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京城,春天来的有点晚,却又走的很快。
盈梓已经怀孕五个多月,腹部很明显,衣服已经遮挡不住。
如今她做起一些事来也总算感受到了阻碍。
寝殿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来,这几月后院倒是平静,但弘昐还是在福晋身边养着。
李氏好几次都在四爷面前陈情,道想将弘昐接回去。
许是福晋养弘昐养的好,如今弘昐说话说的很利落,喊人的时候也口齿非常清晰。四爷想过将它送回去,但弘昐很黏福晋,愣是不走。四爷也没法子,只能让弘昐继续留在寝殿。
除了福晋,宋氏和钮祜禄氏也时常去寝殿,属于每日早晚请安日日都不落下的。
盈梓用过早膳在院子里散步,这天气再等等便太热。
“姐姐今儿真早。”富察氏从右边拐了进来,“我给姐姐做了一床夏日盖的凉丝被,用的是江南的绸缎。这天气越来越热,姐姐怀着身孕本就畏热,用这凉丝被盖着晚上不会很热,又能挡风,免得姐姐着凉了。”
敛星斋修缮完后,盈梓就扳了回来。
如此一来,富察氏过来就很方便。
盈梓站定,摩挲着凉丝被,“你有心了。这针脚如此细密,你定然花了好多的心思。万嫫嫫,快上了妹妹喜欢的冰镇桂花酒酿园子上来。”
“是。”万嫫嫫收了凉丝被,转身去准备桂花酒酿圆子。
富察氏在星灿端来的凳子上坐下:“姐姐方才是在走路消食吗?昨儿您给我送来的那香皂可真好用。我这两日就用它洗手,每次洗过手上都有一股子香味残留,而且手都变润了。不过,姐姐给我的是沉香味,不知这东西是否可以换一种味道?”
盈梓摇着扇子:“这有何难?我这次只做了沉香味的,下一波准备做桂花味和玫瑰味的,到时候做好了再给你送一些过去。”
闻言,富察氏喜笑颜开,“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姐姐了。”
“盈主儿待咱们主儿可真好。”春和在旁说道:“咱们主儿入府后无恩无宠,幸好有您和我们主儿情同姐妹。若不然,在这能吃人的……”
“春和!”富察氏脸色一沉,“你话太多了。”
“主儿……”春和委屈的咬了咬唇,“奴婢是为了您好。”
富察氏这下连眉宇都皱了起来:“你心思多,想的更多,我今儿就不该让你跟着过来。”
“春和?”盈梓倏地哂笑,眉眼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我是不是见过你?你之前来过敛星斋?”
春和面色微变:“奴婢来过一次,在主儿进府那日。”
如此一提,盈梓倒是记起来了。
她深深的瞧着这个丫头,蓦地,低头勾着眉眼笑的意味深长,“后面没见你再跟着你们家主儿来敛星斋了。算起来,这竟是我第二次见你。”
春和颤了颤身子,连嗓音都是颤抖的:“奴婢……主儿说奴婢不懂规矩,后面便没带着奴婢出门。”
“你家主儿心善呐。”盈梓若有若无的轻叹,“起来吧。”
春和战战兢兢的起身,又小心翼翼的抬眉瞧了富察氏一眼。
富察氏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瞧着这一幕,盈梓撑着下巴,无意识的刮着自个儿的脸颊。
过了会儿,她浅笑:“妹妹进府也有半年了,还未曾伺候过爷,的确是辱没了妹妹的娇花容颜。”
“姐姐……”富察氏坐立难安。
“不过,”盈梓抬手压了压,示意富察氏坐下,“我知你心思,也懂你为人。你若真有什么,也不至于每次都避开四爷在的时候。有几次我让人去请你过来用膳,你瞧着是晚膳,就怕撞上四爷而推脱了我的邀请。”
富察氏一时间破涕为笑。
“只是这样容易惹是生非的丫鬟,妹妹还是别留在身边比较好。”说完,盈梓瞬间压下唇角,面无表情的看着春和。
春和双腿又是一软,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弯曲着背跪在地上:“盈主儿,主儿,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担心主儿,奴婢所有心思都在主儿身上,是为了主儿着想啊。”
盈梓轻笑,似是嘲弄:“那谁知道呢。”
“姐姐。”富察氏只觉得难堪,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了分寸,自己还心软的让她来到敛星斋:“我明儿就遣她回家中,换了旁人来伺候。”
盈梓但笑不语。
春和的求饶声还在耳边萦绕,但盈梓充耳不闻,只示意星洄将冰镇酒酿园子放在富察氏面前,“妹妹快尝尝,之前吃的都是热的,今儿天气热,酒酿圆子是我让人做好了放在冰块里镇过的。吃起来凉丝丝的,能解了燥热呢。”
春和已经被拖了下去。
等富察氏吃了几口,盈梓才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可怪我?”
