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在擦刀。
那群人每天凑在一起就是争执,明明计划都商量好了,还要为谁走第一个,谁出最多人而争执。
吵得她心烦,于是出来透透气。
突然她听到些许动静,一个人从院墙外靠近,此人脚步声沉,不似习武之人。
她抬头,果然见到高雷。
又是一只老狐狸。
蛇被他用长棍挑着,这是啸风山庄有什么密室暗道他最熟悉。
“高管事,他们都在里边的院子,您大摇大摆地来这,不害怕吗?”
“我怕什么,这不有您吗!”高雷又带来一小坛青梅酒,搁在葛青身侧的桌上。
“高管事,确认开始行动放蛇下来就好,不必您亲自冒险吧?”
“右使,高某是有求于您,把这坛青梅酒带给域主吧。”
酒坛子密封得很好,显然是刚从地里挖出来,葛青转着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右使,有些事高某此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想请域主顾念着旧情,多护着云升一点。”
“旧情?”葛青疑惑,她不知道域主和高家有什么旧情。
“域主幼时曾在啸风山庄待过一段时间。”
高雷一说,葛青就猜到域主当时去啸风山庄做什么,无非是为了任务,能有什么旧情?
“我们域主不帮着养孩子,想请域主亲自保一个人,酬劳要多一点,不知高家能拿出多少?”
“塞北玉案。”
这是宁悠清一直在找而东西,没想到啸风山庄竟有一块。
玉案是掌管域的令牌,一共有五块,每一块玉案都可以号令域的一部分。
前任域主虽已亡故,但积威犹存,宁悠清这个域主在玉案面前算不上什么。
所以他在域中没多少可用之人,他看上去是域主,实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那个举着玉案的人突然出现。
“这是当年庄主从老域主那借来的,一直没还,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说是借来,实际是抢来的,他们还一直在想,域主新上任动作这么大,怎么没来找他们要回玉案。
原来是不知道。
毕竟不是宁扬亲生的,这么丢脸的事怎么会给工具说?
葛青面上神色变了几度,最终道:“行,福州有间茶馆,你们经过时交给掌柜的就好。”
她替宁悠清应下了这个交易,其实不亏,高云升不是需要护着的人,只是高家的两个老爷子太惯着孩子。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这种怕孩子冷、怕孩子饿、又怕孩子太想家的心态。
高雷长叹一口气,道声:“就今晚吧。”
高云升直往东边走了许久,宁悠清传来的信他看了。
「如果要来找我,就到京城。」
京城,那么大,也不写得详细些。
分别这么久,也不写写想念。
焉州到京城那么远,还要好久才能再见。
但见了宁悠清后,他不会久留,他也要到北边去。
日子匆匆过,等高云升赶到京城的时候,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一路上风尘仆仆,他本想先找个落脚处联系域的人,却在刚进城门时就遇到了老熟人。
陆白。
一个真的千辛万苦到京城来考取功名的人。
三年前,高云升在半道上遇到了他,和他一起到了京城,一直等到放榜才离开。
而陆白得了殿试二甲,留在京城。
高云升给家里写信的方式也是从他那学来的。
陆白穿着便服,似乎就是在城门口等他。
但他又在与守城卫兵交谈,微抬眼时恰好看到了他。
“楚兄!”陆白穿一身青色,见到他,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笑着走来,揽住高云升的肩膀:“楚兄,三年未见,亦然甚是想念!”
楚梦之,是高云升给自己取的假名字,以前在外游走时,雷叔总说尽量少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常去其他门派偷学秘籍。
而亦然则是陆白的字,他总这样自称。
“陆兄,好久不见。”高云升顺着陆白的力道,跟着他往城中去。
“今日遇上楚兄也是运气好,亦然请楚兄饮酒,可好?”
