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留心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纳兰明珠开始早朝的第一天,薛姮早起为他穿衣,朝服太过繁琐,他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

系好玉革带、佩绶,剩下的东西就是他自己弄,他慢礼斯条地系好衣襟,整理了衣袖。才看到薛姮靠着罗汉床都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把薛姮抱回床上,她也没察觉,把被子拥到怀里继续睡。

纳兰明珠放下罗帐,拿起大红漆方盘上的六梁冠走出去,陈义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汉白玉石阶,朱墙黄琉璃瓦,金龙雀替,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前设鎏金香炉四座。

即便是两月不来,乾清宫也依旧如常华丽。

现在的帝师已经是辅国公苏燕,不过皇帝仍然会时不时的召见纳兰明珠,和他讨论学问上的问题。陈义留在乾清宫宫门之外静候,纳兰明珠跨入宫门内。

皇帝的贴身太监苏培盛领他往庑房走去,笑称:“明相这边请,皇上把庑房设成书房,说在那里读书可以看到荷池里的锦鲤,太后还特地命人在荷池里多养了些鲤鱼,布置得十分美观。”

庑房里不像乾清宫内铺着金砖,而是十分俭朴,设了铜鹤衔灯座,长书案,紫檀木多宝阁,槅扇大开,果然能看到小花园中荷池的景象。

皇帝看到他过来了,笑道:“好久不见纳兰爱卿。”给他赐座。

纳兰明珠直着腰回答:“臣就是受伤休息几日,现下已经无大碍了。”

皇帝问:“张爱卿没有过来吗?”

“许是首辅有要事去做吧。”纳兰明珠淡淡一笑。

说到这里,有宫人进来禀报,说镇国公世子过来了,皇帝让人宣他进来,纳兰明珠就先告辞。

他在路上遇到年熙。

年熙已经换了朝服,穿了件玉白斓衫。他好像十分喜欢这种松松散散的衣服,皂色系带翩然飘逸。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玉色的脸,唇红齿白,身材清瘦,很有种世家公子的风度。

年熙笑着说:“竟然是明相?我听说您前段时间被人暗算,差点没命,现在没事了吧?”

年熙官位比他低,却早就封了世子爷,要是论起来并不比他身份低。

“劳烦世子关心,还算是纳兰某侥幸,从鬼门关里活过来了。”

年熙叹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

这话实在容易让人误解,他很快又接着说:“可惜明相为国为民的操劳,还要被奸人陷害,幸好你想除掉的奸人已经除去,不然还真是不值啊。”

纳兰明珠道:“既然是为国为民,受伤也值得了。我倒还没恭贺世子新婚之喜,怎么成亲的时候,也没有给我发请柬,我也好送一份大礼。”

“就是怕明相忙不过来,不想打扰您。”年熙慢慢道:“听说你的妻子有孕,长子又刚成亲,这是双喜临门,我这算得上什么。”

年熙平时不爱说话,一旦说话就尖酸刻薄,而且尖酸刻薄得不动声色,平时大臣们都很注意,不和镇国公世子爷来往,也尽量别惹他。

纳兰明珠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也不想计较,道:“世子还是先进去吧,一会儿皇上该来催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世子爷说话了。”说完一拱手,陈义跟着他走了。

年熙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说纳兰明珠出事的时候,他其实非常高兴。虽然知道遇刺一事,纳兰明珠这老狐狸自己策划的可能性比较大,他还是很盼望他死,盼望那个薛姮陷入无依无靠的境地,盼望薛暮听到这个消息能好受一点。

宫人出来催他,年熙才走进庑房。

刚和容若成亲,卢青黛每日到薛姮这里来请安,容若不用来,她却不能不来。

按照别人调教儿媳妇的惯例,薛姮也应该调教卢青黛一番,喜塔腊氏甚至给她出过主意:“儿媳刚嫁进来都是很娇惯的,做小姐的时候宠得厉害,往往现在就没有规矩了。你平日多让她伺候你吃饭、穿衣,就算不伺候,站在旁边听你吩咐也好。平时她们有做得不对的,一定要训斥,不能留情面,这样过几个月,以后就会言听计从了。”

