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璨退出全息网络后发现自己正趴在电脑桌前，网络手环在额头上压出一个红印。

他刚一站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便袭向了他。

沈璨来不及多想冲进厕所，几乎是跪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线一样窄的通风窗外已经黑完了。

他今日本就起得晚，没赶上吃饭就开始直播，一播就播到天黑，空空如也的胃袋里翻江倒海也只能吐出一点酸水。

头痛、恶心、呕吐、时间观念混淆……这是不使用游戏舱，强行链接全息网络留下的后遗症。

盐酸灼得食道一阵一阵发疼，沈璨单手撑着洗漱台站起来，抓着水龙头就往胃里灌水，直到喉咙没那么难受了才扶着墙缓缓走出洗手间。

溅了一身水，沈璨不想躺在床上，会弄湿床单。

他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准备等脑袋好受一点再去床上睡。夜晚的空气没那么燥热，冰冷的瓷砖贴在滚烫的脸颊上甚至有几分舒爽，恍惚中沈璨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第二天，沈璨醒得很早。

他是被疼醒的。太久没有进食的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痛苦地蜷缩痉挛。

沈璨从地板上迟钝地爬起来，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反驳声，再不吃饭他就要饿死了。

他反复拉开冰箱，似乎认为多开几次门，空荡荡的冰箱里就会刷新出一张披萨或是一块新鲜的牛排。

太长时间没有出门采购，冰箱里只剩下一把不太水灵的葱和一袋无法拯救的干巴菠菜，蛋托盒子里也仅存最后两枚鸡蛋。

沈璨拿出鸡蛋，把已经干到黏在袋子上的酱色菠菜和蛋托盒子扔进垃圾桶，他踌躇半晌，最终决定把手里的鸡蛋放了一个回去。

鸡蛋在烧热的铁锅里煎到两面金黄，倒水烧开，再往里面下入一把挂面。

沈璨顺手切好了葱，蓝白相间的瓷碗里搁上少许盐，适量生抽，再点上一滴香油，就等着水沸。

他靠在灶旁刷了刷手机。

昨日直播间平均在线人数634，最高实时在线人数961，新增粉丝99，总收益8.5通用点数。

8.5通用点数……沈璨闭上眼睛算了算，这是扣除平台分成后的收益。

摸鱼直播平台最小的打赏礼物是价值0.5通用点数的咸鱼干，也就是说他昨天总共收到了34个咸鱼干打赏。

8.5通用点数换算成沃伦币就是85块，这可比他以前的单日直播收入翻了两倍不止。

首都星果然不一样，遍地都是捡钱的机会。沈璨习惯了把一切好事都归咎到他人身上，不过这也不影响他雀跃不止的心。

水烧开了，厨房里蒸气氤氲，给沈璨俊秀柔和的五官拢上一层白纱般的蒸气，他的脸颊被蒸汽熏得粉红，按耐不住的笑容自柔软的唇角荡开。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沈璨不由想到，一百万沃伦币的天价违约金仿佛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他总有一天会挣够的。

饥饿的胃终于被温暖的面条填满，沈璨坐在饭桌前玩了一会儿手机。十点是个尴尬的时间，他是睡不着了，但直播又好像早了点。

沈璨内心知道这只是自己给拖延找的借口，他实在不想去面对昨晚下播前的尴尬表现。

“二手全息游戏舱，99新，首都星发货，一口价5w7通用点，拒刀。”

“回血急出！5w3出自用游戏舱成色极好。凯雷星发货，本地可自提，邮费到付。”

“3w8出全息游戏舱，大牌同款，接受定制，无三包无序列码，不懂别问！”

游戏舱售价高昂，哪怕是盗版也价格不菲。

沈璨把最后一款3w8通用点的游戏舱加入收藏，关掉页面，无语到有些好笑。

自己真是想太多，才赚了8.5通用点，就开始考虑正价5w左右的游戏舱了。

沈璨把手机反扣到桌面，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直连全息网络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沈璨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陌生号码。

沈璨按下接听的手指微微发颤，心中没来由涌出一股不安。

“你好，哪位？”沈璨干涩的喉咙上下滑动。

对方没有说话，沈璨只能听见模糊的呼吸声。

“你好？”沈璨继续问道。

这一次对面说话了。对方先是略感意外地哼了一声：“你醒着，这个时间你通常在睡觉。”

对方说完后听筒里仍旧回荡着尾音。对面要么是在某个深邃空荡的山洞里打电话，要么是开了变声器。

显然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你有听过自己刚睡醒时发出的呢喃吗？”对方接着说，他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像是隔着听筒在嗅沈璨身体的味道，“呼……那可真是令人——性/欲高涨。”

沈璨呼吸急促起来，羞耻和愤怒在他胸膛里燃烧：“我警告过你，别再来骚扰我！”

即使经过变声器处理，对方那湿黏的笑声仍旧像蛇一样往沈璨的耳朵里钻。

“生气了吗？真可爱。你最近直播都没露脸，不过别担心，我都录屏了，”听筒那面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期间夹杂着衣料摩擦声，“上周末我有去教堂忏悔，关于我对你照片做的那些坏事。呵呵，神父被我吓坏了，他——”

“闭嘴，闭嘴！”沈璨激动地叫喊起来，握着手机的纤细手指用力到发白，似乎恨不能把它捏碎。

而对面却是比他更剧烈地大叫起来，一声盖过一声，被变声器扭曲过的尖叫喘息诡异又刺耳，同时伴随着某种情绪的凶猛喷发。

“就快了，我就快要找到你了。我要……”

沈璨实在受不了那可怕的动静，情急之下将手机重重摔到墙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碎片弹了回来，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沈璨曾经做过露脸直播，根据直播网站的算法，露脸会比不露脸的得到更多的推广曝光。

梦魇也是从那一次直播结束后开始缠上他的。

先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私信聊天，沈璨最开始还很开心，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粉丝。

后来聊天话题的尺度越来越过分，等沈璨察觉到不对劲，拉黑已经晚了。对方不知从何处拿到了他电话号码，接着是每天24小时的语音骚扰，哪怕拉黑也没有用。

沈璨尝试过报警，而那些嘴上还沾着甜甜圈糖粉的治安官在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笑得直不起腰。在他们眼中男人怎么可能会被骚扰，这多半是个恶作剧，再加上沈璨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沈璨把脸埋进双手里，肩膀不住颤抖，他想尖叫，想砸烂东西，更想把那个人从电话后面揪出来狠狠揍一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走出对电话铃声的恐惧。

但他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吸了吸鼻子，泛红的眼眶让他看上更好欺辱了。

沈璨蜷缩在房间唯一的一把圈椅上。他那样瘦，以至于蜷起身子来能看见后背一节一节的棘突把衣服顶得凹凸不平。

窗外悬铃木结了果子，竖悬的细长果柄的影子织成网投进房间，被高温唤醒的蝉又开始了无休无止地鸣叫。

不，他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沈璨忽地跳下了椅子，差点摔倒，他的小腿被压得有些发麻。

他还可以直播，可以赚钱，等凑足了违约金他就要永永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沃伦星，去一个无论是家人、朋友还是变态都找不到的地方。

不是，我猜到你们想问什么，这个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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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