陆白是高云升见过最热情的一个人,话还没说完,便大力拽着他去了。
停云阁,京城有名的酒楼,号称游云来此品尝了美食都会停在这里不愿离开。
还没上去,高云升便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虽然这京城道上人挤人,但有些目的意味明确的视线还是很容易感知到。
而他如今也可以说在很多人心里有了张具体的脸,被跟踪并不奇怪,没人跟踪才奇怪。
高云升侧头向后瞟去,动作有些大,他什么可疑人物也没找到。
陆白倒是注意到他的动作,他说:“楚兄,对面是临淡宫,不是什么好去处的。”
停云阁大门正对着的就是临淡宫,红墙青瓦,丝绸飘舞,大红灯笼即使在阳光下依旧绚烂夺目,虽开着门,却十分冷清,远不及这边的酒楼门庭若市。
“那边是什么?”三年前他在京城,从没来过这边。
不仅如此,他对京城对的记忆,大概就是几乎日日潜伏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那里在培养私兵,而他混迹其中。
那是一座巨大的地宫,就如焉州山上啸风山庄培养暗卫的地宫一样,里面弯弯绕绕错综复杂。
高云升虽然没有走完,但它的大概走向是靠近这里的,也许一大部分就在临淡宫地下。
陆白摆摆手,邀他进入停云阁:“那是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但里面太乱了,尤其是近几日,楚兄尽量少接触吧。”
他似乎不愿谈及临淡宫,直引着高云升走。
这时,高云升又察觉到那股灼人的视线,这一次是在停云阁内,他向里望去,大堂内坐满了人,那视线隐匿在人群中,分辨不出。
没有恶意,只是盯梢,也许,那是宁悠清的人,碍于陆白才隐藏自身。
他已经知道他到了?
若是如此,应该很快就能相见吧。
堂倌很快迎上来,穿过人群快步走到陆白身边:“陆大人,这边请,您预订的雅间已备好。”
他在前方带路,引着二人上了二楼。
“陆兄预订雅间,是还要招呼哪位客人吗?我随着去不会不方便?”
高云升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出现在这里,是有些格格不入,尤其二楼,装潢淡雅,似乎更适合文人雅客。
而他们在城门偶然相遇,陆白订好的雅间也不会是为了招待他。
停云阁每日来往食客众多,应是很难随时订到雅间,尤其是在饭点的时候。
果然,身侧的陆白脚步一顿:“楚兄,实不相瞒,是有位大人想见你。许久不见,楚兄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令亦然叹服!”
“谁?”是他自以为了解陆白的热情才跟着人走的。
陆白现在是属于哪一派的?
他在朝中当职,是皇帝、太子、还是秦王的人?
高云升脑中转过一圈,若是皇帝,应该会让汪止行直接来找他吧。
“太子还是秦王?”
“嘘!”陆白几乎要凑上来捂住他的嘴,可惜被躲过了。
“楚兄,在京城不要直接谈这些,隔墙有耳!”
前方带路的堂倌背对着二人,八方不动,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陆大人,到了,请进。”
堂倌推开门,撩起珠帘,请两人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红木制的桌椅摆放整齐,窗明几净,采光很好,亮堂堂的。
陆白先走了进去,对高云升道:“进来吧,这里是京城,楚兄不妨先见一见这位大人。”
京城,最近天子,鱼龙混杂的中心。
这里,反而更难以被一个人只手遮天。
其实见谁,高云升都不怕。
“好。”
堂倌合上门退下了。
很快他再次上来,手里端着一套茶具,身后跟着两位艺伎,穿着藕荷色襦裙,一人抱着琴,一人抱着琵琶。
“大人,这是新采的白鹤,近日极受欢迎,请二位大人品尝。”堂倌跪于案前泡茶,奉上两杯。
“菜肴在鸣铃后送上,今日此间仅接待二位大人。”
他行礼后退出去了,两位艺伎适时奏起乐。
丝竹声下,高云升悄声问:“两位客人,陆兄说的那位大人不来了吗?”
“不,大人已经到了,楚兄,请吧。”
乐声掩映下,摆放着各类藏品的置物柜向一旁移去,后面的墙壁向外展开,露出一条隐蔽的通道。
又是这样的密道。
如果一个人不建密道会死吗?
好像确实会。
高云升沉默着跟在陆白身后。
密道里很暗,一点光也没有,弯弯折折的,他们似乎是在绕着停云阁二层一间间雅间转圈,然后上了一层,或许一层半,不知身处阁楼何处。
陆白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着:“停云阁真正的主人是桦香夫人,她还有一个身份,或许楚兄知道。但今日要见楚兄的不是夫人,而是她的夫君。”
终于到了,一扇半掩的房门前,陆白道:“楚兄,如今时局不稳,所以大人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君短暂会面,招待不周,望海涵。”
他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高云升身后关上了门,留在暗道里。
屋子没有窗户,只有那扇门可供进出,也没多少光线,只有中央一盏烛台,勉强看得清桌边坐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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