“不会,姐姐说笑了。”富察氏叹气,“我知春和为人。之前想着她毕竟是从小在我身边伺候的,我进府总归要有心腹,这才带了她进来。原想着进府后她能看得清形势,也能变得更谨慎。谁曾想她还是这般性子。姐姐替我做了决定,若一直放春和在我身边,日后只怕还会出现更大的错漏。既如此,还不如早早遣了她回府,免得日后再做错事以至于她还丢了性命。”
盈梓懒洋洋的点头。
今儿四爷要到晚上才回来,盈梓忍受不了大清朝一日两餐的习惯,便按照现代的时辰一日三餐的吃。
四爷和她生活久了,习惯也被改了过来。
“爷今儿回来的晚,妹妹在我这儿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那敢情好!我早想着来叨扰姐姐了。”富察氏笑颜满面。
但等到了午膳时,富察氏还是诧异了。
大厨房的人送来了好些东西,可放在她们面前的只是一人一个空盘子,外加一双筷子和一口小汤碗。
富察氏惊愕的瞧着被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菜:“姐姐,咱们今儿这事……”
“今儿啊,咱们吃自助餐。”盈梓已经端着盘子起身,走到另外那张桌子前,用公筷先夹了两块炖的香嫩的牛肋骨,“这自助餐的吃法便是将备好的菜全放在一边,而后想吃什么便夹什么,想吃多少就拿多少,也不至于浪费太多。不过,这最好用在资助烤肉和自助火锅上。妹妹先尝尝,过些时日我再组个局,咱们一起来吃自助火锅餐。”
“这吃法可真新奇,那不等于咱们自己动手,无需伺候的人在身边?”富察氏跟在盈梓身后,见到想吃的便夹两筷子。
盈梓点点头,“对呀,我每次和四爷用膳就不喜欢屋内伺候的人太多。你想呀,好端端的用个膳,本来可以过个二人世界,缘何要这么多人凑在一起?”
说着,她侧过身靠近富察氏,低声道:“她们人一多,我连和四爷牵个手都觉得害羞。”
这下富察氏是真的震惊,她脱口而出:“姐姐还会害羞?”
盈梓:“……妹妹,你说实话可以迟疑一下,不用那么快的。”
富察氏掩唇偷笑,她这可是真心话。
“主儿。”星灿迈过门槛进来,双手垂在身前:“敛云斋的李主儿和钮祜禄主儿来了。”
盈梓挑眉。
富察氏端着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这也是稀客了。”
“还真是。”盈梓夹好菜坐到桌前,招呼富察氏也坐下,而后才吩咐星灿:“让她们进来吧。”
李氏比钮祜禄氏先半步进来。
她一眼就瞧见了桌上的盘子,“这是又在用膳啦?”
“我怀着孕,每日吃的都比以前多。爷担心我,故而该成了一日三餐。”盈梓皮笑肉不笑,说着扎李氏心肝儿的话。
等李氏和钮祜禄氏坐下后,她又道:“妹妹今儿倒是难得来敛星斋坐坐。我还以为妹妹空闲时就去寝殿陪着二阿哥玩,怎的今儿来我这儿了?”
又是一箭!
快准狠的扎中李氏的心。
李氏扯着唇角:“福晋将弘昐照顾的很好,身子康健,聪慧伶俐。而且寝殿比我的屋子大多了,又有大阿哥这样年龄相近的玩伴,比在婢妾那儿好多了。”
“李姐姐这么想就对了。”富察氏在旁温婉的笑道:“大阿哥是府中的嫡长子,日后可有的是福气。二阿哥和大阿哥从小在一处长大,关系肯定好。到时候,大阿哥必不会亏待了二阿哥。”
李氏笑的勉强,却又不能露出半点对福晋的不满。
“二位妹妹既然来了,就留下喝杯茶说说话。”盈梓吩咐人给李氏和钮祜禄氏上了茶水。
“侧福晋这儿的茶好香啊。”钮祜禄氏端着茶杯,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茶香甘冽,爷果然对您好,将这么好的武夷茶都送了来。”
盈梓挑了下秀气的眉尾,“你对茶研究的很多?”
