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凤楼的旧伤犯了,不知是因为之前作死似的洗了冷水澡,还是最近持续去阎家门外等人,车子熄火,每每都是冻到半夜,让骨折过的腿受了寒。

他从睡梦中生生疼醒,却又冷汗涔涔的不甚清醒。依稀听到有人起身下床,推门出去。他没有循声去看,人弓身蜷在床上,两手抱着膝盖,躲避什么似的闭着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不甚清醒里。

通常这种时候,阎如谨会先烧上一壶热水,再拿来家中常备的止痛药。等他吃过药,再打一盆热水进来,熟练的为他热敷按摩,直至难捱的疼痛有所缓解。隔天醒来时,他会戴着他有些嫌弃的理疗护膝,阎如谨会在他嫌弃的看着那东西时,哄孩子似的哄他不要摘掉,说戴着不影响走路,不戴才会疼的走不了路。

凤楼在不甚清醒里重温着这一切,但疼痛不会因为他的臆想而缓解,反而像催促他醒来面对现实般持续加剧,他终于还是清醒了过来。

阎如谨不在,家里就失去了原有的整洁,暖水瓶里空空如也,连一口送药的水都倒不出来。凤楼拐着腿接了水烧上,又拐着腿出来找药。几乎翻遍了所有抽屉柜子,他才想起药箱在阳台柜里。

吃过药还是不见缓解,最后像是疼的狠了,一个快30岁的大男人,被一群刑警称之为铁人的alpha,竟然红了眼眶。

因为当年是阎如谨主动追求的他,依恋标记伴侣也是omega的本能,所以认识他们的人都以为是阎如谨离不开他。原来不是这样,在他们的关系里,离不开对方的是他,是得到了阎如谨全部的爱和温柔,却不知珍惜的他。

难怪陆鲨骂他蠢,难怪阎如玉恨不得砍死他,难怪阎如谨不要他了。

你活该!都是你自找的!

你还吃什么药?疼的太轻了,疼死你算了!

后知后觉的自恼里,凤楼一把打翻了药瓶。看到那些滚落一地的药片,忽然想起阎如谨说过这种特效止痛药很难买,他又拖着腿挪下沙发,一粒粒的装回瓶子里。

被惊醒的猫好奇的看着他,凤楼腿疼的膝盖不能打弯,差不多是拖着腿匍匐爬动,当年受伤卧床都没这么狼狈。

药瓶的盖子滚到边几下面去了,他挪过去伸手去够,不期然的看到了摆在边几上的台历,在那一页的末尾用墨水笔圈了一个圈。

2月28号,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他这时才想起阎如谨那晚没说完的话:你别去,今天是我们的……

凤楼怔在那里很久,久到观察事物格外有耐心的猫跳下沙发来蹭他的下巴,他才从久久的楞怔中回过神,但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挪动着翻过身便躺在那里不动了。

他竟然在结婚三周年当天和阎如谨大吵了一架。

他竟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无视阎如谨的一再挽留,摔门走了。

他又错过了一个结婚纪念日,如果阎如谨坚持离婚,那将成为他们最后一个结婚纪念日,他就这么错过了……

清冷的深夜里,后知后觉的alpha一手抓着药瓶,一手拦着眼睛,一遍一遍的呢喃着对不起,呢喃着爱人的名字,渐渐含糊不清,最终只剩懊悔到无以复加的哽咽。

失去了爱人的庇护,他便失去了刀枪不入的铠甲,失去了作为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的无知无畏。他终于看清了现实,看清了自己无知的冷漠与残忍。彼时加诸在爱人身上的伤害开始反噬,像亲手持着尖刀刺入胸膛,想起的越多刺的越深,直直没入心脏,再反复的拧转,将那里捣的血肉模糊,痛不堪忍。

原来旧伤发作是因为换季变天,凤楼坐在窒闷的出租车里,一手无意识的揉着酸痛肿胀的膝盖,视线穿过朦胧的雨幕,穿过铁艺大门围栏,一瞬不瞬的望着院落深处。

司机等的不耐烦时,终于有人走了出来,大门缓缓开启,陆鲨撑着伞停在车前。

因为没人照料,也没人督促他及时就医,凤楼这次旧伤复发便比每一次都严重。他费了点时间才从出租车上下来,拐着腿拿出后备箱里的行李箱,再狼狈的走到车前,怕被陆鲨抢过去似的紧握着拉杆,被雨水打湿的脸庞没了之前的强横,话中带着请求意味:“让我帮他拿进去吧。”

