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了?”
“累了。”心累。
“奴婢扶你到榻上躺会?”
“没用。”
“小姐不希望梦溪堂赚钱?”
“你怎么知道?”沈宝珍将脑袋一偏,看向她。
“奴婢猜的。”
【就差写在脸上了。】
沈宝珍面无表情再次转头,闭眼装死。
【难道是担心梦溪堂生意好转,前东家万氏来摘桃子?他们应该没这闲工夫。】
“小姐,万小姐定亲了。”
“嗯…嗯?”沈宝珍惊觉不对。
“这次与万小姐定亲的男子,是广陵人氏。”崔芙又道。
【果然,小姐几乎没看那手札。早知道,当时解释几句好了,现在再提,像是在邀功。小姐已经待我足够好了,不能得寸进尺。】
手札?什么手札?
噢,想起来了,和陈年账簿搁一块的那两本。
沈宝珍先是一愣,而后回神:“广陵?离得不远。”
【我的小姐,重点不是距离,是男方身份啊!】
【万曦、魏雅能走近,概因两家目标一致,那就是借姻亲攀附官宦。魏家能将魏雅远嫁京城,只为和太子搭上边,万家自然也做得出来。】
【是以,将被退亲了的万曦,许配给了两江总督府管家的侄子,以期借此攀附正二品大员,不得不说,这步棋走得挺妙,进可攻退可守。】
沈宝珍:???
“是不太远,万小姐也挺满意这门亲事。”
“你怎么知道?”说的有鼻子有眼,难不成是真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万小姐与兄长同游广陵,半道走散了,遇到地痞无赖,被两江总督老管家的侄儿英雄救美。”
【其兄为走仕途,都魔怔了。无亲无故,竟妄想以万曦名义在明月楼约见自己,此计落空后再施一计,也算是歪打正着。】
“行吧。”八成是真的了,沈宝珍轻叹。
“伍家小姐同一位姓关的秀才定亲了,也是他兄长的同窗,知根知底。据说,这位关秀才,秋闱有望中举。”
察觉到沈宝珍对小姐妹们的婚事一无所知,崔芙又丢出枚“炸弹”。
【可不是知根知底嘛,伍家早探清关秀才底细了。考秀才时,同老家孤女定亲,考举人时,同金陵商女定亲,以后考进士进殿试,不得尚公主?】
【坐享齐人之福,贪得无厌。】
被炸懵的沈宝珍:!!!为什么这事我也不知道?
好哇,一个两个藏着掖着是吧?
那她就当不知道。
省贺礼,哼哼。
【身有万贯家财,还需守财之权。金陵四大家族都想得挺长远的,沈家亦可效仿。比如说,资助寒门学子科举入仕,如此,他日这些人进入朝堂,总会念及香火情,庇佑沈家一二。】
沈宝珍疯狂摇头:不信。资助皇子抄家砍头,资助学子留个全尸?
“小姐你怎么了?”崔芙纳闷,怎么突然晃动脑袋。
“头疼。”要长脑子了。
“头疼?奴婢去请大夫。”说着,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诶别……你可是大家闺秀啊!
根本来不及阻拦的沈宝珍,又趴了回去。
这下好了,真的头疼。
如她所料,刚回芳菲院,各司其职的丫鬟们就围上来嘘寒问暖。
没过多久,爹爹娘亲闻讯而至。
“乖宝怎么样?”沈福达和岑内琇问向流冬。
“应是酷暑难耐,心绪燥热所致,喝一盏冰酥酪可解。”诊出小姐压根无事的流冬,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宝珍忙不迭点头。“对,再配一壶梅花茶。”
“要不要加一份冰雪冷元子?”岑内琇故意道。
“要!”沈宝珍眨巴着眼睛。
岑内琇含笑不语,目光了然。
“我瞧着不像头疼,而是嘴馋。”沈福达假意板脸。
“什么都瞒不过爹爹娘亲。”沈宝珍吐舌。
“胡闹。”沈福达轻斥一声,语气柔和,终忍俊不禁。
“你啊。”岑内琇温柔轻叹,似风拂柳枝般。
挥退下人,沈宝珍取出先前就打算归还的那卷账簿。
“爹爹娘亲,我都知道了。”
两口子一脸懵。
知道什么了?
难不成是……不不不!
还是……住脑!
沈宝珍变得神色恹恹:“爹爹娘亲苦心经营,我却败家挥霍。”
“败家挥霍?我们挣钱,本就是给你花的。”
“你娘说得对。再者,乖宝你并不是真想败家,对吧?”
“爹爹怎么知道?”沈宝珍抬眸。
“我还知道,乖宝你这样做,是怕家里太富,招祸,噩梦成真。”
“嗯,因为爹爹说,富可敌国了,要和天家结亲,我不想,我害怕。”沈宝珍不扭捏了。
“爹爹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你不乐意的事,爹爹肯定不做啊。况且,和天家结亲,哪里是你爹我想做就能成的?”
