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把流理台分割成明暗相间的牢笼。
妈妈握着骨瓷勺搅拌冰糖银耳羹的手顿了顿,勺柄磕在青花瓷碗沿发出冰锥碎裂般的脆响。
小啵的膝盖还火辣辣地疼——方才在玄关摔的那一跤,左腿擦过云纹瓷砖上未干的水渍,凉意渗进伤口时像有蚂蚁在噬咬骨髓。
她攥住妈妈真丝睡袍的衣角,五岁孩童的手指还够不到对方的手腕。
那截浅杏色衣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残荷,裙摆尾部绣的缠枝莲纹正巧抵住她虎口的月牙痕。
“妈妈,疼......”小啵下意识想向着妈妈撒撒娇,她也期待过妈妈会蹲下来哄哄她。
可妈妈只是淡淡将她的手拂开。
母亲的手背在晨光里泛起珠光,美甲上的碎钻划出一道冷弧。
她拂开小啵的力道很轻,轻得像掸去最喜爱的旗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可小啵的手背碰到镜面冰箱门的瞬间,金属的寒意还是顺着毛孔钻进血管。
“恶心。”
这个词混着银耳羹的甜腥气飘过来时,母亲正在用酒精棉片擦拭每一根手指。
晨风掀起纱帘,将妈妈身上高奢香水的尾调搅进空气里,却怎么也压不住消毒水刺鼻的气息。
小啵就这么呆呆站在在冰箱与橱柜的夹角,看着母亲蕾丝睡裙的下摆像流水般掠过自己。
十二月的阳光冻死在窗台上,瓷砖缝隙里还粘着昨夜祭祖用的纸钱碎屑。
小啵把渗血的手掌按在胸口,隔着法兰绒睡裙摸到自己疯狂鼓动的心脏——那团温热的血肉此刻仿佛长出尖刺,每一次收缩都扎得喉管发紧。
五岁的小啵尚不明白,这种心悸像只湿漉漉的雏鸟,从此将永远蜷缩在她灵魂最潮湿的角落。
最后赶来将淋透的雏鸟护在怀中的还是小波。从这之后,小啵总是死死拽住哥哥。她的指甲嵌入小波手腕内侧,扣住他皮肤下的淡青色血管。那些蜿蜒的脉络在她指腹下鼓动。
常春藤攀着廊柱绞紧黄昏,他们的影子在雨洼里扭曲成连体。
她知道,从那刻起,他们再也无法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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