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旷野民宿。

牛骨风铃清脆一声响,朝戈从刚擦拭的黑牛角弓上面抬头,猛然怒气冲冲的凌小兰。

腕子上挎着大包小包,两颊腮鼓,整张脸红彤彤。刚回到民宿就咣当一声关门,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朝戈下意识地蹙眉,视线往她身后看。

窗外有微风,女人披了件披肩在身上,背对着他正在等其他人。身体挡住表情,一直到进屋了他也没能看清。

下一个进来的是都仁,甫一下车就被朝戈拦住:“怎么回事?”

“让人讹了,我也是嘴欠,告诉她那衣服根本就不值那些钱,一下就生气了。”

都仁着急上厕所,被朝戈一直拦着,话急的蹦豆子一样。

“话说回来,镇上那群人真是赚钱连个连个底线都没有,今天那个女的本来是想宰凌小兰和虞小姐两个人的。结果虞小姐聪明没中套,这要是两个人都买了不得在她那个小破店里花五万块啊?”

都仁摊开手掌表情夸张:“他那个店一年租金有没有五万块钱都另说。”

朝戈闻言眉宇蹙得更深,扫了电梯关上的门:“我问你你们怎么碰到一起的?”

都仁实在憋不了了,撂下一句“就路上碰见的”,然后急的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末了,一片哗哗声中不忘隔门扯脖子喊一声:“还有一个八卦,等会儿我出来跟你说。”

朝戈没说话,长腿迈开,叉腰站在院门口等他。

天幕如墨色绸缎铺展开。银河蜿蜒成一道流淌着银砂的光带。

院子里着篝火,橙红火舌正卷着松枝劈啪起舞。

虞蓝的房间在四楼,最大的圆顶落地窗那间。

自动窗帘拉得严实,屋里只能渗出点顶光光影。

私密性极好。

淡淡月光底下,朝戈扯了扯唇。

这装修还是当年重装民宿时他特意吩咐的。

都仁好久还不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侧脸拢火点燃。

...

辛可和两个男生楼上换完衣服就来集合,说好了晚上野营看星星。

电梯门一开,她就看见站在檐下抽烟的男人。

俊脸微侧,长指拢着点猩红。挺鼻薄唇,唇角紧抿,含出清晰有力的下颌角。

一身板正直筒的冲锋衣,最朴素的款式,既遮瘦又遮肉,大学里的男生人均爱穿。

但是男人身材实在太好,抬手拢烟的动嘴,宽肩就将衣服肩线撑满。身型又高,支着两条长腿,周身充斥着游刃有余的力量感。

不怪当年蓝蓝能看上他。

闺蜜之间,有情报一定是秒发送。

辛可抽出手机,干脆利落地对着这侧影拍了张图,发给虞蓝,配文——

“你前男友在楼下蹲守呢。”

辛可发完,再抬眼,那双凌厉漆黑的眸子忽然抬起,凝到她身上。

辛可心里莫名一凛,但男人看了她两秒,蓦然出声:

“你们吃晚饭了吗?”

辛可摸不到头脑,如实道:“吃过了。”

男人下颌顿了顿,脸就侧到另一边去。

辛可莫名一阵不爽,一是想起今天下午那个凌小兰就来气,另一个是神经慢了一拍,觉得替自己闺蜜输了气势。

他问啥你就答啥?

正烦着,胡杨也到了约定露营地,手里拎着奶豆腐:“蓝姐不来吗?”

“她都拒绝了,还来什么。”辛可好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眼梢瞟了一眼侧身看月亮的高大男人:

“她那个人拒绝了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胡杨犹豫地看了眼手里拎的奶豆腐。

“这是你今天排长队给她买的?”她故意高声。

胡杨不好意思,摊开袋子讲是要分给大家的。

石头也来了,三个人到齐,就在院子里围着篝火铺好垫子,点上音响,胡杨放了首舒缓的《Tenerife Sea》

辛可倚着看星星:“黄老板的歌啊,蓝蓝最喜欢。”

“一听就很英伦风情,像在赛文河边的小船上。”石头点评道,他翻了个身看向辛可,“但是蓝姐不是在美国上学、工作吗?”

