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簿公堂

如是想着,他不紧不慢抚了抚胡须,悠然摆摆手示意官差松绑。

哪知沈四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甫一挣开绳索,便如恶犬一般怒吼着向沈昭宁扑去。

“贱人,老子早该打死你!”

官差眼疾手快,一人擒手,一人按头,将其牢牢扣在原地。

沈四却仍不罢休,嘴里接连不断地吐着污言秽语。

没用的东西。

沈昭宁眼底划过一抹轻蔑,故作畏惧地绞着帕子躲开,一双含泪的眸子期期艾艾地望向京兆尹,羽睫微颤便是泪如雨下。

“大人,民女实在不知如何得罪了这无赖,致使其屡次勒索,如今,竟还要谋取民女性命。求大人做主啊!”

她哭诉得这般声泪俱下,与满口污言的沈四形成鲜明对比,在场之人无一不唏嘘不已,心中的天平已向她倾斜几分。

而沈四则是勃然大怒,咬着牙破口大骂:“你放屁!老子是你亲爹,你养老子天经地义!”

沈昭宁瑟缩一下,当即反驳:“你血口喷人!”

两人争执不下,公堂连着围观的百姓闹哄哄吵作一团。

京兆尹忙拍响惊堂木,厉声呵斥:“肃静!”

“是非黑白,本官自有决断,尔等休要放肆!”

公堂恢复寂静,京兆尹不苟言笑,将凌厉的目光投向沈昭宁,沉声发问:“沈氏,你说沈四勒索谋害于你,可有证据?”

“有,”沈昭宁俯身叩首,不卑不亢地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沈四几日前便在琉音坊外闹事,来往百姓皆可作证。”

“民女不敢得罪他,便给了他银钱想着息事宁人,哪知他竟像无底洞一般,今儿个拿了钱,明儿又来索要。三日前他向民女讨要五万两银钱,民女东拼西凑实在凑不齐,乞求其宽限,谁知他恼羞成怒,殴打民女还不够,竟要害我性命!”

“大人若不信,自可去他身上搜,民女身上的伤,也可找医女来验。”

她言辞恳切又条理分明,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京兆尹沉思片刻,觉得有理,当即召了衙门里任职的医女来验伤。

医女带着沈昭宁退至后堂,再出来时,官差已搜完了沈四的身,或零或整,或新或旧的银钱明晃晃地摆在公案之上。

沈昭宁暗自勾了勾唇角,低眉顺目作恭顺样,藏住眼底的得意。

医女则恭敬一礼,如实回禀所验伤情:“下官已为沈娘子查验完毕,其颈部有明显瘀痕,喉骨挫伤,概成年男子双手掐扼所致。左臂侧方有钝器击打伤,宽约一拳,伤及经脉,轻微骨裂。腕部,颈部,腰背部均有擦伤若干。”

“伤情属实,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

那医女是个性情中人,见沈昭宁身上伤痕累累,顿时心生不忍,对那沈四也是鄙夷万分。故而刻意将伤情说得详细,不论大小,悉数禀报。

她是京兆府的老人,京兆尹自是信得过,颔首表示明了,便抬手令其退下。

沈昭宁垂眸听着,默默在心底暗骂沈四。

该死的混蛋。

她正骂着,便见一队官差小跑着踏入了公堂。

那是京兆尹在沈昭宁验伤的时候,派出去的。

领队的官差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沓墨迹半干的纸页,恭敬呈到案前。

“大人,属下们已寻访了附近的酒肆赌坊,沈四这几日确实频繁出入,以赌坊尤为严重,甚至还有未还上的账目。这是抄录好的账本,请您过目。”

人证物证俱全,再结合验痕司对案发现场的勘探,以及目击百姓的口供,可证实沈昭宁所言基本属实。

京兆尹抚着及颌的胡须,在脑海中将证物证词梳理完毕,实在找不出什么漏洞,遂淡淡掠了沈昭宁一眼,将凌厉的目光扫向沈四。

混迹官场的人,自有一分杀伐气。

沈四方才不过是借着酒劲儿撒泼,折腾一番,酒早醒了大半。

见京兆尹看来,他登时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双股战栗如筛糠,头深深低着,恨不能埋进地缝里,细长的眼眶里,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不知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啪!

惊堂木骤然一响,沈四猛地一个激灵,木愣愣地抬起头,随即便双手撑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见他这副窝囊样,京兆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鄙夷,清清嗓子,朗声问道:“沈四,那沈氏昭宁状告你勒索谋害于她,你可认?”

“大人,小的冤枉啊!”

