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妆

宋明科被当众驳回比武的提议,世家公子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俊朗的面容涨得通红,勃然变色道:"我与新郎切磋武艺,本是贺喜的美事,关你何事?"

他故意挺了挺胸膛,露出内衬的锁子甲。这是刚从军营回来的做派,明摆着要以武压人。

卢松明忽然跨前半步,身形如松。他目光坚定,静静看着宋明科,轻声道:“宋公子若是真心为阿宁道喜,便请让舍弟与周将军比划拳脚。”

宋明科是军营中厮杀出来的,武艺高强,虽不知他和周横孰高孰低。但是若是在今天动了真格,场面绝对不好看。

宋明科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他盯着门内晃动的红绸,想起去年上元节,赵归宁提着兔子灯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喉结滚动两下,他突然转身退到墙根,玉带钩刮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声响。

卢松明悄悄松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弟弟道:“去吧。”

卢松霁笑嘻嘻地点头,理了理衣襟便大摇大摆走出去。他站在周横面前,拱手道:"周将军,久仰大名!今日是我表妹大喜,小弟斗胆讨教几招,权当贺礼了!"

周横笑着答应,不过心里却清楚,刚才那个提出要比武的人绝对不是卢松霁。

话音未落,卢松霁右拳已带着风声袭向周横肩窝,拳风凌厉,看着势大力沉。可就在即将触及周横衣料时,他手腕陡然一转,凌厉的拳风化作虚晃的掌风,轻飘飘擦过周横肩头。

周横顺势侧身避开,余光瞥见卢松霁收招时故意踉跄半步,脚下还 "不小心" 踢到地上的红纸屑,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在放水给台阶下。

他配合着抬手格挡,两人拳来脚往间,带起地上散落的红纸屑与彩绸碎片,如蝴蝶般飞舞。

不过五六个回合,卢松霁突然抱着胳膊跳开,大喊:"不打了不打了!妹夫功夫太高,我认输!"

他耍赖似的往门柱上一靠,还故意抬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汗,引得围观宾客哄堂大笑。

前厅的喜烛烧得正旺,烛芯不时爆出细碎的火星,映得满堂红光。

周横踏着猩红的毡毯立在香案前,玄色锦袍上绣着的金线在烛火下流转,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如松。忽闻喜娘高唱 "新娘到 ——",抬眼便见喜娘扶着一身红妆的赵归宁缓缓走来。

奉茶时,赵归宁跪在蒲团上,指尖触到茶盏的温热。她望着上首的赵兴,心头涌上万千。对于殷夫人,她自是不喜的。但是对于赵兴,她却是一种矛盾的感情。

儿时母亲还在的时候,赵兴对她还是很好的,视若明珠。只是后来,这份父爱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她对他这个父亲由爱转恨,后来又由恨转为平静,转为陌生。

她摸了摸手腕上母亲的镯子,在心中颤声道:“阿娘,女儿出嫁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抽泣着。

赵兴看着女儿微微颤抖的肩头,以为是不舍,眼眶倏地红了。

旁边的殷夫人见状,嘴角勾起抹极淡的讥诮。

接着,她摆出嫡母的姿态,对着底下的一对新人道:“日后你们要互敬互爱,宁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想来你们定会和睦长久。”

两人点头。

奉完茶,本该由兄长背新娘上轿。赵归宁被人背起时,鼻尖嗅到熟悉的皂角香,惊喜地低唤:"二表哥?"

"是我," 卢松霁的声音带着笑意,"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

她一直以为会是赵铭背自己出嫁,没想到居然是卢家表哥。

卢松霁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昨儿我在他茶里加了料,这会儿怕是还在茅厕蹲着呢。"

赵归宁噗嗤一声笑出来,冲淡了不少成婚的感伤。

快到花轿时,卢松霁的脚步慢下来,语气忽然郑重:“以后碰见了什么难事,记得给我或者你大表哥、舅舅写信。过几日我就要参军去了,以后周横若敢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去。”

赵归宁闻言,泪水又袅袅落下。

周横现在所住的将军府和赵府隔了几条街,赵归宁坐在晃晃悠悠的花轿里,只觉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没过多久,花轿猛地一顿落了地。赵归宁在喜娘的搀扶下,踩着红毡落地。周围的喝彩声浪裹着秋风涌来,混着唢呐的余韵,闹得人耳朵发涨。

