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铺在山川河流之间，星辰软着鹅绒般的天幕上，房间里充盈着灰暗的精灵，宋亚轩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紧紧地抱着鼠标。
“汪！汪汪！”
“鼠标你是不是也害怕啊！”
小边牧吐着舌头，乖巧地窝在宋亚轩怀里。
宋亚轩环视着黑暗的房间，屋外的大雨仿若泄洪般打在土地上，茂盛的树木被风雨吹偏了头，止不住的颤抖，闪电落在山头，落下一片惨白，狂风用力的敲打木窗，雷声震动了大地，发出令人胆颤的怒吼。
宋亚轩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的恐惧让他有些想哭，“刘耀文，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夜雨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飘摇的树影穿过窗落在宋亚轩的脚边，思绪倏地将他拉回到6年前……
细小狭窄的走道里，斑驳的树影映在墙面上，宋亚轩穿着单薄的衣衫缩在圆扇形落地窗前，窗外下着鹅毛大雪，他纤细的脚踝裸在外面，昏暗的环境里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寒冷让他不停痉挛，羊脂般细腻的皮肤上泛着粉红，身上的淤青时不时传来麻麻的疼痛，那是他来到克蒂尔斯福利院的第一个月。
“嘿！你怎么还在外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女人看着宋亚轩喊。
宋亚轩迷迷糊糊地侧过头，高烧让他提不起精神。眼前的女人他是认识的，她是克蒂尔斯福利院的监事，是个以色列人，叫莫兰·阿提艾斯，她总是拿着一根长长的木尺，那被称为“戒尺”，更是所有孩子眼中的“魔尺”。
她高高在上地盯着宋亚轩，眼神里只剩下冷漠，“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你却没有听话的回房间睡觉，你不是一个乖孩子。”
宋亚轩声音微弱，“他们锁……不小心锁了门。”
“你如果撒谎，我会剃光你的头发。”
宋亚轩泛白的嘴唇蠕动，却没说出一个字，他费力地撑着眼皮，直到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破碎，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时钟的滴答声在冰冷的房间里响起，宋亚轩难受地睁开眼，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沉重的被子包裹着他，被冻得紫红的手臂上插着一个歪头的孔针，苍白的手背上鼓着一个青黑色的包。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宋亚轩有些恶心，半敞着的灰白色木门外两个身影晃动。
“那个孩子怎么办？他应该碍不过今晚了。”
“莫兰·阿提艾斯简直就是个无赖，总是将要死的人送到这里来，这间病房都快成太平间了。”
“要停了他的药吗？”
“当然，莫兰·阿提艾斯还欠我很多钱。”
“好。”
……
一个穿着厚重棉服的护士推开门，她长得很胖，一头金发稀疏又毛躁。
“你醒了？”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宋亚轩。
宋亚轩头脑昏沉，双眼失焦，他只感觉全身爬满了跳骚一般令人难受。
护士粗鲁地扯去针头，有些不悦，“真该死，又漏针了。”
鲜红的血液掺杂着透明液体顺着宋亚轩的手腕滑下，在白色床单的映衬下令人心惊。
“你该觉得幸运，你多活了一天，克蒂尔斯福利院的孩子几乎都是短命鬼。”说着，她端起一旁的药盘，“愿上帝保佑你，走的安详。”
话音刚落，她冷漠地看了宋亚轩一眼，慢慢走出房间，关上门，没有光亮的房间里只剩下潮湿、冰冷和绝望。
宋亚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了，只听说他一个人在那个灰蒙蒙的房间睡了整整两天。没过多久，莫兰将他接回了福利院。莫兰是个奇怪的女人，她从未施虐，却教唆放任孩子们间的霸凌行为，不知道为何，宋亚轩总隐隐感觉再次回到这个地狱之后，她越发有些疯狂。
咚咚咚－－
木板敲打木门的声音顿而沉，那是莫兰在敲门，所有孩子都从铁床上坐起身来，不敢拖拉。莫兰冷漠地围着房间走了一圈，用力的推开窗，夹着雪的寒风卷走了薄被里残留的余温，铁盆里的洗漱水还结着冰，宋亚轩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双被冻伤的手只觉得疼痛无比。
莫兰用木尺敲了敲盆沿，漂浮的冰渣在涟漪中颤抖，“别磨蹭，洗漱完去教堂祷告。”说着，她凌厉的双眼看向宋亚轩，“特别是你，虔诚的感谢上帝对你的恩惠吧！”
宋亚轩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将双手放入冰水中。
……
教堂坐落在后山的半山腰上，是上世纪后半叶遗留下的建筑，徒步走上去大约要花费两个小时。冬日的风总有些无情，白雪被卷的纷飞，劈头盖脸的打来，宋亚轩裹紧衣服跟在长队的最后，浸润了雪水泥土的小路打湿了他的鞋，冰冷扩散至全身。
透过教堂陈旧的窗，只能看见白和黑交融在一起，枯死的树木印在灰色的天幕上。
宋亚轩坐在长木椅的最左侧，他抬起眸将视线放在那高高矗立的十字架上，没有光亮的降临显得暗淡极了。莫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侧，她侧眼看着宋亚轩，“你真是幸运，还活着。”
宋亚轩不自觉地皱起眉，似乎所有人都在说他幸运，他不知道活着何时已经变得如此可贵了？
宋亚轩抬起头，直直的回视莫兰，沉默片刻才开口，“谢谢。”
话音未落，清脆的声响让祷告声戛然而止，宋亚轩脑袋顿时陷入一片空白，过了许久脸上才传来丝丝痛意。莫兰疯了一般抓着宋亚轩的衣领将他往门外拖，所有人都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幕，风雪渐渐淹没两人的身影，只留下敞开的木门轻轻晃动。
宋亚轩抓着莫兰的手臂，努力的想要挣脱，没一会儿一个壮实的黑人就从不远处的黑色皮卡上走下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死神一般。
莫兰将宋亚轩推到男人怀里，那双凸出的眼睛里堆满了阴鸷与仇恨，“像你这样幸运的人，吃点苦头也不为过吧？”
莫兰此刻的模样，让宋亚轩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男人将宋亚轩推开，颇有些不悦，“嘿！疯婆子，这不是我要的人！”
莫兰的情绪突然崩溃，她激愤地掐上宋亚轩的脖子，“就是他！他本来就是该死的人！”
“你又发病了！”男人一把打掉莫兰的手，宋亚轩得以喘息。
莫兰死死的盯着宋亚轩，大笑起来随即又落泪，“为什么他能活下来？上帝，你真让人恶心！”
宋亚轩也许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他连连后退，却没想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你想跑？”
宋亚轩怯怯地看着男人，不停地颤抖。
宋亚轩被拽上皮卡，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站在雪地上的孤零零的莫兰，明明自己正走向另一个未知深渊，他却深深地松了口气。
“小子，你真倒霉。”男人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抽着烟。
宋亚轩蜷在角落，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动人。
男人看了一眼宋亚轩，忍不住笑了一声，“莫兰以前有三个孩子，但都死了。”
宋亚轩一怔，他声音小小的，“……怎么死的？”
男人抽了口烟，“高烧。”说着，他又看向窗外吐出缕缕白烟，“克蒂尔斯福利院每年会死很多人，都是因为高烧，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亚轩只觉得莫兰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感到无比窒息。宋亚轩仿佛已经知道原因了一般侧脸看向窗外，雪色快速从眼前掠过，“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缓缓看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地狱，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