“有什么冲突的。”辛可低头敲九宫格回虞蓝的消息,拨冗道,“一个人的审美和她所处的地方关系不大。”

“一个人的审美来自于过去经历所有东西的总和。”胡杨循着记忆,慢声。

见两人的目光凝过来,胡杨解释:“我入职培训时候蓝姐说的。”

辛可眉梢挑起来:“怪不得蓝蓝喜欢你,这么久远的话你都记得。”

“说说,还记得什么?”

月光隐到云层里,黑暗裹了上来。这点弥漫上来的暗意给了少年点安全感:“我从第一天入职Lumières ?phémères的时候,就是蓝姐带我。”

“实习时候给得很少,一天$28,一周结束的时候,我给全组人买了咖啡,大家都很高兴,邻座的印度姐一直说我太sweet了,只有蓝姐没拿,快下班的时候很严肃的把我叫到茶水间。”

“她职场里不需要这种东西,干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胡杨说着,眼底涌上点荡动,“我那时候刚毕业,没多少积蓄,偏L&?那地方旁边寸土寸金,一天合下来基本上是搭钱。”

“她怕我坚持不下去。”

胡杨说完,听故事的辛可和石头沉默了。

大家对胡杨的暗恋都心照不宣,但都在一个职场,又有几岁年龄差,再加上虞蓝那个性子,没人看好。

但胡杨一讲述,再没人舍得苛责他那份心动。

石头拍拍他肩膀,故意偏倚主题道了句:“这不都熬过来了。你小子现在senior manager,前途大好着呢。”

...

都仁拴住腰带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听了个尾巴:“虞小姐果然人美心善,这搁谁谁不动心。”

朝戈一手揣在兜里,听见都仁这话眸子微侧,视线觑到都仁脸上。

后者立刻高举双手:“我可不是故意听的嗷,他们就在那坐着。”想不听也难啊。

再说了,你不也偷听着呢吗?

都仁促狭的眼神透露出了这句话。

朝戈低头按灭烟头。

一整根烟燃毕,尼古丁也没能荡走胸闷。

偏有人还没有眼力的凑过来,好死不死道:“哥,我有八卦,你听不听?”

“那个——”都仁觑觑下巴,向着垫子方向,“刚讲话的斯文小男生,喜欢虞小姐。”

朝戈没做声,下颌顿了下,顺着都仁目光看了一眼,眼眸沉得像漆黑的墨。

-

虞蓝洗完澡,拿起手机就看见辛可发来的“前男友在楼下蹲守”的消息。

还贴心的配了张图。

都不需要点开,小图都能看出来的宽肩窄腰,长腿随意一站,脸都没看清就能感受到的男性气质冲击。

许是她久久没回复,辛可那边急得又发消息:“hi,美女,在吗?是在默默流泪吗?”

虞蓝回了个有病就去治的表情包。

“你不想说点什么?”辛可八卦。

“不想。”

“今儿碰见他现女友了也不想?”

“我都二十六岁了,二十岁的心动燃料早烧完了。”

敲完九宫格,虞蓝手机甩到床头柜上,按了静音,按部就班地做着她的睡前几件套。

精油敷脸,搓得耳朵都热了,心也没能静下来。

房间是落地玻璃窗,扯开窗帘一个缝隙,底下一览无余。

院子里,生着一团篝火,围着那团明灭火焰,旁边是辛可他们的野餐垫。

几个人倚着背垫在闲聊,并没有多余的人。

意识到她在想什么,虞蓝心底一阵对自己的不爽,抓在窗帘上的手刚要撒开,就见辛可他们几个仓皇站了起来,许是夜幕低垂,天上飘起小雨,几个都做了遮脑门姿势。

下一秒,一个高大人影从一侧步入雨帘。

虞蓝撤窗帘的手蓦然顿住。

男人手里攥着的管制用具是折叠帐篷。小雨淅沥,他屈膝压住篷布,扯防风绳,打界桩,榔头起落稳如钟摆,两下闷响就楔入深度正好的锚点。

潮湿雾气里,男人弓起的脊背绷出清晰的肌肉轮廓。

虞蓝看着,脑海里蓦然蹦出来刚才辛可的那个问句。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虞蓝现在脑海里隔空应她:“他新女友挺有眼光的。”

许是感受到被人注视,楼下,男人蓦然直腰抬起眸子。

虞蓝眉心局促,立刻松手,将那道漆黑浓沉的视线阻隔在窗帘另一侧。

屋内,空间再度被封闭,视线在刚才的交错中,虞蓝也不知道对方看见了自己没有。

黑暗裹着,没吹干的头发潮意涌到头顶。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如敲门的雨线。

朝戈迎着雨线站直身,视线深切浓沉,定在楼上她的房间窗帘波动那一角。

宛若涟漪,只动了一下就散了。

再往外扩出去的那几圈波澜,平静地仿佛是他的错觉。

没人。

朝戈心蓦然一空,攥着榔头的手背力都大了些。

...