“家父爱茶,每年都会存上一些。只是婢妾家中的武夷茶远没有这个香的。”
盈梓点点头,回过神吃自己的午膳。
过了三个月后,她的孕吐就好多了,只要不是吃的太撑,基本上便不会再有反胃恶心的时候。
如今这五个月的肚子,旁的都好,只听说接下去肚子会顶到胃,到时候还是会难受的。
盈梓摸着突起的腹部,低头的那一刹那温婉贤淑,母性光辉老耀眼了。
李氏瞧着这一幕,怨恨的眼神藏都藏不住,直接流露。
“二位妹妹今日过来是有事儿?”见二人一直没说到正点子上,盈梓便提了这个话口。
钮祜禄氏歉疚的笑道:“其实只是小事儿,实在是不好劳烦侧福晋的。不过,福晋说这事儿还是得来找您。”
盈梓挑眉,“说吧。”
“前些时日听说京城大街上开了一家奶茶铺子,生意极好。原想着让丫鬟们出去的时候顺道买一些来尝尝,可丫鬟出门的时间有限,那奶茶铺子又每日排着长队。今儿早上请安,偶尔听福晋提了一句。说那奶茶铺子还有您的一份,就想着能否从您这儿讨个方便,让妹妹们也尝尝鲜?”
“呀!”盈梓故作诧异,“福晋怎知道那奶茶铺子有我一份的?”
“福晋管着府中各项事宜,王朝卿在外忙活这么久,福晋不可能不知道的。”李氏面无表情的说。
盈梓摸着下巴:“是么?不过福晋知道的少,那铺子虽说我也曾参与,可我不过是出了奶茶的配方,旁的都交给其他人去管了。再者,也不是我出的本钱,我怎好去走这个方便?”
李氏还想说几句。
倒是钮祜禄氏连连陪笑:“是妹妹们唐突了。”
盈梓勾着唇角笑:“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妹妹们想喝,明儿一早天刚亮就让丫鬟们去排队,必定能喝上的。”
“是。”钮祜禄氏应下,而后突然看着富察氏:“姐姐今儿手上的味道是沉香味吗?不知姐姐用的什么润手露子,竟然能留下这么久的香味?”
富察氏抚着杯身的手指微微弯曲,“是沉香味,妹妹鼻子好灵。不过是普通的润手露子,在里头多加了一些沉香罢了。妹妹也可以回去试试,必定比之前的好一些。”
“可那沉香也不是便宜的,妹妹哪里用的起呀。”钮祜禄氏低头轻叹,怅惘失落。
盈梓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唱这一出莫名其妙的独角戏。
直到明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跪地就是一个高呼:“主儿,寝殿出事了。”
盈梓笑容一收:“那是福晋的寝殿,怎可能出事?你瞎说什么呢!”
明福白着脸,下意识看了眼李氏,道:“不是福晋,是二阿哥!”
“你胡说!”李氏尖叫,扑过去指着明福:“你说清楚,二阿哥怎么了?他分明早上还好好地,怎可能出事?我瞧你是胡说八道,黑了心肝烂了嘴,在故意阻止我的二阿哥!”
“李氏!”盈梓皱眉,“你且让明福把话说完。明福,说清楚了。”
明福磕头,“是寝殿传来的消息。二阿哥早上还好好地,下午就不知怎的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头着地,人当场就晕过去了,连哭都没来得及哭,福晋……”
“我的弘昐啊!”李氏没听明福说完已经奔溃的冲了出去。
钮祜禄氏慌张的跟盈梓说了告退,便追着李氏往寝殿去了。
盈梓扶着桌角,胸口剧烈起伏:“头着地?怎么会……王大夫过去了吗?”
明福仍旧伏在地上,禀报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王大夫已经过去了。可王大夫说二阿哥这一摔摔的重,只怕,只怕是……得做好准备了。”
“爷那里呢?”
明福又道:“福晋已经让刘一宝去前院了,可爷不在府上。苏公公便和两位王公公一起都分头找爷去了。”
盈梓已撑着腰往外走,脚步飞快:“去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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