又说她的三个儿媳都是这么调教的。

薛姮只是笑着点头,也没说同意不同意的,心中却想,儿子和媳妇可不太一样,儿子能棍棒教育,媳妇却把你对她的好和不好记得一清二楚。在她眼里,男子可比女子好对付多了。

蝉衣已经待嫁了,这段时间薛姮就让她休息,都是画眉和鹦哥在伺候她,画眉刚伺候她洗脸洗手擦了桃花玉女粉,卢青黛就过来了。

薛姮指杌子让她坐:“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去给额娘请安。”

卢青黛穿着很简单,白底朱红斓边的常服袍,挽着整齐的架子头,不施脂粉,清秀动人。

等到丫鬟端早膳上来,卢青黛给她盛了碗面条。小厨房做的是臊子面,好几种浇头,腌笋干、炖鸭肉、切碎的胡萝卜和黄瓜。

薛家让丫鬟再拿一个碗过来,问她:“你喜欢什么浇头?”

卢青黛摇头:“儿媳已经吃过了,您吃就好。”

薛姮很意外,皱眉问她:“你是什么时辰起床的?”

“卯正的时候,儿媳在家里也一向是这个时候起,母亲就要这个时候给祖母熬药,我都会在旁边帮着看火,习惯了。”卢青黛怕她误会,又解释了一番。

薛姮懒得改变她的作息,她看卢青黛神色还是有些紧张,知道她有点放不开,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会儿纳兰露来了,认亲那天她就见过卢青黛,不过那时候人多,两人没说几句话。

纳兰露小声地喊了卢青黛“七嫂”,坐到薛姮的身后,有点怕,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打量这个嫂嫂。

卢青黛笑着和她打招呼:“露丫头的发箍真好看,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的东西。”

“我还有两对,嫂嫂要是喜欢,我送一对给你……”纳兰露小声说。

她喜欢发箍,这样嵌着水晶的就有三对,柏嬷嬷给她梳丫髻、梳双螺髻都喜欢用。

薛姮笑她:“你七嫂已经用不着发箍了,你不如送一些别的吧,我看你有一对金蝉头面就好看。”

纳兰露有对金蝉头面很是宝贝,金蝉栩栩如生,连翅膀都薄得透明。

纳兰露委屈着一张脸看着薛姮,小手揪着自己的衣摆:“要不,我还有一对金手镯……”

薛姮和卢青黛都笑了,卢青黛忙表示:“露丫头放心,嫂子不要你的金蝉。”

说了一会儿话,薛姮才带着两人往檀山院去。

卢青黛忍不住打量四周,叶赫那拉家太大了,几次从檀山院来回,她都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听说还有很多景致更好的地方,半竹畔的挺拔竹林,后坡的大片海棠树。

薛姮注意到她左顾右盼,就跟她说:“你要是想去看,我下去就陪你去转转?”

卢青黛忙摇头:“您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让您陪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她指了指梧桐掩映下的一个亭子:“那个亭子怎么有些奇怪?飞檐画得好漂亮,还用了黄绿紫三色的琉璃瓦。”

薛姮解释说:“这是八卦亭,好像有风水讲究的,修起来很繁琐。”

她再仔细一看,却注意到亭子外面有个人。隔得太远了,只能看到一个细瘦的影子,似乎是个小孩,正藏在亭子外的花圃丛里。

纳兰露也看到了,拉薛姮的衣袖,薛姮示意她不要说话,叫孙嬷嬷过来,低声道:“去看看是谁在那里。”

大冷的早上,没有丫鬟婆子跟着,谁会跑到这里来?卢青黛有点疑惑,不过也没有说话。

孙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人却飞快察觉到,立刻就钻远,跑到太湖石那边去了。

薛姮看到一道身影飞快蹿进太湖石里,好像有个窟窿,他躲着就再也不出来了,不过她已经看清楚了,是个孩子无疑。

孙嬷嬷带着两个婆子悄悄靠近太湖石,蹲下身把手伸进石洞里。

里头传来孩子的尖叫声,孙嬷嬷一把抱住那小家伙把他拖出来,孩子不住地挣扎,踢踹她,还咬在孙嬷嬷的胳膊上。孙嬷嬷吃痛,却又不敢放开他,另外两名婆子忙按住这孩子的手脚,孙嬷嬷才挣脱出来。

幸好秋天穿的这件是薄棉衣,不然准让这小东西咬出血来。

孙嬷嬷吁了口气,让两个婆子抱着这孩子过来回禀薛姮:“夫人,还真是个孩子,牙口厉害着呢……”

薛姮打量了这孩子一眼,小脸只有中间一团是干净的,周围都是脏兮兮的泥垢。这是孩子洗脸太马虎的缘故,总是在脸盘上抹一遍就算了。眉眼稚嫩端正,正惊恐地看着她,无奈嘴巴被婆子捂住,呜呜地说不出话,不过就这样薛姮也能认出来了,这不是揆越吗?

