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子出世，缚于母体之魔气自发收尽他体内，身上再无桎梏，楼至韦驮心神略松，至此方知自己不知何时竟紧握一手，抬眼一观，“砗磲佛母……”是了，这迟迟难以化出的最后一相，一直是与这个孩子相系的。唯前生的那一点不舍，今生的心甘情愿而已。佛母无言，已将那魔子一手抱起放于他身边，随后因楼至韦驮体虚，佛光逸散，归于本体。

佛母归元令楼至韦驮恢复了些精力，他勉强坐起，将那魔子抱进怀中，魔子生来无泪，出世睁目，楼至见他双眼靛黑，乌玛瑙似的溜看，最后回到他身上，只定定盯着他瞧。然而甫出生未及清理，此时头脸亦有血痕，柔软的胎毛凌乱的搭在头上，很是有几分可怜。

楼至韦驮看着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唇边笑意，他拿起一旁的布帛将魔子包起，叹道：“质辛，此时你我倒是一般狼狈了。”静坐片刻，佛气渐复身躯，他简单整理自身，挥手解除封印，便带质辛同去沐浴。

转过半山，便是一处瀑景，飞珠溅玉在如盘圆月映照下光华剔透，自成一番山林野趣。瀑下是一泓泉潭，摇摇波光碎影银光，楼至韦驮赤足走来步入水中，手里托着质辛，将他仔细清洗干净，包好襁褓，轻拍他小小的背脊，见他仍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不由道：“你不愿意睡一下吗？”

质辛躺在襁褓里，听到声音又将眼睛转过来，楼至韦驮见他眼中十分清明，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伸手摸摸他的脸，将他放在岸边，便自行清洗了。他本已修至□□天，如今魔子离体佛元渐复，佛体自净，竟至沾身不湿，周身污物自行褪于泉中被流水带走，待他自水中升起踏波而行，法相已复，法衣自覆其身，唯长发披背，并未挽髻。

他将质辛抱起来，见质辛双眼圆睁，瞧着自己的眼中似是露出几丝好奇，“且睡吧，日后看这世界的时间很长。”也不知是否质辛真的累了，行至半路，终于渐渐闭起眼睛。

楼至韦驮一直以为是强烈的本能令魔元生出求生意识，却并不知此子自有意识蕴生起便已记事，虽然幼嫩孱弱，却早已将他满身狼狈的诞子模样和自水间踏浪而行的模样牢牢记入心中。连同此时围绕周身的体温与梵香一同，成为初生之后永不磨灭的记忆。

回到山洞，质辛已经熟睡，楼至韦驮将他安置于一旁，终于面对那一榻淋漓血迹，此次他并未神魂无主的落荒而逃，诞子佛血尚未凝成血晶胎络，运使佛力将之包裹化消，也不过片刻之间的事。

楼至韦驮虽仍未恢复完全，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图，抱过质辛仍旧双跏趺坐，轻诵《大日经》，然而无论怎样，他心底仍有一丝茫然挥之不去，虽然已经做下决定，然而对于养孩子他实在没有任何经验可借鉴，他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质辛，回想前生见过的模样，叹息道：“我该如何将你养到那么大呢？”

隔日转瞬即至，质辛醒转过来，他盯着楼至韦驮看了会儿，便开始转着眼睛四处看，小身体也在襁褓里挣动，张嘴叫唤几声，显得很有些焦躁的模样。楼至韦驮很有些迷惑，将他固定在怀里观察猜测了半晌才恍然：“莫非你是饿了？”

魔族向来重欲，从来未有辟谷一说，成年后吃不吃是一回事，如今质辛毕竟是小小婴孩，出生到现在滴水未进，饿也是常情。可怜楼至早已辟谷千年，又毫无经验，哪里想得到，是以猜了半天。

这却也让他犯难，去哪里找婴孩能吃的东西？楼至韦驮将质辛抱起来，无论如何，且先出去看看吧。出得山洞，不意外的看见一些已有朦胧灵识的生灵聚在附近。他亦无意驱赶，只迈步走过，寻路出去。

忽尔见前方侧卧一虎，一身斑斓皮毛在日阳下灿灿闪光，甩着尾巴颇为惬意的晒肚子，它腹部隆起，奶、头亦涨大起来，显是一只怀孕的母虎。在它身边，或站或卧几只山猿野兔之类，显是对此时的它丝毫不设防。

楼至韦驮侧身打算绕过，忽尔心中一动，又侧头去看了一眼，那母虎亦似有所感，在他看来时竟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了他身边。母虎低头轻嗅他衣摆，而后又在他脚边侧卧下来，将自己那毛茸茸的大肚子大大方方的敞在他眼前。

这只母虎的举动，显然已十分明了，楼至韦驮将质辛放于它腹下，它果然一动不动，质辛此时饿急，**味于他已是诱惑无比，刚一被放好，立刻迫不及待的张嘴去吸，那只母虎只微微调整位置，又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搭在质辛身上，似是搂抱模样，任他吃奶。

楼至韦驮在旁边坐下，待质辛吃饱松嘴，将他接抱过来，左手轻抚虎首：“多谢。”那母虎于他手心轻蹭后便翻身而起，轻跃几步无声无息的跑开了。

质辛在楼至韦驮怀里转着眼睛向外看，那只母虎一走，又有不少动物挨近过来，质辛十分新奇的瞧着那些模样各异的动物，见他十分有兴趣的模样，楼至轻轻一伸手便有一只野兔跳到他手边，他笑问：“质辛，你可知这是何物？”

绝境长城逍遥居中，缎君衡日夜看护中十九情况终于完全平稳下来，鬼瞳之力亦承接得十分完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于此处耽搁，便将魅生招来，嘱她好生照顾十九，他则要出门办事。

魅生瞪着眼睛抗议：“缎灵狩，主人，我还未出嫁呢，怎么照顾得了一个婴儿？而且我是城主派来给您的侍卫，是武将，如今虽然我还要煮饭倒酒，但我不是保姆！”

缎君衡问她：“魅生，你是要拒绝我的这个要求吗？”

魅生十分坚定道：“拒绝！”

缎君衡抱着十九连连叹气，“唉，我可怜的小十九，如今义父我有要事需办，只得将你留在逍遥居内，可怜你小小年纪，为父却连个能照顾你的人都找不到。如今为父倒是有些庆幸了，毕竟你身负鬼力，一段时间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为父想一想实在不忍心啊，要不这样吧，为父把你封印……”

听到这里，魅生已经败下阵来，投降道：“停！够了！我认了，十九小少爷还是我来照顾吧，要我对着被封印的十九小少爷，我愧疚的会吃不下饭。”

缎君衡欢喜道：“魅生，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放心，小十九非常好照顾，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等我回来就去向城主申请给你加薪水。”

听到加薪水，此时还很单纯的魅生还是很高兴的，她接过小十九对缎君衡道：“灵狩大人放心，十九小少爷这么可爱，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大人且去办事吧。”

缎君衡成功把小十九交托出去，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挥手与小十九和魅生作别，便风一般卷出去直奔泥犁森狱寻缉仲去了。

这里顺便PS一下：质辛生来记事，我以为这跟晓事还是有区别的，所以他虽然记得自己吃的谁的奶，但是也要懂事以后才知道自己有个虎奶妈了，2333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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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章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