沈四是个精明的,知道在此地不能再胡来,手一扬,腿一蹬,便一改之前的凶恶嘴脸,扯着嗓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号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大人,小的冤枉啊!她可是小人的亲闺女啊,是小人一把屎一把尿养活的闺女啊。这孩子嫌家里穷,打小便离家走了歪路,小人找了这么些年,那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前些日子,老天爷开眼,小的可算是把闺女找着了,见她过得富贵就想讨点碎银,补贴家里。可这闺女心狠呐,就把我和他娘撂在外头,小人没有办法,才在她家门外苦等。那钱是她自愿给的,当爹的跟孩子讨点钱怎么能说是勒索呢?”

短短几句话,沈四便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反而给沈昭宁扣了个不孝的罪名。

他悄悄从眼皮缝里打量着在场之人的反应,见有人动容,忙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更是避重就轻地洗脱自己的罪名。

“还有谋害就更不能够了,小的不过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谁知这孩子娇生惯养的,轻轻一蹭便能留个印儿,看着严重而已,不打紧。”

“再说,当父母的谁还没打过骂过孩子,要是这都犯法,那咱往后还咋管教儿女?唉,谁知道咱这当爹当娘的心酸呢?”

这般声情并茂,这般感人至深,简直是——

鬼话连篇!

沈昭宁看着沈四那令人作呕的嘴脸,气得直哆嗦。她紧咬着后牙,才堪堪忍住甩他一耳光的冲动。

怎会有人,无耻至此!

他怎么敢说出这番话!

然而,围观的众人却不知沈四的真面目,竟真有不少人似是感同身受一般,指指点点,议论起沈昭宁的不是。

“嫌贫爱富,不孝……”

“……当爹的不容易啊,被逼成这样了……”

荒唐透了。

沈昭宁垂眸听着人群中渐渐嘈杂的闲言碎语,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

这笑声清脆,悦耳,还染着几分欢愉,与肃穆的公堂,吵闹的人群都格格不入,突兀得像是墨汁里的一滴白漆。

忽地,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吵闹声戛然而止。

众人如同一只只被缝住嘴的鸭子,瞬间止了声,或惊讶,或疑惑,紧紧盯着沈昭宁,等待着这个怪女人接下来的反应。

鸦雀无声。

沈昭宁很满意此刻的环境,鞋尖轻点地面,蹭掉沾染的飞灰,轻蔑的目光却如刀子一般刺向沈四。

“空口无凭,你的证据呢?”

“大……大人,小的有证据,有证据!”沈四忙从怀里掏出皱成一团的户籍册,献宝似的朝京兆尹高高举起,“这就是证据,大人你看!”

京兆尹摆摆手,让手下人呈至案前。

“大人,这是小人家中户籍,最后面那一张清清楚楚地写着她就是小人亲生女儿。”

沈四急切地解释着,还不忘冲沈昭宁投去小人得志般的目光。

蠢货。

沈昭宁连半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了无兴致地摇摇头,挺直腰背,静静等着上首的京兆尹回复。

京兆尹身体后仰,把户籍册铺到桌上压平,伸出拇指,吐了口唾沫,慢悠悠地一页一页翻至末页。

他上上下下扫了一眼确定无误后,捧着册子高举起,又眯起眼睛仔细琢磨。

“至圣十三年……沈招娣……招娣!”

京兆尹眼一瞪,啪地摔了册子,指着沈四便是破口大骂:“大胆刁民,竟敢蒙骗朝廷命官。你当我老眼昏花吗?这上面写的是沈招娣,与她沈昭宁何干!啊!”

“来人,”他将惊堂木拍得啪啪响,花白的胡子都随着嘴唇泛起哆嗦,“给我打他二十大板!”

沈四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官差架着胳膊提溜起,手掌厚的板子不由分说往他身上招呼。

他慌忙高声辩驳:“大人饶命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我家那口子就是人证,我有人证!”

“住手,”京兆尹呵止官差,甩甩袖摆,坐回座椅,不耐烦地催促,“有人证你不早说,快带上来。”

瞧他这随意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好官的样子。难怪手下人个个嚣张跋扈,见钱眼开。早知如此,当初便给他送点银子了。

沈昭宁暗暗想着,不由松了口气,静听着官差传唤证人。

“传证人沈林氏上堂——”

无人应答。

“传证人沈林氏上堂——传证人沈林氏上堂——”

传唤官一连唤了三次,都不见一人上前。

京兆尹登时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厉声呵斥:“你当本官是傻子吗?”

沈四傻了眼,一边双手合十连连拜着,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小的当真有证人,她一定是……是路上耽搁了。大人……大人您再等等……”

这一段战线拖得太长了,马上就让他下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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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对簿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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