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升沉思,干嘛非坐这牛车,村里人不知道打得什么注意,顺了那老杖的意就落入了圈套,使轻功过去不知比这牛车快多少!
其实最主要的是花二两坐趟牛车不值得。
“不坐。”
高云升拉着宁悠清走了,感觉那村民的视线还黏在他们背上。
宁悠清却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域使的戏演得不错。
整座村子已经全在域的掌控之中,阁楼之上哗哗作响的锁链终于没了作用,山崖边堆积的尸体终于得见天日。
这座村子还有用,等那个秘密终于能公之于众的时候。
他不可抑制地回到记忆的起点,那时他在一个狭窄又昏暗的地方,只有一束光透进来,而他正好能透过那束光看到外面。
外面似乎有很多人,但他只看见一个满脸血的女人倒在地上。
她的身体一抖,是有人踢了她一脚:“装什么烈女,脸毁了又少些钱,好不容易遇到个漂亮点的,整这出!”
“还说什么,先带走,别等这女人死了又抓不够人。”
女人的身体被拽起来,拖走了。
他还守着那束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光变多了。
原来是柜子门被打开了。
一个蒙面的男人又挡住了光,他似乎在笑,兴奋地笑:“头猜的不错啊,这果然有个孩子。”
“一起带走,这个就和那一批一起送到北方去!”
他被拽出了那个狭窄的地方,却又被关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罩子里。
再次见到亮光便是关州雪地。
突然,头被敲了,是高云升:“怎么了,一路上都没说话,不喜欢这的马?”
宁悠清捂着被敲的位置,有些疼但很真实:“没有,就这匹吧,我们快走吧哥。”
“行,走。”
依旧是绕着城走,哪里没人走哪里,哪里没路走哪里。
高云升拿着地图看了千百遍,选了空白的地方走。
半个月过去,前面就是湘江了,边关战乱无法通行,他们要出国境还得想别的办法。
荆蛮在关外,蓝部族还不知在何方,出去了没有地图,不知道要找多久。
高云升把地图叠好收起来,又把剑拿回来背上:“弃马,我们从湘江出去。”
泗湄江已经转了河道,他们现在正沿着走的是湘江,从关外来。
现如今边关战事紧张,双方剑拔弩张,都派了重兵层层守卫,想出去走官道太麻烦了,从水道走会方便些。
湘江入山,经十八连溶洞,理论上乘船通过去了就是荆蛮。
但这里面像迷宫一样,难辨方向,可能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也可能转来转去出不来了。
“哥,我们能过去吗?书上说湘江的溶洞会吃人,它们是活的怪物。”宁悠清背着包裹,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尽量减少踩进泥潭里的次数。
高云升头也不回,只笑道:“你还看这些呢?放心吧,我们有人接应。”
宁悠清应着好,心里却想,这接应的人会是谁,啸风山庄无人外出,他们也从未和荆蛮有过来往。
谁会来接应?
江岸边锁着几只小渔船,船面上积了一层灰,看起来已经许久无人使用了。
本应在江面上捕鱼的渔人,不见踪影。
船上装有摇橹,配有长竹竿,虽然江上吹逆行风,但行船还算方便。
“哥,这江里鱼还不少,”宁悠清伏在船沿边,看江水里的波纹,“哥,你会烤鱼吗?”