赵归宁手中被喜娘塞进了红绸。她的视线虽被盖头遮住,但心中能感受到红绸另一端传来的心跳。

将军府里早已人潮涌动,正厅主位上,梁王与梁王妃并肩坐着,身上的锦袍在烛火下泛着贵气 ,他们特意从兖州千里迢迢赶来的。

两人拜完天地时,周横的手掌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惹得周围起哄声更响,簇拥着他们往洞房去。

赵归宁坐在床沿,指尖把喜帕绞出几道深痕。心里头乱糟糟的:待会儿他进来,自己该说些什么?人心本就易变,男人的宠爱更是镜花水月,若想在这府里站稳脚跟,总得有个孩子傍身。想到这儿,她反倒生出几分豁出去的念头。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赵归宁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横走到她面前站定,手中的喜秤轻轻挑起红盖头。

烛光里,她的脸颊泛着红晕,眼尾微微垂着,偏又抬眼望过来,那模样像含着露的花苞,怯生生的,却又藏着点说不清的韧劲。

赵归宁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赵府时,她好像也是这般仰头看他,然后问他为何要娶自己。

周横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血气方刚、身体健康的年轻男人,此时被自己含羞待放的小妻子这么看上一眼,只觉浑身都烧了起来。

怕自己太过鲁莽吓到了她,周横在她身边坐下,笑问道:“可还满意?”

“你指的是哪方面?”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试探。

周横挑了挑眉:“自然是这一切,比如迎亲的排场、府里的布置,往来的人事,还有…… 我。”

他充满期待地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他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不料她的身子却忽然靠上前来,她的唇就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

轻轻的,仿佛一片羽毛掠过了平静的湖面,不过却足以在周横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周横只觉的刚压下去的一点儿火,又有了燎原之势。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更何况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身子一侧便将她一下子扑到在床上,还未卸去的凤冠砸在大红喜被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周横就这样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去拆卸她的凤冠。

明明很短的一段时间,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漫长,赵归宁身子已经软的一塌糊涂,同时又忍不住微微轻颤着。

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既期待又觉害怕。只觉得自己像是那要即将经受凌迟之刑的死囚,只求快一点了结。

凤冠有卸去的那一刻,夜晚却漫长的无边。

这一夜,赵归宁只觉自己是江上的一叶小舟,在一片广阔的江面上随意漂荡,不知要驶向何方。

而周横却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即将靠岸的归船,舱外码头的灯火透过窗棂照进来,总算有了可以停靠的岸。

一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放白,周横才逐渐消停了下来。至于赵归宁,又累又困终于熬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横侧着躺在外侧,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又将赵归宁贴在脸颊边的秀发向耳后捋了捋,这才满意睡去。

一缕阳光钻过床帘,恰好照到了赵归宁的眼睛上。她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片结实又宽阔的胸膛,只不过上面疤痕交错密布,着实算不得美观。

她探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左肩上的那道长痕。

不料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接着便是周横那略显慵懒的磁性声音:“不再睡一会儿了吗?”

“不了……”赵归宁刚说两个字,发现自己的竟然嗓子已经哑成了另外一个人。

周横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一会儿让小厨房炖盅梨汤。”

他将下巴放在赵归宁的头顶之上,埋在锦被下的手却是又不老实地揉弄起来。

他刚开了荤,正是食之味髓的时候,若不是照顾也是初次的妻子,他早就翻身再来上几个回合了。

既然吃不到,他就只好在手上吃点儿豆腐了。

赵归宁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还要再来。一想到昨夜,她轻轻拍了拍他那只四处游走作乱的大手,“不行,我真经不住了。”

周横低头将她害怕抗拒的小模样尽收眼底,沉声笑起来:“我没想再来。怎么样,腰酸不酸,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赵归宁腰酸的厉害,被他这么一说自是心动。只是她终究还是有些害羞……

犹豫间,周横的大手已经自顾自放在了她的腰上并且动作起来。

周横武将出身,对于按摩这种事熟练的很,赵归宁只觉得他按这几下,自己就解乏了不少。

只可惜刚按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将军、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可要沐浴?”

赵归宁与周横一同起身时,帐外候着的流影已应声而入,轻手挑开藕荷色的床帐。

随后三个婢女鱼贯而入,并排立在床边福身:“奴婢参见夫人。”

赵归宁眼角余光扫过身旁刚披好外衣的周横,他便开口道:“这几个是给你挑的丫鬟,手脚都利落。”

赵归宁浅浅颔首,任由流影为自己更衣,口中问道:“都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朝霞。”

“奴婢彩云。”

“奴婢追月。”

她简单问了两句,便让三人自去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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