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怒火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已经进入深冬,天气越来越冷,今天是难得的阳光明媚,驱散了丝丝寒意。

上海一直以经商为主,但现在的时局一天一个变,更何况蒋家如今集商业和军武于一身。

陈父对这次宴会非常重视,毕竟能容纳上海滩目前大部分名流的机会并不多。和其他政客或是三教九流各方人士社交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尤其最近他遭受很多官场上的打压,人脉变得尤为重要。宴会还未开始,陈父就已经迅速融入那些西装革履的政客中交杯换盏了。

今天是陈姣许多幸福日子中的一个,虽然这衣衫、发饰和准备花去她大量的工夫和苦心,而她此刻,穿着粉山茶色的衬裙,上面罩了自己从前从未见过的做工考究的网纱外衣,那么轻松自如,似乎全部这些山茶色花结、花边和她衣饰的种种细节没费过她和陈母片刻的心思。

似乎陈姣生来就是、也配得上穿着这些网纱,梳着这高高的发式,头上还戴着一朵缀有两片叶子的山茶花。

当吴太太在大厅入口处想要给她整一整卷起来的腰带时,陈姣轻轻闪开去。她身上一切应该自然而然是美好而优雅的,根本不需要整理。

陈母得意洋洋地拉着陈姣游走在众位太太间,俨然一副当家主母姿态,慈爱地看着女儿谈论起婚姻恋爱之类的话题。

而陈香则不言不语,在角落里拿着斑斓的鸡尾酒发呆,思忖如何掩人耳目地把餐车上的几摞葡萄西饼吃掉。

她不是初次出来参加宴会的姑娘,不会把这里所有人的脸全部溶汇为一种神奇的印象,她也不是一个把舞场都跑腻了的姑娘,不会觉得这里所有面孔都熟悉的令人生厌。

这几年,陈香活得越发嚣张了。

路棠禾挪着笨重的蛋糕裙摆向她靠来,旁边还跟着西装革履的路焕之,陈香躲不过,干脆站在原地等着。

路棠禾举起蕾丝镶边折扇在耳边扇了扇:“我最讨厌这种舞会了,不过是大人们谈生意和各种虚情假意的场合,无聊至极。”

路焕之打个响指:“我跟你们打赌,他们要是知道我是路华捕的儿子,我现在就没那么容易走过来和你们在角落里清清静静地聊天了。”

陈香不明白路焕之的脸究竟大到什么程度,能假装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他从未向她开口道歉。

路棠禾一脸想不到的表情:“老弟,没想到你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看事情还蛮清楚的嘞。”

路焕之觑着陈香的脸色,得意道:“那是,我只是不拘小节而已,很多东西看得透着呢,我从小就不爱跟那些富家子弟玩,他们都虚伪着呢!”

陈香喝了两杯酒,此刻有点上头,不给面子地反驳道:“所以你就喜欢和女孩儿混,泡在胭脂粉堆里就舒服了,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就好了。”

路焕之一愣,没想到一向温逊怯懦的她会无视他隐晦的示好,气得直叫:“哎呀这个傻大姐,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看以后谁敢娶你个母夜叉!”

嗡——

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一声麦克风的啸叫,刺的陈香耳膜疼。从大厅一侧高台上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中年人在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紧随其后,一袭军装衬得他英姿勃发,锃亮的马靴走在台上举步生风。

路棠禾激动:“快看,蒋老爷和蒋少帅要发言了!”

陈香道:“你这么喜欢他,干脆直接去嫁好了。”

路棠禾倒不反驳,害臊地直捂脸,不忘用拳头捶她:“哎呦,你说出来干什么?”