雨天,草原,野外,帐篷。对辛可他们这种常年钢筋水泥朝九晚五的都市人来说,简直就是水泊对恰巧穿着雨靴的小孩的吸引力。

朝戈也惯着,在谢声中随意点了下头,就回到檐下。

都仁递了条毛巾,等着男人拭尽了脸上潮意,才旁敲侧击:

“哥,这小兰妹妹,平时是上班还是上学啊?”怎么一直赖在这不走啊。

朝戈看他一脸犹犹豫豫的样子,瞬间就理解他的意思:

“不上班也不上学。”

“啊?那她来这待着干嘛?”

“来要钱来的。”朝戈眉弓微顿,扫了他一眼,直白道。

凌小兰从小跟着她那个歪心思的妈,也没正经学什么习,高考时候走得艺考,毕业之后大环境不好没个研究生学历,连教培机构都不要。找工作实在费劲,打起来出国念水硕镀金这条路。

她母亲伏在阿爸病床前,说得很好听,哪怕是个qs排名两百三百的也行啊,不去欧美那种发达国家,日韩也行啊,再不济俄罗斯,生她不就为了托举,总得让孩子有个班上啊。

阿爸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老年人,退休金有,但几百一千的,一分不碰,能攒下多少。

奔着谁的钱来的不言而喻。

都仁听得瞳孔放大:“不是,哥,这钱你真给拿啊?”

朝戈毛巾随意搭着,黑短发上仍湿意淋淋:“本来不想拿的。”

“现在呢?又想拿了?”都仁急道。

“嗯。”

他说完,视线向上抬,顿在那个视线根本不达的某处。

想起刚才窗帘角的微微波动,男人眉间又攒起,声线也绷紧:

“她早点走,咱俩早点清净。”

本来抚掌觉得朝戈这钱给的闹心死了,要是他他坚决不给的都仁,听了这句话,看朝戈仿佛是救世主降临。

恨不得伸胳膊一把把人揽住,泪眼汪汪,双手合十:“哥。”

“你真是我的神。”

朝戈侧头,笑着骂他:“滚。”

-

第二天的行程是贝克力火山群。

虞蓝昨晚不知道几点了才入眠,嘴上说着不在意,梦里乱七八糟,恍惚间还在大学,他们都在一起了还有女生偷偷给他塞情书,说什么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她气得要死,真是把她当个屁放了。但她这人又骄傲惯了,直接把情书砸到人家脸上的事她绝不会干,只会挑着连情书边都没碰过的朝戈反复阴阳。

连人家给她夹菜她都要哎呦一句,“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菜~哥哥还是自己吃吧~”

她端个盘子转身就走,男人没法,只能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哄。偏他还嘴笨,哄不出个所以然,越哄她越拿乔,气得一句话不应他。

最后路过楼梯底下,被男人找个机会堵在没人的角落,兜进怀里。

荷尔蒙和男人冷清的味道一齐压下,指腹凑过来,摩挲着抬起她下巴,直视她眼睛:“生气了?”

她很吃他这一套,寡言内敛的人,说不过就直接上手。唇被一口含住,她整个人都软了,什么气不气的,早不知丢哪里去。

迷迷蒙蒙几个小时,偶尔会冷不丁晃过一些现实片段,有不少朝戈和现在女朋友攀胳膊覆肘的场景,看不清脸,但就半个模糊身影,也够把她从回忆里飘蓦然被拽蹭到水泥地面,一颗肉心被粗粝的碎砂磨得钝痛。

她明知道在梦里都要握紧双拳。

终于耳边一阵强震动,直接把她从梦里振醒。是总部标急邮件。

说新一批矿银出质检问题,窟窿大到整个产品部门都在想办法。

点开邮件收件人里,并没有她。

Sophia专门转发给她。

虞蓝懂她的意思,所谓职场的不可替代性,是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她能办到。

她回了老领导一句thankx

都没来得及多想别的,立刻翻开电脑和供应商battle签订合同的逃生条款和损失弥补。

键盘敲了半天,怕在房间办公影响辛可休息。她提早到了车上。都仁在驾驶位坐着,见她来了还道了声好。

她那时候仓促点头,头都来不及抬,笔记本电脑被她搁在膝头,光标在供应商名单上机械跳动。

直到车窗一滴雾化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冷得她一哆嗦,喉咙没忍住咳嗽一声。

"冷气太足?"

