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秘密

罗丝宫。

蒋麟与白莲稚也在参观新房。

环环相扣的四排洋楼正前面是一座宽阔的花园,蝴蝶型喷泉池中伫立希腊公主普绪赫的雕像,楼外墙柱上皆装饰天使塑像,左边两栋楼的露台栏杆上缠绕着粉蔷薇,右边两栋则盘桓如红霞的凌霄花。

“这座别墅基本上都是按照我认为你的喜好布置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想着你最爱玫瑰,就装饰成这样,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蒋麟为白莲稚打开卧房的大门。

细碎的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间透出,照射到金纹白底的地毯上,映得满室生辉。月季色的墙面上挂着三个小巧的动物漆盘,米白色双人沙发上放着几个绣花靠垫,紧挨着沙发的是高大的书架,满满当当地放着崭新的图书。檀木茶几上的镀银茶具闪闪发光。

房子里随处可见浅粉色和白色的玫瑰花枝,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在氤氲花香,温馨而舒适,很容易让人心生愉悦。

白莲稚轻触他的掌心,明明是冬日,他的手心却都是汗:“我很喜欢。”

蒋麟微愣,反握住她的手走到百叶窗前:“推开看看。”

阳光抚上蒋麟温柔的笑颜,不知这笑容背后卖的什么关子,白莲稚狐疑地推开了窗,一眼就认出眼前的风景:“这不就是露台上?”

“对,从这里望出去的风景,和在蒋公馆的露台上望出的风景是一样的。就是,那天宴会,我们逃开一切繁杂,躲进的那个风景。”

寒风不满白莲稚独自甜蜜,轻轻扫过她的脖颂,冻得她一哆嗦。背后便立刻有一堵温暖的墙紧贴而上。蒋麟的双臂在她的腰间交叉,整个人几乎将她罩住,包裹的严严实实,竟连一丝凉气都感受不到了。

“一进到罗丝宫,脑中就会出现一幅画面:你在沙发上看书,我在桌前办公,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偶尔头相视一笑,你面前的咖啡早已续上,我桌上多了盆刚洗好的葡萄。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蒋麟的声音带着磁性,和着他口中暖暖的呼吸,都让白莲稚有些迷醉。

“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略显暧味的举动却让她无比安心:“再过一周,我们就要正式结婚了。会怕吗?不过现在怕也来不及了,请束都发出去、报纸也登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属于我了,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和他往日里那端正形象颇为不符的调皮幼稚口气,让白莲稚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怕我是只大老虎把你吃了?”

“阿麟,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背后的人呼吸的步调一下就被打破,薄唇轻吻她发间,腰间有力的双臂更是箍得越发紧了些:“可我现在真的想变成一个大老虎把你吃掉。”

温度如烟花炸裂一样噌的在白莲稚的脸上炸裂,瞬间蔓延至耳朵根:“白,白日里的,你注意点儿。”

她推了推背后的蒋麟,可他却搂的更紧了:“今天是你在白公馆过的最后一个大年夜了。”

“最后一个?”

“小傻瓜,等你嫁给我后的每次过年,我们就都会在这里度过了。或者,我去白家陪你?”

“你又不是倒插门的女婿,蒋伯父和蒋伯母不得恨死我?好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影楼拍照呢。”白莲稚从他紧实的怀抱中挣开,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望着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大年初一,人家可是破例为我们开门的,可不能耽误了。”

蒋麟的白衬衫领口已经被她靠的起了褶皱,白莲稚下意识地伸手为他理了起来。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炙热。

“明天拍结婚照,可得好好打理打理,你看你这领口,都有些……”

唇间的酥麻迅速扩散到全身,不谱世事的白莲稚却下意识回应起了蒋麟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他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撑着窗台,舌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齿间,暴风般的炙热后是甜腻的温柔。最后恋恋不含的分开。

他低着头,抵着她的额间,两个人都有些微喘,红着脸看向彼此颤动的睫毛。

“对不起,一时情迷没忍住,你不会怪我吧。”