蒋老爷穿一身中山装,高大的身板有些单薄。一条瘦脸上,栽着些不很稠密的胡须,由于脸色显出一种病容似的苍白,那胡须看起来倒黑森森的。他实际上除过气管有些毛病外,身体并没有什么病,只是因为多年来体力劳动少此,身板才显得单薄了些。

“欢迎各位来宾莅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在下有自己的规矩,上海已成为商场以及各路人士最看重之地,有势力妄图分裂上海,浑水摸鱼以达成各种目的。若触及底线,在下会壮士扼腕,绝不留情。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是能审时度势之人,在这样关头必能团结一心共渡难关,今天在下宴请各位,还是不谈正事,以放松为主,若有招待不周,烦请各位海涵。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请容我介绍我的长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蒋麟。”

蒋老爷微微侧首,蒋麟便大步走上前来,大厅一侧的富家千金们立刻有些骚动,不少还四处张望,陈香条件反射性地低下头。

“各位长辈来宾大家好,在下蒋麟,承蒙蒋主席厚爱,任命沪上军委国民少将一职,甫一上任还有很多规矩不清楚,烦请大家指教。”

蒋麟只说了寥寥几词,微微鞠躬后便退至蒋老爷身后。

“好了,在下也不多言了,今天以娱乐为主,各位请便。”蒋老爷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宴席就算正式开始,二人刚从台上走下,便被四周的人群簇拥而上,大厅恢复了刚才的嘈杂。

陈香走到门厅,只有零星几个姗姗来迟的宾客,接待人员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办公用品,全然已经没有刚才的喧哗。

“我们在收拾清理东西,比较杂乱,你让开吧。”在门厅处才呆了一小会儿,就碰上一个趾高气昂的服务生清理,她只好默默地挪步到了门厅外。

“五爷,我实在是不懂您为什么今天非要来蒋家。那蒋老头不过是个小军阀,连正主见了您说话都要掂量下,您何必自放身段来这一趟呢。”

迎面而来两个穿着高档的男子,年纪稍长些的青年一身笔挺西装,外套深灰色羊绒风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让本来略显犀利的气质中合一丝温和。

年纪稍轻些的男子着一身墨色西装,跟在青年的身后,眼神不时地环顾四周。言语间一听便知是青年的手下。年轻男子似乎在劝说着什么,只是还没说完,青年稍一拍手他便闭了嘴不再作声。

上海滩的高官富商陈香见得多了,却第一次看到像这青年这样光是站在那里,周遭的气场就让旁人自觉低人一等的。

她不自觉多看了两眼,青年头微侧,目光向她转来,抱以了一个极为浮于表面的笑容。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她。

他简单打量陈香一眼,她一身梅子青缎面旗袍,希腊式的脖子和高耸的胸部,头发上簪一朵焦骨牡丹。鹅脸蛋开阔圆润,皮肤很白,五官乍看平淡,看久了有几分端庄清秀,再使劲看又归于平淡。

周闲不由觉得可惜,这样寡淡的相貌实在担不起满身的绫罗珠翠,反倒显得喧宾夺主、俗不可耐。

鲜少被男子这么看,陈香顿觉不好意思,只好故作镇定地也回以对方一个微笑。

嘭!咣当——

她正猜测两个人是何方神圣的时候,门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嘈杂声。

“你怎么做事的?走路不带眼睛的吗?这么毛手毛脚的!”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红地毯上一滩黢黑的墨水和一旁打翻的墨水瓶十分扎眼。刚才趾高气昂的女服务生手中拿着一堆杂乱的物品,颤颤巍巍地站在方才让她侧目的两个男子面前。而那个青年身上本来颇为光鲜的羊绒外套上,此刻也沾染了星星点点的墨水。

“五爷,这衣服……”女服务生立刻四下找可以用的干净抹布,可接待处哪儿会有抹布呢,她急得感觉随时要哭了出来。

陈香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看她慌里慌张地用手擦拭着青年被墨迹沾染的地方,然而于事无补,墨迹的范围反而越擦越大。

“别擦了,简直越擦越糟!这上好的英国羊绒大衣再擦就要报废了,这衣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你知道吗!”年轻男子怒气冲冲地大吼着,服务生立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战战兢兢地站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青年一言未发,只是稍稍侧了下头,年轻男子便了然于胸,停止了怒吼。

“这是?”蒋家管家姗姗来迟,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瞬间皱起。然而他的表情在看到青年之后,变得更加纠结,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可怖的东西。

“你看看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来,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周五爷!你得罪的起吗?还不赶紧赔礼道歉,把五爷的外套拿去洗?”管家的表情突然变得谄媚:“五爷,您看,这服务生是刚来的小姑娘,手脚难免生疏,我马上就把这个丫头开除,您消消气。”

