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凭?!
赵雪嗓子眼都不知道自己夹出来的什么声音,实在是太太太惊讶了。
一般商户搞到官府颁发的贸易凭证是要花一番心思的,近几年欲发难办,大闫有不少商家天天提心吊胆,做着黑户生意。
更别说林雾齐这张“公凭”并非一般的贸易凭证。
一般贸易凭证是由县令,或者上一级的郡守发放,贸易范围由批准的官府职权决定,比如惠恩郡发的就在惠恩郡内使用,有些郡守会联合发放贸易凭证,扩大贸易范围。
林宏义和林照南使用的就是联合发放凭证,所以林家虽然常年奔走在外做生意,但固定的就是两个地方——惠恩郡和上阳郡。
林雾齐这张“公凭”上面盖的是市舶司的印章,属于官券,可以在全国乃至边境做生意,市舶司颁发此类公凭不超过200个。
“百花杂货铺当初爹娘说好给你,我不能收,这张公凭是你自己的私物,更不能收”。
赵雪摇头拒绝,公凭如此稀缺,只怕也是登记造册的。林照南如果用了,被有心之人发现举报,定会招来麻烦。
“林家河与高家离得远,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辛苦嫂嫂先帮忙照看,也不至于下月就关门大吉了”。
“这……”,赵雪欲言又止,这个活儿接得实在是难为她,公公婆婆又会怎么想自己。
不容她先消化解决这个难题,林雾齐又发难了,他道:“至于这个荷包,你不要就帮我扔了。”
“?”
赵雪收回之前心疼林雾齐的话,此刻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同情来,对高家的。
以后这种折磨,就让高家去受吧。
“我和你哥哥也应分帮你照看着铺子,有什么要紧的决定会立即差人去高家村告诉你,就如果不方便,每月给你送账簿,放心吧”。
赵雪盯着林雾齐挺直的后背,只瞧着他微微转头,露出柔和的下颌。
诶。
好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哥儿,怎么就被林家养成这般性子。
林雾齐对赵雪提出的解决办法并未回应,下巴轻点,对三勤说:“送嫂子出去,顺便帮她把账簿抱出去”。
“好的”,三勤颔首。
赵雪叹气,知道犟不过林雾齐,就算现在勉强不拿走账簿,他也有好多办法和理由把东西塞给自己。
她把桌上“百花杂货铺”的账簿叠回去,抱着转身:“早上才从野水坝送来的山羊,娘知道你爱吃,一直小火炖着呢,一会儿叫三勤给你端来,出发前吃得饱饱儿的”。
不等林雾齐说点“感激”的话,三勤连连点头,半送半催赵雪踏出房门:“知道啦,少夫人”。
赵雪回头瞪他一眼,转身离开林雾齐房间。
三勤掩上房门,飞快凑到林雾齐身边,小声说:“公子,我刚瞧见高家来的人了,就在门口”。
“嗯”。林雾齐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就好像三勤说的是待会儿晚上吃什么。
“不过我按照你之前吩咐的,没给开门”,三勤邀功似的笑笑。
“嗯”,林雾齐的反应依旧如上。
只是,这回三勤还站在原地踌躇,满脸写着“我还有话要说,你快问我吧”。
林雾齐很给自己这个贴身小厮面子:“还是事?”
“嗯嗯!”三勤咧嘴点头:“之前不是说高家人是个痨病鬼丑八怪吗?我刚在门口看了,没有癞蛤蟆,甚至里面有一个好俊俏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你看上人家了?”林雾齐瞅着他,眼里终于带了点难得的笑意:“头一回见你这么迫不及待要提人家”。
三勤也是个哥儿,林雾齐有时候瞧他跟自己的小弟弟似的。
三勤瞪眼,脸唰一下红成猴子屁股:“不是!我想替公子你瞅瞅未来夫婿长成什么样的。”
“夫婿”二字让林雾齐眼底稀薄的暖意散得干干净净,他唇边挂起一抹冷嘲:“本人今天来不了,外面来的应该是他的兄弟,你要是真想嫁……”。
“我不嫁人!我要伺候你一辈子的,只是觉得他看起来比梁辰哥好”。
“梁辰哥”三个字就像一个开关,让林雾齐瞬间白了脸。
林雾齐哑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要被男子的皮囊骗去,再说胥梁辰的才华在永安县,甚至是惠恩郡也没有人能比,他算什么?”
三勤垂眼盯着脚尖,小小声说:“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看不上咱们这个小地方,跑到外面两年了,都没回来看过公子一次!”
林雾齐表情淡淡的,好像在解释三勤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我和胥梁辰只是朋友,他为什么必须要回来看我”。
“只是朋友的话,公子这两年为什么不愿意结交其他郎君?”
林雾齐已经把心裹得很严实了,但经不起三勤这样一再扒开,晾在冰凉的空气中。
他下巴微抬,鼻尖微微翘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弧度:“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罚你三个月不能吃肉。”
三勤已经碰到自家公子的忍耐底线了,连忙闭嘴:“我不说了就是嘛。”
林雾齐放下这个话题,看向床上的云锦布包:“把它拴马背上,过半个时辰准备开门,让他们从侧门进”。
三勤点头,知道他家公子终于准备要放人进门了。
可他略微琢磨琢磨,扬起的眉毛立马耷拉下去,走向床榻去拿云锦布包,一边不死心地确认:“咱真不坐马车去高家村么?听说路程最少两日,公子你的屁股会被颠成两瓣的!”
以前跟着爹和大哥出门,再远的路他也颠过,这点路程算什么。
林雾齐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再颠簸也不能便宜了高家”。
林宅里面水深,外面也火热。
高宴在台阶上屁股都要坐麻了,望着远方的天空,心思随着天色一起沉落。
天要黑了,钱也没了,人也饿了。
他闭上眼,长长叹口气。
要不现在就把钩吻吃了吧。
管他的。
“宴哥,饿了”。
高大武瘫在旁边地上,率先找起麻烦。
“我有个吃的,你要不要吃?”
高宴看向高大武,摸了摸怀中钩吻,笑得特坏。
“什么?”高大武两眼发亮,坐直身体期待地望着高宴。
“哈哈”,高宴忍不住被自己的坏主意逗笑了,挽救道:“没什么,骗你的”。
“哎呀,宴哥你太坏了!”高大武无语再次倒地,哀嚎出声。
高大贵在旁边默默道:“咱就少说点话,省点力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去”。
高大武是不听劝的,嗓门儿以后老大:“还好婶子说腊月二十八申时前到家就行,给咱们的时间还挺充裕”。
申时,也就是下午5点前。
算算时间,路上只要不出岔子,够够的。
“我想起来了,真有吃的给你们”。
高宴忽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上午买的两个馒头,分给高大武和高大贵:“你们一人一个”。
高大武接过馒头,咽了咽口水,感觉两口就能吃完:“老规矩,咱分着吃”。
高宴摇头坐下,一脸生无可恋:“你们吃,我吃了浪费。”
“???”
高大贵和高大武齐齐看向他,眼睛里大大的疑惑都快往外蹦了。
高大武甚至伸手去探高宴的额头:“你不会得了热症吧?”
高宴打开他的手,咳嗽道:“我的意思是我不饿,吃了浪费”。
“哦,吓死我了”。
高家两兄弟这才放心地吃起馒头。
两个人好不满足地干啃馒头,甚至喉咙管里频频发出对美味馒头的肯定之声。
高宴闭着眼,只听声音,还以为旁边在吃阳澄湖的大闸蟹。
———“咔嗒”。
这时,三人背后传来一声响。
他们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向林宅大门。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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