穿着一件磨得发黑的马褂,扣子都扣错了,头发也乱七八糟,扔到外面乞丐堆里,说他是乞丐,恐怕也没有人怀疑。

就算不受重视,好歹也是叶赫那拉家少爷,怎么弄成这幅德行了?

卢青黛还没见过揆越,小声说:“是不是哪个管事或是小厮的儿子?”

“是九哥。”纳兰露拉了拉薛姮的衣袖:“额娘,十一哥以前跟我说,九哥生病了记不住人,多可怜啊,您把他放了吧……”

听到她说话,揆越又剧烈挣扎,吓得纳兰露后退了一步,紧紧拉住柏嬷嬷的手。

以前看到过二哥和三哥去打猎,抓到一只梅花鹿,护院们把鹿的四肢捆起来吊在树上,那时候她也求二哥和三哥把鹿放了。二哥和三哥满口答应,就让柏嬷嬷带她回去玩,她走到很远,突然听到鹿咕的叫了一声。后来二哥送了她一个漂亮的鹿皮汤婆子套,她从来没用过。

九哥不像梅花鹿,他像一只被抓住的豹子,又可怜又吓人。

薛姮苦笑,放了他不就跑了吗?到时候怎么样她们就管不着了,本来她也没打算管的。

但是这孩子现在的样子实在可怜,要不是受了什么罪,他跑出来做什么?看他那样子,恐怕在二房也没有人照管,就这样他自己也活了下来,实在不容易。

如果插手管了,没准还能收集一条喜塔腊氏的罪状。

想到这儿,薛姮柔声哄他:“揆越,你要是不咬人,我就让婆子放开你,好不好?”

揆越直直地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薛姮继续说:“你是不是饿了,你好好跟着我,我们去吃点心好不好?你想吃糖霜山楂球吗?”

可能是听到糖霜山楂球,揆越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婆子把手拿开了,薛姮才发现他嘴唇发紫,应该是在外面冻了很久。

她让孙嬷嬷把斗篷拿过来,给这孩子披在身上。

她也没让婆子放开他,只是略微松开了些,揆越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也不再挣扎,依旧直直地看着薛姮。薛姮就让婆子抱着他,一行人一起往檀山院去了。

卢青黛很惊讶,既然是叶赫那拉家的少爷,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不过薛姮没有说话,她也就没有问。

谁知等接近檀山院的时候,揆越却又惊恐起来,不断地挣扎,婆子都抱不住他。揆越又故技重施,一口咬在婆子的胳膊上,婆子手臂一松,他就摔在地上,脑袋砸得咚一声响。

薛姮听到都觉得疼,这孩子本来就不聪明,再这么来两下不更傻了?

估计是真的觉得疼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薛姮伸手去探,果然脑后起了个包,又好气又好笑:“你还跑不跑了?”

揪着他的衣领站起来,才发现这孩子比寻常十岁的孩子轻多了,揆新小他一岁,他却还不如揆新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摔得委屈了,哭得抽抽搭搭的,也不再挣扎了。

野孩子果然还要教训,薛姮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牵着他往檀山院里走。

孙嬷嬷伸手想接过去,薛姮摇摇头示意不用,被她牵着,这孩子还挺乖巧的。

越靠近檀山院,这孩子就越紧张,小手攥得薛姮发疼。她心想难怪刚才要两个婆子制住他,他力气真大。

纳兰露好奇地看着她,就像看她养的兔子一样。她别的哥哥都是知书达理的,哪里见过揆越这样的,敢咬人,还敢哭得这么大声,还对额娘那么不恭敬,而且和她差不多高,哪里算是哥哥!