“讨厌。”

蒋麟笑了笑,再度搂她入怀。

“咳咳。”

白太太的声音从一旁响起:“I didn't mean to disturb you,罗莎蒙德,你爸爸派人来接你,车都开来了,在楼下等着呢。”

蒋麟皱眉:“这才3点,怎么这么急着催了。”

蒋麟的情绪一向不是外露型的,可此刻他心中那不满简直塞得他眉间满满当当。一直以来只能从他那里吃瘪的白莲稚不知为何,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好的妈妈,我这就来。”

她转向蒋麟,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看着他的脸上迅速被染红,有些得意,虽然她的脸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明天照相馆见。”

上了白家派来的车子,白莲稚才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竟然是周闲。

“你怎么在这儿?李叔叔呢?”

周闲娴熟地把着方向盘,兀自看前方的路,一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白莲稚转过头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出神。街道上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和人们喜气洋洋的问好声,更衬的车里的沉默很是尴尬。

“听白弋说,你和蒋麟明天去照相馆拍结婚照?”

“嗯。”

“所以你是真的愿意嫁给他?不是因为白弋要和蒋家联合的关系?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嫁给他?”

白莲稚听着这一连串诘问,突然有些愣神,冷冷地问:“周闲,你在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话音落下,车里再度只剩下引擎声。冰凉的掌心抚上白莲稚白皙如玉的双手,略显粗糙的掌心紧贴着她的手背,握在其中摩挲。亲密,又充满暧昧。她一惊,下意识想挣脱,却挣脱不开。

周闲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握着她的手,目视前方。不安和混乱开始吞噬白莲稚的大脑。

他好像满不在意的样子,指尖不时滑过她嫩滑的肌肤:“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莲稚就像个瓷娃娃。两条辫子垂在耳侧,系上两个粉色蝴蝶结,是太太最喜欢给你梳的发型了。”

冬日本就寒冷,白莲稚出门时穿了厚实的大衣,可现在她竟觉得车里的温度更加彻骨。

“可惜,我先少帅一步,尝到了最美的滋味,最**的,也只有一次。”

“住口!”

脑中一阵嘶鸣,防空警报一般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音量吼叫着。如同人遇到危险下意识的求生意念,白莲稚用尽全力从他的手中抽离。

周闲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任她的温度从他渐渐变冷的手心离开,一个拐弯,夕阳暖暖地从前窗玻璃照了进来,车内一扫方才的诡异。

“没想到,那个糯米团子,我的小姐,过几天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了,我很开心。”周闲笑着说祝福的话,脸上堆满了她已经许久未见的笑容,纯粹而开怀:“到了。”

罗丝宫离白家并不远,很快车子就到了白公馆的院子里。周闲体贴地下车为白莲稚打开门,目送她走向大门:“祝你幸福。”

“我会的。”白莲稚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大厅。

门关上,一切都恢复了方才静谧的样子。只有车旁的人站在原地,看着二楼落地窗前闪过她的影子,嘴角扬起的弧度不知道蕴含着怎样的信息。

楼下那辆专属于檀宫主人的轿车静静地停着。已是傍晚,周闲早早回了檀宫,却一直没有什么声响,估计又在处理事情吧。

本来前段时间,颜芙扇还可以去傅长洲房间照看他来逃避现实。可这几日傅长洲已经完全康复,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状态,她也不想去百乐门献唱,就更加百无聊赖了。

碧珠敲敲门:“颜小姐,晚餐准备好了,七爷叫您下去用餐呢。”

“知道了,别吵。”

人还未到,那充满魅惑的女声伴着那标志性的高跟鞋声就先入了耳。颜芙扇一身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戴着玫紫色羊绒礼帽,贵气逼人地出现在了餐厅中,连一旁那白玉镶金的希腊雕像都不由得逊色。

今天的餐桌上有些寂寥,只有她和杨连相对而坐。只是杨连似乎半点没察觉出她的低气压,一个劲地聒噪,从百乐门新进了哪些漂亮的小姐,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云黛最好看,说到城北又有个汉奸被锄奸团给暗杀了,颜芙扇足不出户,都能在饭桌上知道最新的消息。

