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落在了面具人身前,被他一把拽住,借着红绸的力飞身上了高台。
高云升落在地上,抬头,见面具人直直盯着洛嫣的眼睛。
他会武,但也被这奇妙的乐曲影响,暂时失了神智。
洛嫣退场了,戴着面具人一起。
趁着宫中还没从乐曲的影响下清醒过来,高云升侧步避开众人,顺着楼梯向上去。
临淡宫顶层,才是真正的花魁夜宴。
洛嫣宴请心仪者,在红绸飘荡的夜风里,饮酒赏月。
高云升刚上去,便被红绸飘带糊了一脸。
透过数层轻纱,能看见几分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向那边走去。
“且慢,公子无故上高楼,所谓何事?”
极远又极近,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
高云升微一愣神,便见方才隐约可见的人影,此时距自己只隔了层纱。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却不是高云升所熟悉的。
他没有动,只道:“霜儿,我来找你了。”
红纱幔,轻撩起,露出一张卿城绝世的面容来。
“公子,你失神了。”
指尖,轻轻触碰高云升的眼睛,她红唇轻起:“公子到这里不合规矩,但念在第一次,嫣儿就不与公子计较了,请回吧。”
洛嫣又退回去,纱幔一层层坠下,隔在两人之间。
“不认我?”高云升撩开纱,向前逼近,“他不是已经晕了吗?”
层层纱幔围据的中央,男人躺在长椅上,头垂向一边,俨然已经失去意识。
高云升上前取下他的面具:“他是谁,我见你一直在找他。”
他摘下了那张银质面具。
面具之下的脸,陌生又熟悉。
他敢肯定自己绝没见过此人,却又似乎在不经意间见过这张脸。
“他是谁?霜儿?”他又问了一遍。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一眼。”
宁悠清冥思苦想,自己的易容术难道已经退步这么多了吗?
任意一个人来,都能认出他?
“我们那么熟悉,我怎么会认不出你?”高云升解释着。
宁悠清不再纠结此事,而是问道:“你瞧我现在这模样,好看吗?”
高云升仔细去看他的脸,莹润透白,没有一丝瑕疵,只有额上的花钿歪斜几分。
是好看的。
但没等他回答,宁悠清又问:“与这张脸相比,哪一张更好看?”
高云升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非在比较美貌。
他垂手描摹昏迷之人的眉眼,高云升追寻着仔细去瞧。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偶然”见过这样一张脸。
在山谷里,少许几分光影视角下,他与宁悠清有八分相似。
不对。
也许他才是真正的宁悠清。
“他是……?”
“嗯。”宁悠清点头,侧身在长椅边蹲下,“我找了他许久,找到了,却一直没有合理的单独接触他的机会,才出此下策。”
扮作花魁,请他到阁楼上共度**。
洛嫣的地盘,最不缺的就是迷香,足以做到人神不知,让他误以为自己与洛嫣一直在一处。
“他一直躲着,躲了两年,怎么突然出现,还大摇大摆地逛青楼?”
高云升不解。
此人不该蛰伏,伺机反扑吗?
怎么被抢了身份还如此心大地在外头晃荡?
突然听到一声轻笑:“你不也一样?家破人亡不去躲着,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你叫我来的,我想见你。”高云升也矮下身,挨着他蹲着。
“我叫你来京城,没叫你逛青楼吧?”
“呃,这个……一些意外,但是我不来,也发现不了你在这当花魁啊!还选了别人!”
“为了一些目的罢了,他也一样,他与秦王达成合作,自然也要为秦王做些事,都是来查洛嫣的。”
宁悠清拿出了一个罐子,高云升认识,是存放「悬身」的那只陶罐。
原来他得到「悬身」是为了操控“宁悠清”。
「悬身」足上有倒刺,划开他的皮肉便钻了进去。
等它蚕食尽“宁悠清”的大脑,他便真正成了傀儡。
烛台上的火苗轻微晃动,照得人影晃动不堪,高云升见宁悠清目光沉沉,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道:“秦王?今日我刚到京城,便有一位皇子迫不及待地与我见面。”
“什么时候?”宁悠清快速转过头来望着他,“你不是和你的旧相识一起去停云阁吃饭吗?他带你来临淡宫,还和你坐在一起。他带你见了谁?”
