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未到宵禁的时候,但愿意在上元节晚上兢兢业业的上班的商家真不多,街上的商铺关了七八成。街道上行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结伴走着,看方向大约是在回家的路上。月光落在二人身上,煞是温柔
城门半敞着,守卫打着瞌睡在城门上站着,头一点一点的。齐沧云很自然的拉着齐泓也的手往外走。
出了城,路渐渐难走起来。他们慢慢脱离了大路的方向开始往深山野林走。
两个人一个拿着扇子,一个人玩着一把刀,略高的那位还带着一个帽帷,半遮着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间的样子,应该是属与天上英灵殿的。那个睡得朦朦胧胧的守卫看着外面想。
小路不好走,这是齐沧云最明显的一个感受。走得他腰酸背疼也不知是为什么。
身为习武之人,他们身体素质自然极佳,纵然齐沧云的身体哪儿哪儿都不灵,脚程可依旧不慢。传说中的归君山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离得远是还不觉得,等到这时齐沧云才发现这山竟是鬼气森森,邪崇横生。月色下,古树和藤曼的影子好像是鬼怪吞噬着山石,山脊线一点一点的向上延展,曲折蜿蜒,直逼苍穹。雾色连带着水汽漫开了,缓慢的向他们靠近。
齐沧云皱了皱鼻子,这些个东西闻起来不怎么样啊!万一有毒怎么办?齐沧云琢磨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来两块手巾,其中一块被贡献给了齐泓也。
“谢谢四公子,我一辈子追随你。”齐泓也感激涕淋。
齐沧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齐泓也这小子装了一路的高冷,结果等没人了一下子就破功了。
但是还没等他的白眼翻过去,齐泓也晃了晃,说了声;“哥,我觉得我好像不大对劲。”然后“扑通”栽倒在地上,旁边的藤曼缓慢的挪了挪然后使劲拍在他的脸上,把他糊得一脸都是泛着绿色的黏液。
齐沧云一愣,想着;“不会吧,这才刚开始啊,我这运气也是绝了。”齐沧云蹲下来,拨了拨那根藤曼,那根细小的枝条却瞬间绕上了他的手指,如同绿色的丝线。
齐沧云晃了晃手指,猛地一用力试图把它扯断,却没成功,只是拽起来一坨邋邋遢遢地藤曼。
齐沧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舍得拿扇子划。他随手拎走齐泓也的那把刀,轻轻一划。那节藤曼流出了许多绿色的汁液,伴随着一声类似于婴儿的哭声,藤曼迅速的撤开。剩下一道深刻的红痕。
齐沧云伸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拿着手帕万分嫌弃的擦掉齐泓也脸上的黏液。
他掐着齐泓也的嘴,查看他嘴里有没有异物。齐沧云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在一个挂在腰上的小袋子里掏了掏,抠出来几个药丸子。
这是齐家特制的药丸,千人千方,但大体作用都是开窍醒神或者回阳救逆,方子要么是薄荷、麝香、冰片、石菖蒲,要么是附子、肉桂、干姜。
他把药丸扔进齐泓也的嘴里,随手掐了一把齐泓也的喉咙强迫他的咽喉进行吞咽。然后自己寻了一片干净一点的树根,潦草地拍了拍一撩袍袖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他得等到齐泓也醒了才能继续走。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虽然看着都不壮但是架不住肌肉含量高。
齐沧云等着等着,就感觉耳边好像有一个孩子唱着童谣,时不时咯咯的笑两声。
家迢迢呀路遥遥,
越往西走雁越少,
哥哥战了葬沙场,
忘了家乡谣。
春俏俏呀秋萧萧,
追过天乐又一遭,
不知何时能归乡,
望呀望乡道。
齐沧云听着这忽远忽近,时而欢快时而悲切的调子,越听越困。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这里阴气太重,他竟一不小心沉在了梦中。
虽说是沉在梦中,但他一点儿也不好受。那梦中的场景是他最不愿看见的。
在天乐国,凌空国,恒安国等几个大国中,每十年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针对于各个大族的屠杀。其实并不是被迫的,在那些个相信神灵的诞生是纯洁无暇的人来说,死于天祭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齐沧云和齐悠狄他们刚开始也觉得天祭不过是用人命的祭祀而已,可是为什么非要掌权人的子嗣呢?
齐悠狄翻遍了古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解释,神灵不是高高在上的,祂们也需要来自大地的滋养——人们的信仰之力。可是,这个天君的能力不如以往强大,祂并不能很好的利用这些信仰之力,祂需要的东西更加直接,也就是人命。
对天君来说,这些人生前的地位越高,祂能获得的东西也就越多。于是在掌权者们之下,最好的人选不就是他们的子嗣吗?恰好,一个人的孩子的灵魂藏在别人那里时,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祂呢?哪怕只是自欺欺人,总比知道孩子遭受灭顶之灾好。于是,天君背后的枯骨就成了无人问津的东西,没有人想去了解。
再说了,天君再怎么不如以往强大,祂还是可以一只手灭几个城,捏死蝼蚁本就是世上最简单的东西。
齐沧云梦到的就是未来的那场天祭。上一次据说死掉的是齐瑓海的父亲,齐伏冉。未来的那一次就轮到齐沧云自己了。
他好像附着在一个透明的物体上一样,或者说,他现在是一个类似于魂魄的东西。齐沧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应该是自己吧,那个人脸色苍白,薄唇紧抿,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齐沧云”——暂且叫做齐沧云——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充斥着一种无谓的痴迷,好像是对自己将死这件事不以为然。他站在整个山峰的最顶上,看着整个山谷,充满了不屑的神情。
“我是神的…”后面几个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真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齐沧云”的蔻丹大红色的外袍,带着女鬼的阴气,好像一件邪物看得齐沧云直发毛。
如果你问任何一个见过齐沧云的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他们的回答一定是“清秀”“干净”“一看衣柜里就只有白衣服”。齐沧云也觉得。倒不是他自恋,觉得自己长得多么俊秀,而是自己在外面从来都只是白袍子,白袍子,白袍子。
现在看着自己“意气风发”又狂热的穿着艳丽到糜烂的红色外衫,齐沧云真的要气出内伤了。
就在齐沧云几乎吐血的时候,“齐瑓海”,那个齐沧云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山谷的阴影里带着众人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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