高云升正在摇橹,他无奈道:“会,但船上不能生火,等过去再给你烤。”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施淮安跟着他是来郊游的,但他也不会喊苦喊累,睡在树枝上,一两天不吃东西也不会说什么。
但就是没个正形,看水看山,看花看鸟,再冲着他撒娇。
当初说要作为兄长教育他一番,结果到了现在连烤兔子也没教会。
“要进溶洞了,小心上面垂下来的石柱。”高云升提醒着,摇船进了洞中。
江面上还是艳阳高照,这里面却是昏暗难辨,两边都是陡峭石壁,没有能暂停的地方。
“哥你看!这水下有荧光。”
“那是荧草,这边特产的植物,在黑暗里会散发些许微光。”
宁悠清把手放下去,轻点投射到水面的荧光。
“手收回来,这边水里有蛇,水蛇最毒。”
高云升提醒着,小心地使船与石壁保持着距离,不太远也不至于触壁。
“用竹竿探探水深。”
“啊,好。”
宁悠清探了竹竿到水里,这洞内水不深,只吞了大半竹竿便触了底。
“我们得快点过去,只怕夜里要涨水。”
不知是日落了涨水还是地势的变化,江水确实越来越深了,温度也降下来,一层朦胧的雾气泛滥在水面上。
高云升掌船顺着石壁走,遇到多个洞口的岔路时十分快速地选好路线,全程摇橹不停歇分毫。
有人接应的话不假,但更多的是他以前来过这里,还记得正确的路该怎么走。
洞顶还在不停往下滴水,垂挂下来的石柱擦着两人的脸颊过去。
划船逆着水流绕过十八连溶洞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但高云升并非常人。
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已经绕出了溶洞。
这算是到了关外。
这边的河床似乎在峡谷里,两岸是连绵不断的山壁,最矮也要十几米高的地方才能落脚。
高云升又催船走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一个浅滩,使船靠了岸。
继续划船沿江走不知要漂到哪去,先在这里停一停看能不能翻出山去找人问问路。
“怎么了,好久没说话了。”高云升先跃上岸去,拽着绳固定好船。
宁悠清随着他的声音踩了船舷跃到他身边,眼前却只有模糊暗沉的重影:“哥,我好像看不见了。”
高云升钉绳的动作一顿,单手扶住宁悠清的脸,脱离了明暗交替的十八连溶洞,他才看见宁悠清的眼睛早已通红一片。
“闭上,大概是水上雾气有毒。”高云升一手盖住宁悠清的眼睛,一手撕了衣服一条布,仔细帮他绑好。
“还能看见些吗?”
宁悠清点头:“勉强能看到一些影子。”
“别怕,我们先出去,”高云升牵着宁悠清的手引着他勾住自己的脖子,“前面路不好走,我背你。”
宁悠清被拉着,脸贴到一片冰凉上:“哥,剑。”
高云升忙停下动作,把剑顺到他身上,这才把他背起来。
感觉身边有风过,宁悠清把头埋在高云升背上。
眼睛很疼,刚进了溶洞就开始疼,像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眼前黑影一闪一闪,他早就发现不对了,只是没说。
脚踏树枝借力的声音,还有高云升心脏过快的跳动声,他很累了。
一道沉闷的声音,高云升落了地,他喘了一口气:“帮我拿个东西,在里衣袋子里,一支笛子。”
宁悠清听话地伸手进去,很快摸到一小节指骨长的笛子。
“吹三下。”
宁悠清瞬间明了,这是他和接应者的联络方式,回想一路上高云升隐晦的传接消息,知道这应该是紧急情况时用的了。
笛子的声音很奇怪,像打鸣的公鸡,随便就能吹出三个调。
“隔一会吹三下。”
他们还在不停地移动,接应者迟迟没有出现。
高云升似乎越来越焦躁,下山比上山还要快。
“哥,你走慢一点吧。”
“怎么了,不舒服吗?眼睛痛吗?”
宁悠清没有回答,但高云升确实慢了下来,他继续沉默地吹着笛子。
高云升背着他,一边分辨方向一边赶路,心里确实焦躁。
他担心背上人的眼睛,又担心接应的人也出了状况。
但山脉绵延几百里,不是轻易就走得出去的。
这一次是他没考虑好了,只想着从水路走方便,没想到溶洞中雾气有毒。
他的身体让他不会有事,却让施淮安伤了眼睛。
两人沉默地前进,一时间只有公鸡打鸣的声音,直到日光从正空穿过树影投射下来。
高云升侧头去看靠在肩上的人。
他一路上都很活跃,一会看风景,一会饿了要吃东西,再时不时说出让人不理解的话语。
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沉默过。
“对不起。”
低沉的声音,宁悠清没有听清。
“哥你说什么?”
“毒对我的身体没什么作用,我就没有考虑太多,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宁悠清在后面笑起来,震得高云升的后背有些麻。
“哥,你愿意认我了?”
“我一直都认。既然结拜了,你我就是兄弟。”
他开始一直在后面笑,终于不再沉默了。
又走了一段路,高云升感觉到背上的脑袋一直在转来转去,可能是眼睛不舒服,便又起了话题:“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我要跟着你。”
“之前不还说该跟着吗,怎么变成要跟着了?”
“你是我哥,我要跟着你。”
“嗯,你我既已是兄弟,我会保护好你,也定会治好你,别怕。”
“哥,我不怕看不见。”宁悠清说着搂紧了他的脖子,“休息一会吧,我饿了。”
高云升小心地把他放下来,让他靠在树边坐着:“先喝点水,别乱走,我去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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