低沉的嗓音惊得虞蓝指尖一颤。

蓦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司机换了人——后视镜里分明映着男人的熟悉的下颌线,凌厉、收窄,让人心惊。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袖口随意卷到手肘,小臂线条随着转弯动作绷出流畅的弧度。

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水幕,虞蓝一言未发,拉动车门就要下车。

拉动了两下没反应,才发现车门被男人锁紧,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语气平稳:“今天换导游了?都仁呢?”

“都仁今天有别的事,我亲自带队。”

“你们没其他导游了吗?”虞蓝脸色冰冷,语气自然也不好听。

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把自己和前女友关在一个空间里,她不理解也不能接受。

“一会专门要我带队,一会又不用。”男人压着尾音,眸光扫向她,诘问意味明显,“虞蓝,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谁要你带队了?”

男人丢了个手机到她怀里。

屏幕的光晃得虞蓝漂亮的眉头蹙紧。早上开的临时会议,她讲述了事实情况,石头提出可以临时改个方案,用民族银饰替代。他去联系。

看来就是这么联系的。

民宿官号留言上写着,“老板,辛苦今天取消原本行程,带我们去附近的银饰市场。”

虞蓝犹豫:“你们没有别人能带我们去银饰市场?”

“有。”男人眉骨压下阴翳,银质火机随意在手指间转了几圈:“但是今天都不在。”

态度明显不配合。

虞蓝当机立断拉开车门。半只腿跨下车。

“虞蓝。”朝戈冷冷淡淡的声线从前方传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以为,我还天天惦记着以前的事吧。”

语调礼貌,疏离,还带着几分嘲讽。

这话刺得虞蓝心一颤,下车的动作一下就被绊住。

屁股瞬间坐稳回原位。

后视镜,虞蓝瞥见自己脸色难看,眉揪在一起,唇紧抿着,一脸憋着口恶气要出的样。

有病。

她这辈子最烦别人激将她。

正攒着心思怎么回击,忽然听见副驾驶一道悠悠声线:

“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该说的我昨天就说过了。”

似乎是在回忆哪句。我明天就走。

男人脸色立刻灰沉:“那怎么没走?”

这句话带着挑衅,一下刺中了虞蓝神经:“我哪天走你这么惦记?”她是欠房钱了吗?

朝戈没搭腔,五指搭在方向盘上轻叩。按下车窗,抽了根火柴,擦地一声把烟点着,猩红砰地从后视镜跃出,男人甩甩火柴棍上缕松散的白烟:“确实,我管不着。”

虞蓝挪开视线,说出去都被笑,不仅住进前男友民宿,人家还赶人。

一时间,空间静默。

相顾无言。

虞蓝竭力别开脸看向窗外,避免对视。

这边,浑然不知的胡杨和石头已经拉开车门,两个大傻子一样兴致勃勃坐上座位。

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扫见被虞蓝扔到一旁的电脑,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刚才连续联系了好几个供应商,都有兴趣和咱们合作。最快的打样周期才半周,算上来回双签邮寄,最迟一个月,一定能赶上下个月展会。”

“今天你就放心的玩。”

辛可看到是朝戈带队,也有点诧异,但瞥见虞蓝都没说什么,也就罢了,只偷偷敲九宫格,给她发消息。

“他会不会以为当年你俩分手是你出轨?”

虞蓝:“?”

“很有可能哦,你和他分手很快就和齐之禾在一起了。”

虞蓝:“...那也是隔了几个月的。”

辛可:“跟你和他这几年比起来,那几个月只会让人觉得你俩早就搭上线了。”

"趁这个机会,不解释一下?"

虞蓝抬眼,车座前排,男人面无表情,掌心环住排档杆,手腕肌肉随着用力喷张,引擎轻微轰鸣,车轮轧过草地向前。

“没什么好解释的。”

都过去了,翻那没意义的旧账图什么?

