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许昔之没有再来叫李声钧一起吃饭，李声钧怀疑他生气了，还主动去敲了他办公室的门，想去哄哄他，毕竟昨天晚上许昔之的确是好意，早上自己的态度却有些过激了。
然而许昔之并没有应门，他似乎是个意外的幼稚得有些可爱的人，经常做出一些让李声钧意料之外的事情，比如现在，他虽然没应门，却从下面门缝里递出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李声钧弯腰拿起一看，赫然规规整整一个“滚”字。
李声钧眨巴了一下眼睛，决定在心里收回觉得他可爱这句话。
九中食堂他还没去过，中午人挺多，是学校惯有的丧尸来袭抢饭活动，教职员工食堂倒是没有太多人。
李声钧一路走过去遇到了不少学生，都还挺有礼貌的，特别是女生，都会笑着打招呼。
李声钧走进教职员工食堂后，刚想掏钱去打饭，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见许以清浅笑着望着他。
李声钧也立刻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温柔：“小许老师。”
许以清问：“来食堂吃？带餐卡了吗？”
李声钧问：“嗯？还有餐卡吗？”
许以清带点意外的说：“有啊，许昔之没给你吗？秋生让他带你的，我以为他告诉你了的，我们学校老师是有餐卡的，每个月有八百的额度，在食堂吃饭不用自己掏钱。”
李声钧觉得自己实在是穷得有些可怕，他听完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许昔之为什么没给他卡，而是学校居然还包餐真他妈太美好了。
贫困青年的脑回路实在太令人难过了。
“可能是他忘了，”李声钧说，“没事儿，我后面遇到他问他要就好，食堂一定得要餐卡吗？不可以扫微信吗？”
许以清伸手勾住了李声钧的肩，带着他往前走：“我请你吧，我很少在食堂吃，额度不用也是作废，不用在意。”
“啊，好，谢谢。”李声钧机械的应着，整个人身体都僵了，心脏跳动频率却成倍加速，砰砰砰地，打了兴奋剂一样，他都怕让许以清听着声儿。
李声钧正手足无措之际，他突然在许以清身上闻到了一股草莓香味，和之前在许昔之身上闻到的不一样，虽然许昔之身上的味道让他感到很熟悉，但明显眼下这个味道更加贴近记忆里那种让人感到安心和愉悦的香味。
李声钧想：许以清果然是他要找的人啊，每一点都和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了，每接触一次，当年的记忆就清晰一分，对他的喜欢也越加深一分。
他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许以清柔和的侧脸，心里暗自决定，是时候想办法追他了。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尝试。
初中部一号教学楼三楼，许昔之坐在办公室里，对着餐桌上两个并列在一起的餐盒幽怨的想：叫他滚就真滚了？真那么听话为什么不收那些东西？为什么不换衣服？亏自己今天早上还特意做了两份午餐带到学校来，亏自己昨天晚上还特意做了两个草莓布丁。
李声钧今天晚上一定要上他的日记头条。
“李声钧，从一般讨厌的无名小卒跻身我第三讨厌的男人，他做了这十件事——”就这样写。
九中教职工食堂很良心，价格不贵菜还好，李声钧看着盘子里的粉蒸肉和青椒炒蛋，以及一只香辣鸡腿，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以后在学校都不用自己掏钱吃饭真好啊。
教职员工食堂里基本上都是互相认识的老师扎堆坐，许以清刚打好饭，就有两个老师朝他招手了。
许以清就带李声钧过去坐了。
新老师一落座，自然是你来我往的一番自我介绍。
李声钧看着桌子对面的骨瘦伶仃，颧骨高耸，据说以有三个儿子的中年女性，和她旁边慈善和蔼，体态丰腴，据说唯一的女儿今年刚结婚的另一位中年女性，不禁想，这里的老师，好像除了他和许以清，都是看上去已经四十以上了的中年人。
骨瘦伶仃的那位叫钱艳艳，是个数学老师，现在教初三。
体态丰腴的那位叫黄秋梅，是个历史老师，现在也教初三。
中年女性尤其还唠嗑，从李声钧坐下到吃完饭，她们已经从他的籍贯学历问到了他的情感状况。
