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言，她脑子飞速运转，很快认清了当前的形势。
在能预判的李观面前，谎话只会被拆穿，她深吸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何况眼前两人能在元初山重地玄天阁对弈，且实力目测尊者往上，定非恶人。
“弟子确实凝出了元神，”
她垂眸，语气谨慎。
“只是刚到显形境界，我现在没突破到神尊境，暂时还没资格习得元神秘法，未曾正式修炼元神境界。”
听此，二人皆是一愣，同时侧目，李观湖蓝瞳孔里满是震惊。
他上前一步，同洛棠确认。
“她还未晋封神尊……莫非是先天元神？”
女子轻抚鬓发，语气带着惊叹。
“后天元神若无秘法支撑，基本不可能凝聚，看来定是先天无疑了。”
她轻笑一声，复又开口：“秦五这家伙，竟藏着这么好的苗子，连我们都没说。”
李观的目光重新落回吊着的人身上，目光沉沉：“你为何擅闯玄天阁？”
“我是来找师尊的。”她老实交代，“弟子神尊体修炼如今卡在三练之境，半年了毫无进展，本想请师尊解惑。”
“奈何我用灵蝶换位时，不知怎的就换到了这里，看阁楼气派又无人看守，还以为是师尊的住处……”
洛棠捂着嘴笑出声：“你听听，这孩子说你洞府没人气呢。”
男子并未理会她的玩笑，指尖划过眼底，一道微光闪过，便看清了她体内交织的紫绿的真气。
“你的根基是药毒。“
如此肯定的语气，卫在思觉得没有回应的必要，在大佬面前她就跟裸奔无疑。
李观缓缓道：“我元初山千余名大日境神尊，炼毒一脉仅五十三人，药毒双修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若你能炼成上品神尊法门‘万毒神体’，再加上未封神尊便有元神，将来造诣定能远超吕越王。”
那个，我打断一下。
“我修的不是万毒神体，是轮回神体。”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安静。
二人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洛棠率先回过神，走到她面前，眼神带着探究，她说，“轮回神体，乃我元初山超品神尊法门之首，修炼起来极为困难。”
“你修了多久？五行意境可曾参悟？”
“四年。”
“轮回神体已到第三境，五行意境也已融合成为轮回之意，如今就卡在这个瓶颈。”
李观骤然起身，上前掰开她的手掌，指尖凝出一道真气。
下一秒，掌心便浮现出五色流转的轮回印记，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
男子顿了顿，说，“她所说非虚，看这印记的凝练程度，起码半年以上，目前只差九世轮回试炼。”
洛棠也凑上前，捏捏卫在思的脸颊，细细打量：“这般惊人的修炼速度……是因为元神吗？”
“元神显形本该是封侯神尊才能掌握的能力，如果现在就凝聚的话，保不准真能闯过轮回试炼。”
最后几个字，她压得极低，却还是飘进了卫在思耳中。
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像块被架在火上烤的肉，在两人灼热的目光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真是坦诚地连底裤都交了，怎么这俩人比刚才更严肃了，何时才能放她下来啊，她手腕巨疼。
李观神情一动，他总觉得面前人体内还藏着别的秘密，远不止她交代的那些，没说是不想让人知道，看来他得动用些特殊手段。
挥手召来因果镜，镜面如水，映出那人的脸。
可无论他如何催动法宝，镜中除了她的模样外，再无任何画面。
没有前世因果，没有未来脉络，只有一片空白。
李观蹙眉，少见地有些坐不住了。
他这因果镜照不出两种人，一种是死人，另一种是外界人。
这小丫头……
在他细想之际，只听“哗啦”一声，捆着卫在思的无形巨手突然消散，没了束缚，她重重摔在地上。
三人转头，秦五缓步走进殿内，周身依旧气质温没什么压迫。
“李观，你对我徒儿也太不客气了。”
看见秦五仿佛见了救星，她连忙爬起来躲到他身后，手腕怼到他脸上就告状。
她小声说，“弟子是来找师尊您的，不小心走错地方才来到这里，被这个蓝眼睛白毛发现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吊我，还吊了两次，你看我手腕都磨红了。”
秦五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走到二人面前，神态自若。
“想必二位也看到了，我这徒儿的资质，值得我邀你们来一趟吧？”
洛棠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沧元祖师的传承，希望这小东西真能扛得住。”
李观神色依旧，冷冷道：“上一个练成轮回神体的神尊，还是六千多年前的了。”
如今人族处境艰难，太需要一个能接受沧元祖师传承、无敌于一个时代的神尊了。
“就算希望再小，我也盼着她能成。”
三人的对话，让她愈发忐忑。
她拉了拉秦五的袖子：“师尊，弟子找你就是想问，轮回神体三炼之境的瓶颈怎么破？都卡半年了。”
秦五笑笑：“别急，为师今日前来，便是为了给你解惑，随我来。”
四人离开玄天阁，朝着崇黄峰附近的山峰飞去，山顶萦绕着淡淡的血雾。
越靠近，她越慌。
“师尊，我们要去哪儿？”
秦五转头，回答，“生死峰，血池洞。”