“宋副最近也不知道五爷给他派了什么活,书也不教了,天天往码头跑,不知道最近海上势态紧张吗?最奇怪还是六哥,身体刚刚恢复好就往外跑,五爷也不可能给他安排这么重的活呀,往外跑得这么勤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这檀宫闹鬼,把他吓得不愿多待呢。”

颜芙扇心不在焉地扒拉几口米饭:“老七,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哎呀对了,那天在百乐门附近劫持你的那个小混混,就那个鼠哥,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

“昨天他被发现死在了虹口的一处暗巷里了,听说脑袋上中了五枪,身上也中了六枪,整个人不仅被打成了蜂窝煤,连刀伤都有十几处呢,跟肉酱似的。啧啧,也不知道谁出的手,11发子弹啊,子弹多贵啊,真舍得花钱在这小赤佬身上。”

杨连一边摇头惋惜子弹珍贵,一边夹眼前盘中的酱排骨大快朵颐。

“七爷,吃饭的时候你说什么肉酱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碧珠端了一盘红彤彤的杨梅,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表示抗议。

“哈,碧珠你都在这儿多少年了,怎么还没习惯呢?你赶紧学学人家颜姐,处变不惊的样子都快赶得上六哥了。哎对,五爷房里送饭了没?”

颜芙扇还沉浸在那则血腥的消息中有些恍惚,想到那个几天前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一滩肉泥,再看到杨连平淡里含着戏谑的语气,有些胆寒。

碧珠使个眼色:“七爷你过糊涂了吧,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杨连眨巴了下眼睛,望了望不远处的年历,这才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

颜芙扇柳眉一蹙:“怎么了?”

“没事快吃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都好几天没看见五爷了,今天都没来吃饭……”

话没说完,杨连就打断了她:“放心吧不是因为你。五爷都多大的人了,才不会因为你当面那番表白,就和那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一样见面害臊呢!”

颜芙扇目瞪口呆,翻江倒海般的嗡鸣声席卷了她的脑海,瞬之间,火烧般的红晕从她的脸延伸至了脖颈。水火交融之间,她都不知道是怎样的意识支撑她开口说话:“杨老七,你他妈的敢听我墙角?”

杨连继续一边夹那道珍珠海米煨鹌鹑,一边平常地应道:“不是啦,我正好路过,你房门也没关严实,就听到了呗。”

见她不吱声,杨连转头看了看她简直堪比在夏日街头暴晒一整天的火红脸色,这才有些动容:“咳咳,放心吧,这些年女孩子主动地多了,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就拿五爷来说吧,当着面直接脱光了投怀送抱的多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不都是被你打出去了?我看五爷也是懵了,没想到你会来段这么纯情的告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颜芙扇气急败坏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撇,杨连忙指指自己的胸膛,朝她眨眨眼:“颜姐别生气,我老七看人一向准的。你就相信我吧,五爷就算不把你当成爱慕对象,至少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怎么?五爷心里有谁啊?”

“云黛!你怎么来了?”

少女十八岁上下年纪,嫩黄衫子,当真是人淡如菊,左肩上悬着一朵黄绸制的大花,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相貌却极为俏丽。

她轻咳两声,没有理会兴高采烈的杨连,看了颜芙扇一眼:“颜姐这么久不来工作,我还以为是病了呢。”

颜芙扇不想跟她废话,兀自点了根烟,灰如纱绸的烟圈从那张红唇中舒展开来,就连那令人厌烦的烟味似乎都带了些法国香水的妖娆气息:“如今已经大好了,劳你费心。”

见她态度恶劣,云黛也不在意:“颜姐,你知道这些天五爷在外面东奔西跑,是为了谁吗?一个被人虎视眈眈觊觎了很久地位的人、一个从出现在上海便一直都是无懈可击的人,突然在臂膀露出了他的软助,你说,那帮豺狼虎豹会怎么做?”

