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叫个意气风发,皂衣如墨,金纹似凤。冲着众生遥遥一笑,便是烟花般的灿烂。
“齐瑓海”看着“齐沧云”痛心疾首般道:“四公子,你已误入歧途,哥哥这是在帮你呀。”
那神色好像在说“一条命而已,还是这种罪人的,除了最好。”
“齐沧云”愤然回头,脸上的狂热尽数褪去。他冲着山谷的众人大喊,嘴巴大张着,舌头却不见了。他痛苦的大喊着,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难听的声音。
“齐沧云”奋力挥舞着双臂,似乎想要表达自己的急切。可是没有人看着他,所有人都如同他一般痴迷地看着“齐瑓海”。
恰逢此时,“齐瑓海”开口了:“你这种人又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今日我便是为民除害了。”说着,他冲着“齐沧云”举起手上的弓箭,对准了“齐沧云”。
“叮。”弓弦声响过,一只带着繁复花纹的箭簇直直地冲着他飞过来。
不带丝毫犹豫,不带对以往同族的丝毫怜惜,神色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应该堕落到无间灵原的人。
灵渊所藏的万千魂魄不过是孤苦伶仃或是被洗去记忆又不得重入轮回之人。可无间灵原就令人胆寒得多了。这其中都是被鬼界或是天君拒绝的人,如果不是罪大恶极,不是遭万人万鬼唾弃,又怎会到无间灵原里游荡呢?
这不是齐瑓海应该有的神情,这不是他…
齐沧云猛地想起来了,当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好像在看一个累赘一样看着他的。
一滴无形的泪含在齐沧云眼中。
可是梦境更让人绝望。
“齐沧云”没有血溅当场,没有毙命。当箭冲到他的面前时,它猛地停住了。随着“咔”的一声,箭柄好像被一只手硬生生捏碎了,木屑纷纷扬扬。然后“叮”金色莲花形的箭簇跌落在地上。在一片寂静的人群中格外刺耳。
那一声回响,能要了他的命。
“齐沧云”的眼睛睁得好像要为自己申辩一样,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除了自己这个漂浮在半空的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沧云已经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底下的人群炸开了。
“这杂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竟然敢拦齐瑓海的箭。”
“就是,这个白眼狼,以为自己每天演得清清冷冷就不会露陷儿。呵,大家伙儿又不是瞎子。”
“大公子就是太善良了,要是我,我一开始绝对不会帮他。”
“齐沧云”惊愕的看着自己僵硬的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箭簇。那神情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然后一扬手,箭簇直直地冲着齐瑓海去了。
苍白地面孔上,右眼紧闭着,左眼已成一片血肉模糊地样子。鲜血顺着眼角滑落,浸润了黑色地衣领,给凤凰暗纹添上血色的华丽。
没有声音,没有叫喊,只有一具躯体摔在地上溅起的尘土和沉闷的声响。
“齐沧云”愣了愣,病态的脸上冲进了不自然的血色,地上的箭簇,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就像是永无止尽一般,“齐沧云”抓起箭簇往周围的人丢去。一个接一个,箭簇已几乎丝毫不减缓的速度向山下飞去。
从山谷向上看,只能瞥见那个红衣飘飘的人影苍白的面容和如血的嘴角,神色狠厉,嘴里不住的喃喃着。没人听的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无法阻拦悲剧的发生。
除非齐瑓海没死。
无数人的心中闪过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然后,那个犹如神明的人来了。齐瑓海几乎是一下子闪到的他们面前,随意的拜了拜手,那些金黄色的带着怨念的东西便消失不见了。
那具躺在地上的人也在同一瞬间消失了。
“你的戾气太重,本就不应该持一柄折扇。偏生你还要将其炼做武器,与我相斗。这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啊。”齐瑓海好像一个温柔的师长,在学堂里对着不听话的学生柔声开导。
人群一下子爆发起无数的咒骂,有假惺惺的说“齐沧云”太不顾同门情谊的,有愤恨地说“齐沧云”不肯牺牲一下自己换家族平安的。每一句都在齐沧云的心间炸开,留下一个血呼呼的洞。
“齐瑓海”惋惜地说:“是你不义在先,就不要怪我无情。”
拉弓似满月,箭走如流星。真真是英姿勃发,潇洒快意。
如果那箭不是冲自己去的话,如果它之后没跟着数以千计的箭羽的话。
所有人庆贺起来,他们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庆祝,为那个不知好歹的杂种的死去而庆祝,为齐家终于要拜托那个人带来的厄运而庆祝。
“齐沧云”在箭雨中倒下了,没有一声痛呼却让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齐沧云感觉晚间穿心。
哦不,很快那就不仅仅是臆想了。
真实的穿破灵魂的痛感缓慢地如潮水般包裹除了齐沧云。
撕心裂肺,求死不得。
他拥有了辉煌的过去,但他没有将辉煌带给齐家,所以他罪该万死。
箭矢留在“齐沧云”的身上,他感觉五脏六腑已经是血淋淋的一片了。
“齐瑓海”带着所有人离去了。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冷冷的月光和冷冷的尸体,还有缠绕着灵魂的痛。没有人来看他,哪怕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怕他不是死在神的手下而是死在齐家人的怨念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痛意终于散去些许,齐沧云小心翼翼地挪到那具尸体旁,一根一根,一只一只用自己颤抖的手拔掉了那些还没钻进血肉的箭杆。
疼。
齐沧云感受着肌肉被撕扯着,拽着拖出更多的血,逐渐填充着地上凹槽,缓缓地拼凑出一个复杂的图案。
那如同卦象一般繁复的花纹,像是一只怪异地舒展着双翅的凤凰。天君和凤凰?又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齐沧云在心中一边屏气凝神的锁上痛苦,一边斥责天君。
忽然,一阵温暖吹了过去,带着充沛的灵气,富裕的让齐沧云感觉空气都粘稠起来。
他看着那具僵硬的尸体上的血迹淡去,箭矢被无形的力量碾成粉末,一切令人作呕的伤口都慢慢恢复成最开始洁净的那样,甚至血红色的衣服也变成了齐沧云最习惯的素衣。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不可抗拒地吸进了那具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托了起来,扶着站好。
齐沧云曲了曲手指,感受僵硬的关节被重新掌控。
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中响起。
“沧云,欢迎来到这里。你过得看起来不怎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带着真挚的关切,却让齐沧云恨不得再回到刚才生不如死的境地。
这是天君。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却仍发自内心崇敬的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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