“爹爹那么厉害,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沈宝珍嘟囔道。
沈福达当即乐开了花,没忍住朝岑内琇挑眉,无声炫耀。
岑内琇表示没眼看。“乖宝放心,你爹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的?”沈宝珍两眼放光。
“真的。”
“娘亲就是定海神针,再大的事经您三言两句就云淡风轻。”沈宝珍欣喜地抱住岑内琇感叹。
又一个人被哄得晕头转向。“你呀,小小年纪,少操些心。”
沈宝珍认同地点点头,她无比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是以,将所思所想同爹爹娘亲言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梦里就是因为沈家富甲江南,才会沾染桩桩件件祸事,好在一切还来得及,家里的钱也足够用了,爹爹娘亲别再努力了。”说到最后一句,沈宝珍格外认真。
“额,这个,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我们沈家,早就富甲江南了,离富甲天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沈宝珍:???
沈家不是四大家族出事后,方能在江南冒头,过了好几年,才成为晟朝首富?
难不成是自己记岔了?
不应该啊。
梦中细枝末节已记不真切,但关乎沈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她想忘都不忘不掉。
见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夫妻俩连声安抚。
“富甲江南易,善终江南难,这个道理我们早就明白了,所以,一直在藏富守拙。将近九成生意,都记在别人名下,其中六成的分红,还是过了几道手的那种。”
“外人不可能查到我们沈家,到底积累了多少财富。所谓的富甲江南,也只我们一家三口知晓而已,乖宝不用太担心。”
“如果这个外人是官署?朝廷?皇家?”
夫妻俩咯噔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很保险。
不怕贼偷,就怕官惦记。
官字两张口,说你有就有。
双亲苦思之际,沈宝珍起身取出崔芙给的两本手札。
放她这只会积灰,给爹娘或可派上用场。
沈福达拿的是《江南百官录》。
翻页一看,瞳孔微缩,慌忙掩住。
环视左右,确无外人,低头再看。
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难得紧张局促。
刚来的江宁知府,果然是周巡抚的人......
岑内琇拿的是《江南俊彦集》。
总共十人,图文并茂。
无不是相貌堂堂、家风清正、为人坦荡之辈。
看得人眼花缭乱。
“乖宝,这手札你打哪弄来的?”夫妻俩异口同声,默契互换后,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爹爹娘亲,怎么了?”
“这俩,价值千金。”
“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是芙蕖亲手写的画的。”沈宝珍与有荣焉。
“她?她亲手写的画的?怎么可能?这里头随便指一个人,都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接触到的?”
“对啊。”
“额,这事说来话长,要不我长话短说?”
“我和你娘有的是时间。”“我和你爹有的是时间。”
“……”
等沈宝珍坦白完,轮到两口子无言以对了。
所以他们之前美滋滋个啥?
敢情是从闺女口袋里捞钱,怪不得那么好挣。
“爹爹娘亲,我听得见。”
“爹爹不是那个意思,你花了多少?爹爹给补双倍,哦不,十倍!”
“娘亲当时就有点预感,除了我家乖宝这般心善,整个江南,甚至是整个大晟,怎么能找出第二个呢。”
“娘亲,我记得你的原话是,这种傻子应该多来几个。”沈宝珍幽幽拆台。
知道当天晚上,她做梦梦见被一群人指着鼻子骂傻子,有多无助嘛?!
“你怎么这样?”沈福达帮腔。
“爹爹你的原话,唉,我就不说了。”她才不会承认太拗口,自己忘记了。
岑内琇白了他一眼: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沈福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有下次,放心放心。”
“芙蕖的身份,爹爹娘亲保密。”
“放心。”
“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
“嗯!”
“诶对了,乖宝你院里的莫声去哪了?”沈福达突然道。
【也派出去闷声干大事了?】
“出远门招募忠勇双全的护卫,我同你们说过。”沈宝珍答。
“是说过,可都过去三四个月了,怎么还没消息?”不会携款潜逃了吧?
岑内琇同样想到这点。“乖宝你给了他多少银子?”
“没给银子。”
闻言,夫妻俩松了口气。
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劲。
乖宝可不是吝啬的主子。
果然,就听到她补上一句,给的是银票。
“银子太重,银票轻便。”
重?
那得是给了多少?才会觉得银子重?
“乖宝你就不担心他卷钱跑路?”
“不会。”
“乖宝说不会,那肯定不会,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若招来的护卫却有本事,还忠心耿耿,倒也值当。”
“守疆固土的英雄好汉,就算腿足伤残,也差不到哪里去。”沈宝珍带着敬意。
守疆固土?
腿足伤残?
沈福达和岑内琇怀疑自己幻听了,莫声此去招募的护卫是伤退军士?
难道,他曾是边关戍卒?
夫妻俩刨根问底后,面面相觑。
其实,用不着跑那么远。
江南有水师、巡江兵、漕丁、乡勇,也能找着合适的。
罢了,闺女开心就好。
沈福达扯回原先话题。
“乖宝,我和你娘负责隐富示贫,你继续按你的想法来,双管齐下。”
“我没想法。”沈宝珍在这方面的自信所剩无几。
“你之前就做得很好啊,散财避祸,解厄消灾。”总能带来意外之喜。
“想不想、做不做,都没关系,随你自己心意。”
“要不,爹爹娘亲我们换换?”沈宝珍挣扎道。
“换?倒也不必。”
“形势还没严峻到这份上。”
“……”
沈宝珍:有被打击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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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爹爹娘亲别再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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