“陆白,他带着我在停云阁见的人,说停云阁是桦香夫人名下的产业。那位皇子说话声音很轻,一手持着珠串。”
宁悠清闭了闭眼,很快接道:“你见的人是秦王,他还想用桦香夫人来引导你误以为他是太子。我竟不知停云阁和陆白也是他的人。”
他推着高云升去了阁楼对角,那里有一个暗道,打开是向下的台阶。
“他们很快会上来找人,你先走,我等很快去找你。”
高云升被按着头推进密道里。
门关上,他听不见上面的声音,他明白自己该走了,他应该下去稳住陆白,或者带他离开。
他还以为陆白和百会芳是情敌,原来他们都是来试探洛嫣的,同为秦王做事,不过是演一场戏。
宁悠清和他都信了。
楼道里很黑,黑狭窄,若是两个人对向都错不开身,转角处也十分逼仄。
高云升快速向下,他去找到了陆白,还能帮宁悠清稳住情况。
但这楼道似乎无穷无尽。
他绝对向下超过三层了,却还没见到出口。
一丝光亮也无。
宁悠清这是把他塞哪来了。
他知道这下面暗藏私兵吗?
他应该知道。
既然对手是秦王,那他便是与太子合作了。
能借用临淡宫上花魁的身份,太子也不会惧向他暴露豢养私兵之事。
高云升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下到最下层,见到最底处一扇木门,被铁链牢牢锁住。
他没有钥匙,但这铁链也并不牢靠,虽然看得出来是新换上的,但也阻挡不了他的去路。
高云升用力扯断了铁链,虽然尽量控制,但仍避免不了铁链断开时发出声音。
门后有人,他在听见声响后便道:“姑娘,爷说近几日您不用来。”
不只门后有人,高云升还发现,这扇门的双面都上了锁链,他扯断这边的,仍然无法打开这扇门。
“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高云升久久不应,那边的守将疑惑地开口询问。
“无事,只是提醒一句,值守用心点!”高云升掐着嗓子,尽量模糊了自己的声音。
“是是,姑娘,属下一定注意!”
也许是有扇门隔在中间,也许是守将太害怕这位“姑娘”,他没有听出高云升的声音不对,只一个劲地认错。
高云升没再多少,悄然退开了。
果然,敢用来藏私兵的地方,不会有多少漏洞,能被他抓住一个混进去已实属不易,从这边走是行不通的。
临淡宫内,陆白已经清醒过来,他左右张望,在人群中寻找高云升。
可惜一无所获。
百会芳也注意到,消失了两个人,他展开一面扇子,遮住半张脸,笑意显露,一副下流样:“洛嫣姑娘不守规矩啊,怎能带两个人上去呢?”
他冲着陆白不怀好意地笑着,此言一出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额上画着一枚花瓣的姑娘下几步台阶,还没开口说什么,坐在他们后方一直不殆争吵的两人立时站起身,其中一人道:“这位公子,怎可以此无稽之谈诋毁娘子!你知道这句话对娘子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吗?你知道这有多么令她伤心吗?她是世间一朵洁白不染污浊的莲花,我们不会允许你如此污蔑她!”
他的壮言瞬间点燃了整个临淡宫的气氛,无数人愤然起身,对着百会芳唾沫星子横飞。
百会芳低头,是他失言,忘了有些话在临淡宫说不得,这些人在这里都不会顾忌身份的,他们眼里只有洛嫣,甚至有些人身份更加尊贵,在这里也只会以洛嫣为尊。
陆白挡在前面,帮他解释:“是我们少了两个同伴,有些担心这才说错了话。”
“担心就担心呗,提洛嫣姑娘做什么!你们那同伴能被洛嫣姑娘选中已经是修了几辈子福分了,谁知道另一个是不是阴德尽损,不知上哪补去了!你们也注意着点吧,别哪天也去了!”
坐在他们后方的两人,只能说真不愧是时时都在吵架的,这骂起人来一刻不停,无所顾忌。
“海棠姑娘,他们竟敢在临淡宫诋毁娘子,是不是该发禁牌,让他们出去好好清醒清醒!”
台阶上,额间一枚花瓣的海棠姑娘微微笑着点头:“临淡宫的规矩是定死的,洛嫣姑娘不会违规,也不会允许任何在宫内坏了规矩,给二位发禁牌,二十一日不许入内!”
周围一片叫好声,也许离开临淡宫他们有家有事业,但在这里,他们只有洛嫣娘子。
金银珠宝变着法地扔到高台上,沉得能砸响那面鼓,为乐曲再增添一份颜色。
陆白赔着不是,掩护着百会芳从人群中挤出去,两人如丧家犬般立在门口,再没姑娘热情地上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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