车内无人说话,只有虞蓝敲键盘的声音。

胡杨小声提醒:“车上晃,对眼睛不好。”

虞蓝“噢”了声,顺从地合上屏幕,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在胡杨出声提醒她的那一秒,车内音乐声明显大了几个分贝。

蔷薇如期盛放

游人如期过路

情人如期相爱

至到分开

就像命书中批过在最后

都化作乌有

但那天曾实在

华丽地邂逅早发生过好等你继续走

缠绵悱恻的粤语歌,虞蓝觉得调调熟悉,听了很久,才想起来是杨千嬅的「稀客」。

说来奇怪,她一个北京人,竟然喜欢粤语歌。

张敬轩容祖儿古巨基黎明,翻来覆去听了个遍。

最爱的就是杨千嬅。

不止一个人不理解,问“你听得懂粤语?”

她每次都摇头。但也正是因为听不懂,粤语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情绪容器。

无数个夜晚,无论是在崩溃的少女时代,还是举目无亲的L.A

Miriam的烟熏嗓成了一种抚慰剂。她唱歌好像不顾完美,总是破音,甚至有些高音让你觉得危险,跌跌撞撞。

但是就是这点孤勇和横冲直撞的破音,能让虞蓝感觉到一丝放松,喘息,人不一定能把所有东西都平衡好,没关系的,对吧。

车里歌曲在播,随着车悠悠荡荡。

终于唱到——“离开,不应再打扰爱人”。

蓝牙被朝戈毫不犹豫的切断,音乐声灭,旋即被转接过来的蒙语新闻广播取代。

“你把歌切了干嘛?”辛可正等着听**,忽然调子跌下来:“这说的都是蒙语,我们哪听得懂?”

“费电。”男人言简意赅。

“路途远,待会电瓶耗尽开不回来。”

握着皮质方向盘的手背张合,很是不耐的样子。

仪表盘蓝光在他下颌咬肌处明明灭灭。

一刹那辛可都有些恍惚,这种神情——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却又克制不住地被人察觉的神情,她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非得让她说的话,大概是当年虞蓝已经说了喜欢,却被这小子眼也不眨回绝的时候。

明明是他回绝的人,为什么还会在没人能窥见的宿舍楼下一宿一宿的站着。

她团建吃完宵夜回来,猛然见到一个肩上落雪的人,吓得她以为自己喝出幻觉了。

对上男人眼底的血丝,才有了些实感。

辛可不明白。

虽然杨千嬅已经不唱了,但是不知道从哪句开始,空调出风口的风忽然变得粘稠,挟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一阵阵的飘来。

虞蓝靠着椅背,降下来一小截车窗,表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胡杨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想给她披上:“晕车吗?”

“车里的香水味闻得我想吐。”

虞蓝脸色有些白,胡杨立刻冲着驾驶位道。

“师傅,麻烦前面车窗也打开。”

朝戈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师傅”是在叫他。

顺着后视镜往后往望,男生正体贴的把自己的外套给虞蓝披上。

视线里的男生低眸,脸上柔意流淌,唇角抿紧,眼神里说不出的担忧和惦念。

动作专注温柔。

...

胡杨看冷风拂动,怕虞蓝冷。手指捏着衣领轻轻一抖,卫衣外套尾端掠过虞蓝发梢的瞬间,手背恰好地擦过她的耳垂。

小巧无骨的一滴软肉,短暂在他手背上栖息了片刻。

他瞬间屏息。

但下一秒,车身一个急转。

胡杨身体控制不了地漂移,极速的重力坠着他还没多屏息欣赏两秒,脑袋已经被甩到另一侧,磕在玻璃旁“咚”的一声重响。

这一声太响,哪怕没真磕上玻璃,也让全车人侧目。

平直无恙的草原公路,突然开出个急转。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故意为之。

虞蓝瞬间暴走,冲着驾驶位:“朝戈,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话音刚落,车头一侧钻出来一只黑白花的牧羊犬,嘴里还叼着腿都吓哆嗦的小崽,飞快的跑远。

留下小狗渐远的奶吠声。

坐在副驾驶目睹全程的石头小声解释:“老板哥是因为突然这只小狗冲出来才急刹的…”

车内气氛诡异的流动。

半晌,男人率先打破尴尬平静,声线低沉冰凉:

“到了,下车吧。”

虞蓝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但也没觉得有什么歉好道,拉开车门就下车,没在这个尴尬空间多停留一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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