陆鲨扫了眼他的腿,要笑不笑的奚落:“凤警官这是换战术了吗?不过我必须承认,你瘸着腿站在雨里,看上去的确有点可怜。唔,就像一条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弃犬。”

凤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还是那句话:“让我帮他拿进去吧。”

他太想见到阎如谨了,但他不能硬闯,干等也等不到人,只能借口送东西来见人一面,说是求见也不为过。无论这些人怎么为难他,他都不会再闹事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人其实是在保护阎如谨。

陆鲨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只觉有趣似的挑了挑眉,又看着这人寻思了下,才回身走到大门边,按下门铃。

阎如玉可不认为凤楼是单纯的来给她哥送东西的,听到门铃声叫住辛伯,趿上拖鞋去了玄关,问丈夫:“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陆鲨笑着说:“没有,他态度很好的请求帮忙拿行李。你不是正无聊着,不如我们玩点雨天小游戏?”

连接着监控摄像头的可视门铃可将门前情景尽收眼底,阎如玉冷眼看着一身狼狈的凤楼,哼笑:“痛打落水狗吗?”

陆鲨:“他今天的态度真的很好,老实说我有点不忍心拒绝他。”

阎如玉:“这么说我们盛情难却喽?”

陆鲨:“也可以这样说。”

阎如玉:“好吧,带他进来。”

阎如谨:“别整他,让他回去。”

兄妹俩的声音前后响起,但阎如谨坐在客厅里,进屋避雨的虎牙不客气的上了沙发,沉甸甸的大狗头放在阎如谨腿上,所以他的声音被留在了房子里,没能传到院外。

雨下的不大不小,但这时节的雨水寒凉刺骨,凤楼没被淋透也被冻透了。从未如此憔悴过的脸白中透青,双颊微微凹陷,每走一步都承受着锥刺一样的疼痛。

阎如谨又不怨恨这人,即便怨恨,他也不会放任妹妹去糟践对方,那太出格了,也完全没有必要。

阎如玉也没那么出格,近距离的“欣赏”了一下凤楼的狼狈,抱着手臂讥诮了几句,得了哥哥晚上给她做好吃的哄劝,便配合的被打发走了。

阎如谨让陆鲨帮忙把行李箱拿回房间,随后让辛伯给凤楼找了套干净衣服,秋姨没等他吩咐就去厨房泡茶了。

凤楼换上不知什么时候留在这边的衣裤,从卫生间出来,尽量脚步自然的走过去,缓缓坐了来。

阎如谨轻轻拍了拍虎牙的头,对它说:“自己去玩吧。”

虎牙只把沉甸甸的大脑袋挪开了,依然待在阎如谨身边。它认识凤楼,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人遮遮掩掩的在门外徘徊,便真的把他当贼防了。

凤楼近乎贪恋的看着阎如谨,看着他温舒的没眼,没有一丝怨怼的面容,心脏却拧紧似的疼着。

他确实蠢,但不是蠢的可怜,而是蠢的可恶。如果阎如谨没有提出离婚,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身为丈夫自己有多失败多糟糕。

婚礼上的誓言是两人共同许下的,履行誓言的却只有阎如谨一个人,他从未爱护尊重过自己的妻子,甚至在结婚之初用受害者的身份看待他们的婚姻,把阎如谨看作施害者,把他的退让隐忍看作赎罪。渐渐的连他的隐忍退让都看不到了,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纵容,挥霍着他的感情,最终把人逼到了不得不放手的地步。

“对不起,我又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凤楼知道道歉于事无补,真要道歉的话,他可能要说几百遍对不起。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敢奢望多说几声对不起就能获得原谅,他只想让阎如谨知道,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阎如谨微怔过后回了一声:“没事。”

这是每次争吵过后他最常说的两个字,但以往说出这两个字是出于宠惯,如今只是无甚所谓的附和罢了。

狗子,多喝热水吧,这才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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