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璨第三次体会到全息游戏与传统游戏的不同。

他瞪大了眼，有一瞬间竟连呼吸都忘记了。

近距离与怪物贴面接触产生的震撼深入灵魂。

无声者常在室内刷新，它们移动迅速没有声音，最喜欢贴在各种家具的死角出其不意吓玩家一跳。

短暂的慌神后，沈璨举起尖锐的伞尖对准沙发缝隙死命往里一戳。

手上没有击中的感觉。

无声者此时已从沙发底下爬出，爬上沙发一跃而下。沈璨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风度了，直接滚地一躲，那腐臭冰凉的嗬嗬声几乎是擦着他的耳畔飘过。

沈璨想起了有一次他路过菜市场，杀鸡的学徒第一次动手没掌控好力气，一刀下去没能把鸡头和身体彻底砍断。那只鸡噌一下从菜板上跳了下来，带着仅剩一层皮连接的脑袋，在尚未消散的神经反射帮助下一路狂奔，直到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才倒地死去。

那只鸡发出的就是这样嗬嗬的声。

一击不成，无声者调转方向，一个闪身再次袭向沈璨。

沈璨横拿雨伞艰难挡下这一击，前臂和大臂同时发出吃力的颤抖。

他收起右脚，踩地借力，将全身的力气压在伞身上，逼得无声者略略往后一仰，再一次发力竟直接将对方整个推了出去。

趁着这个空挡，沈璨终于有机会调整姿势，甚至抽空关注了一眼直播间人数。

700 ，持续上涨中。

观众喜欢刺激，喜欢绝境，喜欢倒计时炸弹在最后一秒才被剪断，过度享受肾上腺素急飙带来的快感。

而更多的观众意味着更多的打赏。

鲜艳的红伞在沈璨手里转了个圈。他有一个小小的主意。

在无声者第二次袭击时，这把伤痕累累的红伞不出意外断了。

沈璨丢开红伞的残骸，换成攻击距离更短的螺丝刀，嘴里的台词少量感情更多青涩：“哦，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了，我该怎么办呢？”

幸好沈璨没有开启弹幕显示，否则铺天盖地的弹幕能直接把他给压死：

[跑啊，跑呀！非得和它杠上吗！]

[上上上，跟它拼了！都玩游戏了还不能硬气一回吗？]

[呜呜这游戏的怪物长得也太丑了，求美化mod！]

[你先这样，再这样，最后那样，唉，这不易如反掌的事儿吗？这主播菜得跟狗一样。]

[直接寄，重开吧！]

[让你狂，这下玩脱了吧？活该！]

沈璨紧盯无声者的行动顺序，心中默念：左手，右手，左手，扑袭。

他踩准节奏，身体游刃有余地跟随无声者攻击的动作躲闪。

你瞧，程序就是比活人更加稳定。

左、右、左——扑！

沈璨扶住茶几，腰身往后折去，像一把春天新长出来的柳枝一般柔软。好几次，那被污臭血肉塞满的指甲就要抓到沈璨脸上了，而沈璨就是那么恰好地避开，惊险程度无不让观众捏一把汗。

直播间人数突破900！

沈璨到底是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的。最后一次扑袭，沈璨没有再退，反而压低了身体反迎了上去，仿佛是要扑进丧尸的怀里。

沈璨手里那把二十厘米长的十字螺丝刀从无声者裸露的上颚刺入，带有防滑设计的黄色握把牢牢顶住它的牙齿，令它无法啃咬任何事物。

沈璨抵抗着阻力，一点一点把螺丝刀压了进去。冰冷黏稠的黑色血液如同沥青一般滴落，螺丝刀破坏大脑，再从后脑勺穿出，

扑通一声闷响，是无声者倒地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还以为主播要寄，没想到有两把刷子。]

[这技术！这长相！入股不亏！]

[什么，这么一点粉丝量？不会还是新人吧，怜爱了，这就关注！]

获得：破洞的衣服*1，止痛药*2板，酸味糖果*1袋。

吸取教训的沈璨在接下来的搜房中更为谨慎了，好在这次房子里的丧尸是真被清干净了。

二楼有一间书房，两间卧室，两间厕所。

沈璨在书房里搜到：打包胶带*2，订书机*1，钢笔*1，时尚杂志*1，幽默漫画*1，报纸*5。

这次厕所里的好东西就更多了：肥皂*1，牙刷*2，牙膏*1，剪刀*1，镊子*1，毛巾*2。

有了烈酒和镊子，沈璨终于可以处理伤口了。

他先是咽下两粒止痛药，接着给自己洗了脸，清理掉身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体/液，防止包扎时污染伤口。

