”
围着她转做什么?她又不需要,那件事情之后,她也算是明白了,谁也不属于谁,天高任鸟飞。他是大汉朝的骠骑将军,又是个性情高傲的少年,谁锁得住他?没被他丢了就不错了。不过侯君对自己母家的人那是真的好,前几日他接回了霍光,又让他在学校念书,还给了自己阿翁一大笔钱财,让他平安度日。如果她的孩子有那么孝顺,她也不怕被霍去病抛弃了。呃... ...抛弃?自己还是个大肚婆,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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