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苔林深处的空地上,时间仿佛凝固。
那座由骨骸与冥苔堆砌的祭坛静静矗立,精阙玉珏悬浮其上,翠绿的光华流转,散发出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磅礴生机。而祭坛前,那道半透明的女子残魂,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态,空洞的眼神凝视着玉珏,仿佛那是她存在至今的唯一意义。
完颜雪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外祖母的残魂?那位在家族记载中语焉不详、为阻止灾难而牺牲的先祖?
他怔怔地望着那抹虚影,血脉深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悲恸。这缕残魂,是母亲誓死守护的信念源头,也是玄尊……那个他视为仇敌的“叔叔”,可能不惜一切想要得到的存在。
“我们必须带走玉珏,但不能惊扰她。”完颜雪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敬意与谨慎,“她的状态很不稳定,全靠执念与玉珏维系。强行取走玉珏,可能会导致她魂飞魄散。”
就在两人凝神思索对策之际,那缕残魂似乎感应到了林风身上同源的血脉气息,以及那枚与她密切相关的银簪。她空洞的眼神微微转动,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林风。
没有攻击,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跨越了百年时光的悲伤与眷恋,无声地笼罩下来。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涌入林风的脑海:
· “……我的孩子……血脉的延续……你来了……”
· “……错误……从一开始就错了……建木的伤……需要抚平,而非利用……”
· “……阻止他……你的叔叔……他被‘它’影响了……那不是他的本意……”
· “……玉珏是‘绷带’……集齐……以血……抚慰……”
这意念断断续续,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她不仅确认了“往昔回响”的真实性,更指出了玄尊的异常——被“它”影响?那个“它”是什么?是玄阴教信奉的邪神,还是其他存在?
然而,未等林风消化这些信息,异变陡生!
空地边缘的冥苔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剧烈翻涌、消融!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裂缝凭空出现,强大的吸力从中涌出,目标直指祭坛上的精阙玉珏,以及……那缕残魂!
“玄尊!”完颜雪脸色剧变,冰魄玉珏光华暴涨,一道厚重的冰墙瞬间凝结在祭坛前方,试图阻挡那裂缝的吸力。
林风也立刻反应过来,地阙玉珏引动大地之力,无数岩刺拔地而起,交错封向裂缝!气阙玉珏雷光闪耀,数道幽蓝电蛇后发先至,轰向裂缝中心!
“螳臂当车。”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裂缝后传来。
下一刻,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缠绕着浓郁血光的巨手猛地从裂缝中探出,轻易拍碎了冰墙,震碎了岩刺,捏灭了雷光!巨手毫不停滞,继续抓向祭坛!
完颜雪和林风的合力一击,在这只巨手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眼看玉珏和残魂就要被夺走,那缕一直静立不动的残魂,突然动了!
她转过身,面向那恐怖的巨手,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爆发出一种决绝的、如同星辰崩灭前的最后光辉!她张开双臂,并非攻击,而是将自身残存的所有灵魂能量,连同与精阙玉珏的深刻联系,化作一道纯净无比的翠绿色光柱,主动撞向了那只巨手!
“不——!”裂缝后传来一声扭曲的、夹杂着惊怒与某种难以言喻痛苦的咆哮!
“轰——!!”
翠绿光柱与黑色巨手□□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摩擦与湮灭!翠绿光柱在迅速消融,但那黑色巨手上的血光与鳞甲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剥落!
她在燃烧自己,只为阻挡这一击,只为保护玉珏,也为了保护……裂缝后的那个人?那句“那不是他的本意”,在此刻显得如此刺眼而悲壮。
“就是现在!”完颜雪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震颤,玉珏之力全开,一道冰蓝灵光卷向祭坛上的精阙玉珏。
林风则猛地将手中那枚银簪,投向正在燃烧的残魂!银簪上属于她女儿(林风母亲)的气息,或许能给她一丝慰藉,或许……能留住她最后一点灵识?
银簪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翠绿光柱之中。
残魂的虚影微微一顿,仿佛回光返照般,她回头看了林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欣慰,有嘱托,最终化为一片释然的平静,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翠绿光柱也随之湮灭。
那只遭受重创的黑色巨手剧烈颤抖着,猛地缩回了裂缝之中。裂缝迅速闭合,只留下玄尊那充满不甘与暴怒的余音在空地回荡:
“你们……阻止不了……”
精阙玉珏落入完颜雪手中,温润而充满生机。祭坛前方,空无一物,只有那枚银簪,“叮”一声轻响,落在冰冷的骨骸之上。
林风站在原地,握着拳头,感受着血脉中那份刚刚连接却又瞬间失去的悸动,心中五味杂陈。他得到了更多真相的碎片,却也亲眼目睹了一位先祖的彻底逝去。
完颜雪收起玉珏,拾起银簪,递给林风,轻声道:“她解脱了。她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时间和信息。”
玄尊被“它”影响?玉珏是“绷带”,需要“以血抚慰”?
这些线索,如同拼图,正一点点勾勒出事件背后那庞大而恐怖的真相轮廓。他们的敌人,或许不仅仅是玄尊,还有那个影响了玄尊的“它”。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方向,似乎愈发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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