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打比赛现场，距离第一场比赛开始只剩下十分钟，场馆观众席基本满座，恰逢周六，许多孩子家长拖家带口，有的为自己家孩子加油，有的是体验赛场氛围。

余阔作为第一场比赛选手，坐在战备席，穿上护具提前热身。

“余阔，最后一场比赛，有什么赛前放狠话环节吗？”余阔的数学竞赛搭子，戴着黑框眼睛的姚远，举着荧光笔怼到余阔面前。

余阔双臂搭膝而坐，眉宇凝视着手机，不断给人发短信，没空理会，敷衍了他几句。

他走到老唐教练身旁，附身问道，“唐棠呢？她生病了？”

老唐正在登记表单，抬头挠了挠头，“没有吧，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我打电话给你问问你吴老师。”

电话接通的同时，余阔双眸犀利，环顾这个赛场，没有看到他的举牌，更没有捕捉到他专属迷妹的身影。

老唐放下手机，“她妈妈，没跟她一起来。”

余阔有些焦灼道，“我给她打电话不接。”

老唐起身给工作人员交了登记表，见他语急，拍拍他肩膀，“她呀，睡懒觉睡过头了，十分钟前给她妈妈说马上到。”

“比赛快开始了，你安心比赛，师父晚上给你特别批评她。”

余阔听到唐棠有会人消息，悬着心放下，走到战备席坐下，心不在焉地唰手机。

无意间，点开朋友圈。

他的同班同学郑林樾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周六书店和某人打卡。

他还特意配了一张图，图片里是他的手臂，左侧还有一个小猫玩偶的手臂。

余阔的额头上青筋微突，手掌快要把手机捏碎。这个小猫玩偶他记得，是郑林樾送给唐棠的，而这只白皙的手臂，他也认出来了。

余阔冷笑，手机从手中滑溜丢在地上，双眸发涩，心底一阵酸痛。

原来，她是去书店，找别人了。

比赛正式开始，余阔身穿蓝色护甲，站在台上，气势汹汹，双眼冷得渗人。

双方选手上台后，全场沸腾，为各自的选手加油打气。

观众席上，吴美霞举着手机开视频，远在上海的余妈，边加班边观看儿子的决赛。

只不过吴美霞旁边的座位空空，上面都被别人摆放着东西，吴美霞也懒得说这里有人，想也不用想，她的臭女儿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阔加油！”视频里余妈偷跑到天台，给儿子大声呐喊，吴美霞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试图让擂台上的余阔听到，可惜微乎甚微。

吴美霞她自己也不是多么外向的人，也喊不出来振奋的鼓励声，要是她臭女儿在，呐喊声一定能掀翻全场。

眼间余阔没有一个亲友呐喊助威，握紧拳头，心想一定得把懒虫收拾一顿，解解气。

比赛结果，众望所归。

颁奖环节，老唐兴奋地拥抱自己即将退役的得意门生，大喊，“盛唐余阔，冠军！”

余阔的所有师弟师妹，纷纷上前，满脸洋溢着祝福。

吴美霞更是将视频翻转，余妈迫不及待同儿子分享愉悦。

下一秒，视频里出现一副阴沉的脸色，那双眸子冷得吓人。

他应该是全程最开心的人，现在却伤心的让人生怜。

余妈察觉不对劲，忙问道，“小阔怎么了？”

余阔双唇紧闭，手上的奖杯丢给老唐，就连手上的鲜花都塞给吴老师手里。他牙关咬紧，推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想要下场，比失败者还要落魄。

所以人面带诧异地看向他，祝贺声渐渐熄灭。

余阔走了两步，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矮个子撞他满怀，他本就烦躁，扯了扯嘴角想骂她不长眼。

低头一看，这人戴着渔夫帽，这身形，还有那肉嘟嘟的耳朵，化成灰他都能认得。

余阔讪笑，用力撤下她的帽子，

唐棠戴着口罩，没有穿外套，眼神明亮地盯着他看，沙哑的嗓子如同虚设，但她早有准备。

她举起用手机，上面播放着她制作的祝贺词。知道他一定能夺冠，前几天睡前，唐棠翻遍关于余阔所有的散打日常，还有实力夺冠瞬间，合集在一起，做成合集视频。

可面前的余阔看都没看一眼，将她的手臂按下来，将她拉下擂台，冷冷地道，“唐棠可以呀，等我比赛完了才来。”

“在那玩得惬意，何必跑过来。”

“我不需要你的祝福。”

余阔说完，双眸盈泪，是要哭的感觉。

唐棠转身，想要留住他的背影，他却跑的比狗还快。

或许，这是唐棠第一次，没有同余阔拍夺冠瞬间。

晚上，老唐要在君澜大酒店里请客，招待武馆里的老师，还有余阔。

这事，本来昨天都敲定好了。

可谁都想不到，余阔今日颁奖，为什么提前离场，又为什么拒绝参加晚宴。

老唐虽是他的师傅，可哪有自家闺女懂余阔，他捏着唐棠迟到的理由，给她下了死命令。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带他来参加退役宴。