“黄老师，我真没女朋友，”李声钧拿湿巾擦着嘴，“真的。”
钱艳艳二郎腿一架，笑得细眉乱颤：“你们年轻人都这样谦虚拘着，以清是，你也是，只教重点班的那个许昔之也是，都说没对象，你们三个是个顶个的好看，哪会没姑娘喜欢哦。”
李声钧有些好奇：“许昔之老师也还没结婚吗？”
许以清笑着看着他：“你看着他像结了婚？”
黄秋梅正喝着海带汤，闻言连忙一放碗，截着许以清的话头说：“他我倒是能理解，冷得跟块冰似的说得就是他，凶，严厉，不与人往来，平日好话都没两句，空有张脸姑娘也是不爱的。”
“不对，黄老师，我觉得许老师人其实特别好，”李声钧想了想说，“昨天中午许老师叫我去他办公室给了我他亲手做的饭吃，还送了我许多东西，他真的很会关心人，黄老师你可能对他有些误会，我之前也觉得他有些难相处，但现在想想，他应该是刀子嘴豆腐心，亲近了就会觉得温暖的那种人。”
许以清脸色微微变了。
他撑着下巴，有些烦躁的心想：难道对一个人好也会变成本能，哪怕记忆混乱，性情大变，甚至因为那件事患上洁癖，对自己想保护，喜爱的人好，这种想法也依旧会潜藏在骨子里吗？
黄秋梅和钱艳艳同时面色一惊。
钱艳艳眉毛抖得更厉害了：“许昔之让你进他办公室了？”
黄秋梅嘴角痦子一歪：“还送你东西？”
“是啊，”李声钧说，“所以你们一定是对他有误会，以后多往来，就知道他的好了。”
黄秋梅说：“以清你说，是我们不想和他处好，他在年级风评怎么样，他人怎么样，这几年谁不是有目共睹，要不是……”
“黄老师，”许以清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站了起来，笑着看着李声钧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份资料要给李老师，就先走了。”
李声钧不解的看向他。
许以清眨了眨眼睛。
一分钟后，李声钧和许以清并肩在香樟树下走着，他问：“小许老师，你真有资料要给我？”
“不是，她们都是不太喜欢许昔之的，而且很缠人，一说就没个头了，”许以清说，“我是怕她越说越难听，你既然对许昔之有好看法，那就是你的看法，总不能让你听多了别人对他的坏话，下意识的把看法给带偏了吧？”
虽然知道许以清是出于好意，李声钧也很感激，但他觉得这不对。
“我对一个人的看法，是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什么而有所改变的，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耳听的就更不作数了，每个人都是具有多面性的个体，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
“也是，”许以清笑笑说，“那是我多想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李声钧说，“小许老师也知道许老师其实人很好吧。”
许以清愣了愣，随后又笑了：“嗯，知道，他是外冷内热的人。”
李声钧笑了起来。
许以清意识到照这样发展下去，他按照日记本上的来伪饰，且不说会不会毫无意义，至少风险会越来越大，必须让李声钧更相信他，依赖，再多表现得像七年前那个许老师一样。
会伤害到许昔之的事情，他每一件都要做。
每一个机会都要抓住。
许以清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日记本上的内容，然后感慨似的说：“青椒果然还是切碎和着蛋液一起炒最好吃的，分开就不辣了，不辣就没灵魂了，李老师，你觉得呢？”
七年前的许以清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李声钧笑得阳光：“我也觉得。”
“李老师，”许以清从口袋里拿出一颗他一直准备着的草莓水果糖，递到李声钧面前，“吃糖吗？”
后来的许昔之：啧，你舍得拿两颗糖骗他么？次次给一颗，看你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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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