等到药效作用后，沈璨拆开右手的脏布条。

布条已经被殷红的血液浸透了。沈璨快速用烈酒冲洗镊子和伤口，银色的尖头镊子刺入掌心那块不规则的豁口，在一层一层跳动的肌肉纤维里找到、夹出那些亮晶晶的小家伙，咔哒一声丢进下水道。

一颗，两颗，直到人物面板上【伤口异物】的负面BUFF消失，沈璨白得同纸一样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汗珠，冷汗甚至浸透了身上厚重的窗帘布，从后背渗了出来。

他拿起酒瓶就往手上浇，把伤口浇透，趁神经还没反应过来时赶紧用干净的布条裹紧伤口。

只一两秒后，沈璨坐在地上直呼气，人物面板【疼痛：81/100】。

即使这样沈璨也不忘直播，哪怕说半句就要停下来缓口气：“处理伤口前、记得吃止痛药。还有、睡前要刷牙，否则人物有概率获得【坏牙】的负面BUFF。疼痛值太高、人物是会被活活疼死的。”

等疼痛值降到30，沈璨用同样的手法重新处理了左腿伤口。

沈璨晃了晃贴着蓝灰色标签的烈酒瓶子，还剩下三分之二，留着下次再用。

沈璨站了起来，瞥了一眼浴缸底部躺着的小黄鸭玩具，犹豫了一下，快速捡起收进背包里。

沈璨在心底替自己辩解：塑料玩具而已，又不占多少负重，不拿才会后悔。

还剩两个卧室没搜，沈璨继续自己的行程。

卧室里除了窗帘和床单这些必刷物品，沈璨还在衣柜里找到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和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连衣裙无论怎样都比窗帘加皮带的组合更好，但是……

沈璨无意识地用指腹轻碾着裙摆拼接的刺绣蕾丝。

这是一个常见的误解。人们总会以为像沃伦星这样追求铁血阳刚的地方，男人一定对女装避之不及。

其实不然。

就拿沈璨短暂的直播事业来说，他已经见过无数次男主播用穿女装的方式博取眼球。

他们戴上凌乱的假发，不合身的夸张服饰要么紧绷绷箍在身上，要么松垮垮麻袋一样罩在肩上，搭配上矫揉造作的动作搔首弄姿，似乎营造出来的效果越滑稽越能反衬出己身的阳刚。

沃伦星人接受男性用幽默的方式演绎女装，但如果你是真心喜爱，抱歉你可能是被恶魔附身了。

而又那样不巧，你在参与初三的毕业演出时，女主演恰巧生病，主演候补恰巧缺席，现场能立刻上台的替补又恰巧只有你一个。你怀揣着认真的心情穿戴好演出服饰，完美地完成演出，却发现台下的家长脸上越来越难看，回家后立即被虔诚的教徒父母以体罚的方式“驱魔”，想必你的余生都会对雪纺、真丝、醋酸这类布料心生恐惧。

倘若此前你尚对这些轻飘飘的衣料抱有好感那就更可悲了。

沈璨不去看弹幕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博到最多流量。

裙子作为防具的属性算不上优秀，但肯定是比什么都没有的窗帘要高。眼下无论是为战斗考量，还是为直播热度考虑，穿上这条裙子是最好的选择。

沈璨攥紧手里柔软亲肤的布料，明明是十分轻盈的材质却比盔甲还沉重。

沈璨还是换上了连衣裙。他回忆着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女装主播，先是千般不愿地推拒，接着在弹幕的强烈呼唤下不情不愿地换上裙子，像第一天学会直立行走的大猩猩一样岔着腿，在屏幕前上演两幕滑稽戏。

他们是怎么演出窘迫和不适，仿佛浑身被刺扎的感觉的？沈璨想要模仿，却无论如何也演不出来。

废话，这只是一件衣服，甚至是相当舒适合身的一件衣服。

沈璨试图表演得轻松一些，可手指尖不听使唤地僵硬得发抖。他尝试吞咽口水让自己放松下来，然而喉咙却像被一万只□□给堵住了。

完蛋了，沈璨想着，他们一定都看出来了。

沈璨准备像往常一样，说点贬低自己的话缓和气氛。

“哈，我不适合这么穿吧。”

天呐！沈璨快绝望了，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短短几个呼吸间，沈璨已经把那些曾经听到过的侮辱性词汇在在脑子里迅速过完一遍，倒不是被骂得少，而是他习惯这样做以至于过于熟练。

反正弹幕上的话也无非那些。

又是这样。沈璨自暴自弃地想着，你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拯救人生的机会，却因为表现得不够滑稽毁掉一切。

“今、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晚安。”沈璨逃跑似地下线，一眼都不敢多看。

估计是系统卡顿，存档时游戏画面闪烁一下，沈璨恍惚间瞥见了弹幕的一角。

[兄弟，你好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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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