唐棠沉默，关了卧室门，躺在床上，脑袋沉沉的。

摘下戴了半天的口罩，扔在地上。

她才不要去，干嘛对自己说话那么伤人，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楼上大喊，“还有，我早上从起床就开始倒霉，还玩的惬意！惬意你余大爷！”

“不就迟到了一分钟嘛，至于这么凶巴巴的。”

早上快到比赛场馆，唐棠遭遇一连串堵车，她问了司机师傅什么时候可以开过去。

师傅一脸惬意，双手脱离方向盘，无奈哼声，“下午吧，前面有车祸现场，还挺严重。”

唐棠一听下午，五脏六腑快要炸开，按住门把手，“师父，我要下车！”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师傅好心地给她扔了把破伞，将就着用。

“好人一生平安！”唐棠喊完下了车，远远往见300米处有一个共享单车，不料发现500米处同样有一个人，奔向了那唯一一辆车。

唐棠来不及打开伞，化身终极召唤喵，以光速飞奔而去，霎时间，从天落下来的雨滴，在她面前变慢了。

她抢到了，一屁股坐上去，也不管车座上面的雨水。

比她慢了一步的黄毛小伙子，叉腰大口喘气，指着她道，“嗨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跑这么快。”

“奥运会短跑，怎么就没有你呢？”

“妹妹，哥有急事，让给我吧。”

唐棠没空跟他搭话，掏出手机扫码，一声“哈喽，单车。”

嗖的一声，双腿犹如风火轮，冲近人行车道。

黄毛小伙子忙跳开，那后车轮掀起的泥水，差点溅自己一身，他指着远去的背影，“赶这么急，去高考呀你！”

就这样，唐棠撑着破败的雨伞，赶到了比赛现场，双方赛前抱拳礼刚刚结束，准备对决。

唐棠哪还有心思找吴女士给自己留的位置，找到后排的座位，脱下潮湿的外衣，坐下来，沙哑的嗓子，自然喊不出一句能掀翻屋顶的呐喊声，只得给余阔拍摄精彩瞬间。

夺冠之后，她在后排，往擂台上走跟退场的人群背道而驰，耽误几分上了台，想让他安慰安慰自己，差点破碎的小心灵。

没想到，他臭脾气上头，凶了她一脸。

至于郑林樾发微信邀请自己去书店，这事儿在司机师傅说下午吧，那三个字之后，瞬间清除大脑。

她脑子里全在规划路线，骑共享单车，怎么走更快。

唐棠摊在床上，此刻脑袋里两只小怪物在打架，一只小猫咪，和一只可怜巴巴，眼里兜泪的小狼狗。

小猫咪：“臭鱼！干嘛对我凶！”

小狼狗：“你说好的，答应人家的举牌子，还说要把他们所有人的喊声都盖住，只留下你为我加油的声音。”

小猫咪：“可是打印机坏了！我嗓子哑了！这些你都不知道！”

“好，我这就告诉你，我看你还有什么嚣张气焰。”

唐棠起身，四肢骨骼酸痛，浑身热乎乎的。抬起沉重的脚步，上了楼。她靠在余阔家门上，咚咚地轻口，有气无力。

敲了大概一分钟。

门开了，准确来说虚掩着，里面的人只是扭开了锁子。

唐棠推门而入，听见砰的一声，余阔关了卧室门，只留给空荡荡的客厅，供她欣赏。

唐棠重复刚才的动作，靠在门上，敲门。

敲了大概两分钟。

门开了，窗帘紧闭，卧室里昏暗，随处可见令人惊悚的玩偶，静静地躺在家具角落，安逸得不忍打搅。

余阔躺在床上，被子捂头，看似是在休息。

唐棠嗓子疼说不出话来，鼓了鼓腮帮子，知道他没睡，她勉为其难地给他一个台阶下。

两人相距一米，唐棠给他发起了微信。

喵尊大人：“你的退役宴上有好多美食，我想吃。”

见他被窝里的手机响起，唐棠等他回复，他却充耳不闻，唐棠一气之下拿起旁边的眼镜蛇玩偶，朝他的身子砸了过去。

爱吃屎的狗东西：“那你去呀。”

喵尊大人：“老唐说，你不去，我就不用去了。”

唐棠跪坐在地毯上，靠在床头柜，懒洋洋地嘻笑，这一幕她突然回想到，小时候。

还是这个地方，小余阔父母离婚，他不吃不喝，也不语，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自己带着老唐给自己的任务，端来可口的蛋糕，让他吃，哄他开心。

他不吃，自己也就吃不成。

唐棠见他又不回，举起手机啪啪地打了一句，“不是说好，夺冠奖励，咬我耳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