“血池洞？”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原以为，要等轮回神体彻底修炼成功，才能迈过神尊血池成为神尊，可秦五的话，显然和她预期不符。
“您是说、现在就要带我去跨神尊血池？！”
她瞪大眼睛，发出疑问，“不是得等轮回神体修炼完，才能过血池吗？”
秦五并未停顿，目光落在前方被血色雾气笼罩的生死峰上。
郑重道，“按理来说确实是这个顺序，但轮回神体修行特殊。第三境的瓶颈‘轮回试炼’，需以神尊境的根基方能承受。”
“你现在只是凝丹境，元神不过显形，若强行踏入试炼，九世轮回之力会直接撕碎你的神魂，你必死无疑。”
“会死？”
虽然早就知道轮回试炼凶险，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但当听到这个字眼时她还是发怵。
下意识看向身后跟着的两位尊者。
他们气场强大，此刻却也面色沉凝，证实了秦五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那、我淌神尊血池而已……”她指了指身后二人，问，“李观尊者和洛棠尊者为何也要跟来？”
她目光落在李观那具白袍白发的元神分身上，又想起之前的疑惑。
“还有，李观尊者为什么一直用元神分身示人？他的本体是镇守边关了吗？”
秦五摇头：“不是镇守边关，是他的本体处于沉睡状态，只有元神分身暂得自由。”
“沉睡？”
如果是沉睡的话，那就很合理了，公平。
看来他是“开挂大号”被封了，只能用“小号”。
难怪那因果镜逆天如斯，这要是本体苏醒了，还得厉害成什么样？她幸灾乐祸，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秦给她泼了盆冷水。
“我叫他们二人前来是为了给你护法，这生死劫落下……你未必扛得住。”秦五声音压得很低。
“生死劫？”
她脸上笑容僵住，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一件件都脱离她掌控了，她从没听过跨神尊血池还要过生死劫，难道是功课做少了。
以往听师兄师姐们说，不过是在血池里炼化煞气，承受肉身重塑的痛苦，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劫”？
一丝退缩爬上心头。
要是就此回头，顶多就是轮回神体修炼不成，她再换一个法门修炼就是，但若是继续走下去，生死劫再加上轮回试炼，怕不是连性命都要搭进去。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但若是就此放弃了，不知道沧元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说些要杀她的话，横竖都是一死。
思及此，她心乱如麻。
“以往弟子跨神尊血池，只需秦五一人护法，你却需要三位。”
李观的声音响起，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目带审视，“你可知为何？”
她被问得一噎，讪讪地笑，指着自己，试图用玩笑掩饰慌乱。
“因、因为我太重要了？毕竟是要修轮回神体的人……”
“不是哦。”
洛棠笑着否定她，粟色的长发被风吹起。
“是因为单靠你师尊一人，未必能保得住你。”
“……”
二位还真是会安慰人。
她想说些什么，却喉咙发紧。连秦五都护不住她，这血池洞到底是刀山还是火海？
前方的血色山峰越来越近，雾气中隐约能听到血煞翻滚的“咕嘟”声。
“我……”
她往后退了两步，被秦五按住了肩膀。
“别怕。”
他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们三个在，会护你周全。只是这生死劫，终究要你自己扛。”
“血池里的血煞会淬炼你的肉身，同时引动你体内的轮回之力，两种力量相撞，会撕裂你的经脉，也会重塑你的神尊根基。”
“撑过去，你便是丹云境神尊，方能踏轮回试炼。若是撑不过去……”
后面的话，秦五没再说，但她已经知道了。
撑不过去，就是魂飞魄散，轮回神体未成，她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李观上前，指尖凝出淡蓝光晕，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这‘因果护印’，能在你神魂溃散时护住你的心脉，但它只能保你一时，能不能扛过去，全凭你自己的意志。”
洛棠也笑着递给她一枚暖玉，玉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洛水佩’能帮你调和体内的煞气与轮回之力，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你缓口气。”
她伸手接过暖玉，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里的不安稍减。
眼前三位尊者神色凝重，她看着那座被血色雾气吞噬的生死峰。
突然觉得，自己不是要去跨神尊血池，更像是要踏入一场九死一生的赌局。
赌她能扛过生死劫，赌她能活着从试炼里走出来，赌她能成为元初山这六千年来，第一个修成轮回神体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