云黛三言两语就压迫住了颜芙扇的神经,让她陷入从未思考过的困境中。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餐厅一旁的座钟咚咚咚敲响了9下,提醒着餐厅人们,时间并没有暂停。

“颜姐啊,你好歹要为别人想上一想,不要再沉溺幼稚的幻想了。”

颜芙扇把还末完全抽完的烟灭在了烟灰缸里:“你来檀宫就想跟我说这个?”

云黛看了看桌上的碗筷:“九点了,五爷应该还没吃饭呢,你们谁去喊他?”

颜芙扇顿了一下。云黛突然一阵咳嗽,杨连紧张地手忙脚乱,给她披上自己的棉大衣。

“你觉得在这种时候,咳咳咳,他还想看到别人吗?”她终于转向杨连:“七爷,你不是说一直想和我出去看电影吗?正好最近《马路天使》很好看,一起去看吧。”

云黛胳膊一勾就好像勾走了杨连的魂,杨连碍嘚瑟瑟地就被她拉出了门,不一会儿就连他吹牛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颜芙扇恍然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有诈,却也顾不得理智了。骑虎难下,不知是云黛的话作崇还是之前杨连的话让她动摇,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干脆破罐子破摔罢了。手脚不听使唤一般,她走向了周闲的卧房。

周闲的卧室离她房间并不远,在西侧的一角,除了平日里下人打扫之外,甚少有人来。

“五爷?”抬手敲了三下,无人应门。

“五爷?是我,芙扇。”她起手加重了些叩门的力度,“碧珠说您没来吃饭,我……”

房门并没有关严实,颜芙扇只是稍加用力,话还没说完,门吱呀一声居然就开了一个缝。门缝里,那个人站在面前,不过是一道门的距离,她却觉得离他很远很远。

“进来吧。”甩下三个字,周闲就转身走向了一侧的沙发。颜芙扇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她好像从未见过他抽烟,可现在这房中却烟雾弥漫,呛人的尼古丁气味时时刻刻地刺激着她的鼻子。一旁的沙发上,周闲毫无往日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他衬衫的领口敞开,眼睛微眯,三两根发丝垂在面前,如一只慵懒的雄狮,瘫坐在一旁。

一边的小桌上,摆着五六瓶茅台酒,大半已经是空瓶,约莫就是那空气中刺鼻酒精的味道的来源。他醉了。那样一个平日里从来都是西装革履、不怒自威的人,今天居然以这样失态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颜芙扇呆立良久,如芒在背,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唤道:“五爷,如果您不方便,还是让碧珠来吧。”

“嗯?”男人微微睁开深邃的细长双眼,浓黑的眉毛蹙起,眼神迷离细细打量着她:“你怎么在这?”

“是您开的门啊。”

“过来。”他舒展了下紧蹙的眉头,向颜芙扇招招手:“怎么?我像吃人的老虎吗?”

像,颜芙扇心想,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坐在了他边上:“五爷,听七哥说您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还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又是沉默了良久,颜芙扇忍不住打破尴尬的安静,可又不敢直视身旁那个有些衣衫不整的人。可好不容易开了口,换回的依旧是沉默。忍不住偷看,周闲复又闭上了眼,一手抵着沙发靠背小憩着。这样不设防的他,是她第一次看见的。

因为岁月稍有些深陷却显得五官更加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瓣边略带青色的男人印记。颜芙扇的目光一遍遍描慕着周闲的脸庞,只感觉自己的心也一遍遍地更加沦陷了。

“我是不是很可怕?”

“嗯?”