老夫人看着薛姮领了个小男孩进来,很惊讶,看到那又想挣脱薛姮手的小男孩是揆越之后,更是惊讶无比。

薛姮忙和老夫人解释:“路过八卦亭的时候,看到他藏在亭子外面的花圃里。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人,结果才发现是九少爷,看样子应该已经在外面一段时间了。您看要不然先打个热水,让他洗脸整理一下,吃点东西,再让二弟妹过来领他回去。”

八卦亭很靠近合欢堂,合欢堂又离耳房很远,揆越怎么会跑到八卦亭去?老夫人紧皱着眉,连忙让婆子牵他过来,揆越却大哭大闹,拼命躲闪着婆子们的手。

老夫人更觉得疑惑:“这孩子……原来也没有这样过!”

他一个孩子怎么斗得过这么多人,再厉害也被掰开手,带去净房梳洗了,净房里不断听到挣扎哭喊的声音。

薛姮听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额娘,我记得九少爷会说话吧?”

老夫人点头:“说得不利索,勉强能说而已……”

薛姮这么一说,随即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揆越挣扎大半天,又是哭喊,就是没有说一个字。

老夫人叫过郑嬷嬷,让她去找喜塔腊氏过来,喜塔腊氏要主中馈,有时候太忙就不过来定省了。

三房和六房很快就过来了,听到老夫人说了揆越的事,俱是十分惊讶,揆新也过来给薛姮请安,又给卢青黛行礼。

很快揆越就被婆子们抱出来了,看到这么多人,还有曾经欺负过他的揆安、揆平和揆新在,掰着槅扇的门框死活不肯过来。老夫人脸色阴沉,让所有人都先避去东次间里,只留下薛姮、沈氏和林氏。

揆越才坐到罗汉床上。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轮廓很深,睫毛纤长浓密,脖颈又长,如果不是痴傻的话,应该是气度非常出众的。他很快就缩到了角落里,抱住了一个迎枕。

婆子想把他手里的迎枕抽走,老夫人示意不用了,他觉得这样安全,那就让他抱着吧。

薛姮把一盘椰丝糯米糕端到他面前,笑着说:“揆越喜欢吃糯米糕吗?可甜了。”

沈氏和林氏都长得面善,又笑眯眯的,揆越看了一圈,才捡起椰丝糯米糕吃得狼吞虎咽的,一盘糕点很快就剩了些渣子。

沈氏倒吸了口冷气:“这孩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薛姮看他吃得呛住了,端了茶水给他,揆越也没有客气,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喝完了,把满嘴的椰丝糯米糕冲下去。这时候,老夫人吩咐人做的羊肉臊子面才端上来。

揆越又开始吸溜着吃面条,沈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她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伙计忙不过来,每年都要请长工,吃面的时候端着面碗蹲在街边,就是发出这种的声音。她每次听到都很不舒服。揆越估计连教养都没有过,不然再饿成什么样,也不会这么粗俗。

大碗的羊肉面,孩子吃了大半,老夫人就让婆子把碗给他收走,揆越应该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一次吃太多会伤胃的。揆越也没有争抢,打着饱嗝又退回去,薛姮拉住他的手。

“九少爷,羊肉面好吃吗,要不要再喝水?”她希望揆越和她说说话,看看这孩子正常不正常。

揆越却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氏轻轻道:“我听人家说,一般孩子突然不说话了,就是受了厉害的惊吓……”

老夫人脸阴沉如水:“老二媳妇也做得太过分了!就算他痴呆,那也是条人命,是老二的血脉,竟然照顾成这个样子!”

薛姮一听就知道老夫人生气了,她不生气的时候,叫媳妇都是叫小名。她不禁心里偷偷发笑,这样一来也不枉费她费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把揆越弄过来的力气。

几个人都默默的没有说话,揆越看了看沈氏,又看了看林氏,可能觉得和薛姮最熟,躲到她身后不出来了。

老夫人本来也不喜欢揆越,但看着也觉得可怜,孩子现在连话都不说了,谁知道遇到什么事了。

正是这个时候,喜塔腊氏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伺候揆越的婆子胡嬷嬷,胡嬷嬷满脸焦急,眼眶通红。

小丫鬟挑帘,喜塔腊氏进来先给老夫人行礼,然后才哽咽道:“额娘,胡嬷嬷才来跟我说,九少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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