周闲睁开眼,动也不动地张望着她,好像眼中有一汪水波,荡漾着一波柔情。一霎地,她就知道自己的脸庞红透了。

“十年,我来青龙帮整整十年了。”周闲举起酒杯,红色的液体顺着杯沿滑进他的双唇,扬起的喉结上下微颤:“可是我一直都没能忘记在白公馆的日子。那时候的我天真地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可是十年了,我现在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周闲苦笑一声,所有平日里的做派在这一刻都分崩瓦解:“所有人都怕我,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她,我却害怕起来了。”

周闲不停地灌着自己的酒,一杯杯地喝着,仿佛喝水一样自如,话语间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似乎在哭诉,又似乎是在忏悔什么:“我以为那天之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恐惧的心情,没想到,十年后,在我已经成为一方霸主,在我以为我终于快要完成我这一生存在的意义的时候,在我以为我已经快要遗忘十年前的我的时候,它又来了。时间那么长又那么短,十年过去,你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身看向她。今晚的周闲有太多的东西是她第一次看见的,比如现在这个双眼含情的他,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世人皆说周闲眼神凌冽,行事狠辣,顷刻间就能将人剥皮蚀骨,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眼神含情的周五爷,温言细语问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被他剥皮蚀骨。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能认出我来的,对吗?就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那样。毕竟,你对我来说那么重要。”

几乎是一瞬,在大脑停止思考的前一刻,眼泪瞬间涌出了颜芙扇的眼眶。周闲略带粗糙的手掌抚着她的发丝,指腹在她的面颊上摩挲。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离得她那样近,近的连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酒精味夹杂着刺鼻的燃烧的尼古丁气息,一并将她包裹其中。

慢慢靠近,呼吸,轻啄。

还带着红酒芬芳的气息一遍遍轻缓地搅弄在颜芙扇的口中,好像带着什么□□一般,她并未饮酒,就已醉了。大脑在他吻上她嘴角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思考,颜芙扇一声猝不及防的嘤咛让他突然停止了动作,随后是更加热烈的回应。

周闲嘴边的青色随着他的极尽温柔的动作扎得她心头发痒,喉头发热,不更事的她只能凭着天性粗劣地回应着,而他似乎知晓她一般,用缠绵的舌尖一遍遍耐心地引导着她。

心跳,摩挲,慢慢放开。

周闲步调轻缓,依依不舍地离开。颜芙扇尚还在无法思考的状态,眼前的他如同泛着光晕的神祗,让她不敢去想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好想见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他低沉的气音在她耳边回荡,如白云飘浮耳边,如微风轻轻搔过耳侧,将颜芙扇整个人带入了天上仙境。“……莲稚。”

随后重重地将她抛下,万丈深渊。

门突然被打开,重重的撞在墙上,在这尴尬的时候发出突的撞击声始作俑者站在门口。云黛纵然能看见颜芙扇眼圈和鼻尖已经泛红,可她依然着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个一手拦在云黛面前,僵直站在一旁的杨连,和她一样看着颜芙扇和周闲的方向,眼神无光。云黛以为颜芙扇会冲过来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可她就那样静静地站起身,她那双勾勒着上挑眼线的凤眸就那样毫无焦距地,从云黛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周闲身上。

看得云黛觉得她眼中的泪水快要流出来的时候,颜芙扇侧头似是自嘲的笑了笑,随后潇洒离开,只有那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依然如她人一样,步步高傲而坚定。

“对不起颜姐,云黛刚刚突然要回来,没想到,打扰了你们,抱歉。”杨连逃避一切和颜芙扇眼神的对视,语无伦次地为他们惊扰了她和周闲的“好事”道歉,然后也仓皇逃走。

云黛看着现在空空荡荡的门外,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颜芙扇早晚要认清现实,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血淋淋的事实剖开呈现给颜芙扇,至于决定就要由她自己来做。

周闲面色微红,一只手还垂在地上,人却已瘫倒在沙发上已经熟睡过去,不时发出轻缓的鼾声。褪去了白昼里的一身心机伪装,像一个孩童一样放肆地向她展露着最不设防的一面。

颜芙扇又做了一个最近常做的梦,梦里的她左手揽着周闲,右手挽着林尔蘅,二人温逊而平和地睡在她身边,他们都是她的丈夫,三人形成稳固又安宁的三角形,她自己则热泪盈眶地祈求上帝,让这样的日子不要散去。

这个重复的梦又把她吓醒了,她睁大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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