周五爷?陈香心中一惊。

青龙帮周闲,可谓是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一号人物。听说是从码头一路打拼,因做事狠毒果断被当时的青龙帮龙头黄金荣赏识。后来一路攀升,在黄金荣去世后成为现在的青龙帮掌事人,更是将青龙帮壮大至江浙一代,传闻上海的黑白两道都十分敬畏他,不敢得罪。

陈香余光偷瞄了周闲几眼,心中暗叹怪不得这人即使随便站着,都让人有一股压迫感。

“管事,求您不要开除我,我家里还急着用钱,我求求您,衣服我拿去洗,一定给您洗干净!”

“衣服是要洗的,你也是要开除的,你看看你得罪的可是周五爷!只是把你开除就不错了,你还提什么要求。”

服务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是一直在重复请求着不要开除她。管事一脸嫌恶的躲着服务生,生怕沾染到麻烦。

很明显,管事在用自己略显拙劣的方式保全她性命。

陈香坐不住,欺软怕硬的恶习又犯了:“你刚才赶我时候的嘚瑟劲儿怎么没了?业务能力差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吗?这种羊绒大衣不是用搓衣板能洗干净的,要去专门的门店,难道说你出的起这钱?”

服务生一愣:“陈小姐?”

“再说了,凭什么你道个歉人家就要原谅你?”

管家赶忙救场:“小姐,咱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人三尺又何妨?”

她还要张口继续出恶气,被一旁冷眼看着事态发展的周闲打断,声音低沉浑厚:“好了。”

他一边利落地脱去沾染污渍的外套,一边冷冷道:“外套不要了,人也开了吧。”

服务生的哭嚎响彻前厅,被管家挥手示意安保带离蒋宅。

陈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被周闲尽收眼底。

管家看了周闲一眼,立马低下头去:“呃……五爷,我看您受惊不小,要不我先带您去贵宾室梳理一下,再去会场如何?”

“那就有劳了。”

“五爷跟我来。”

在露台遇见蒋麟是陈香没想到的。他惬意地倚在雕刻花纹的欧式栏杆旁,全然没有方才上台发言时的出尘之姿,臂间挽了位气质清冷的异国美人,看起来有些面熟。

二人指着远处的车水马龙谈笑甚欢,蒋麟还是那张剑眉星目的脸庞,但此刻柔和了很多,一抹微笑渐渐晕染其上。

陈香顿时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这儿放风,简直是刚才断人财路的报应。

那美人和蒋麟闲聊片刻,忽然抬眸看了看楼梯的拐角处:“这不是陈小姐么?怎么,都追到这儿来了,还对旧爱念念不忘?”

她的爱即使再廉价也轮不到别人打折扣。陈香转身的脚步一顿,将手中最后一块草莓马卡龙吞下肚,回过头。

美人折扇轻摇,踩着缓慢而优雅的步子款款而来,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蛋上,湛澈的蜜糖色桃花眼。

这样姣好的长相实在太过引人注目,陈香没花多长时间辨认,于是刻意道:“啊,你是在咖啡馆弹琴的那位?原来你会说中文啊。”

蒋麟眉眼淡漠,仿佛一尊面无表情的雕塑:“这位是白莲稚白小姐,母亲来自英格兰的贵族家庭,父亲是当今上海市的市长。”

什么?她爹的顶头上司?被白莲稚冷眼的那点情绪灰飞烟灭,陈香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相迎的狗腿模样:“哎呀白小姐,幸会幸会,早听闻您国色天香似天仙下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莲稚“啪”地收回蕾纱折扇,轻抿朱唇,浅浅的梨涡隐约可见:“陈小姐,有人说过你的恭维很虚假吗?”

的确,白莲稚是个绝色的女子。她身材颀长苗条稍许过了点份,可有一种非凡的才能,只要在穿着上稍稍花些功夫,就把这种造化的疏忽给掩饰过去了。

她披着长可及地的开司米大披肩,两边露出绸子长裙的宽阔的镶边,那紧贴在胸前藏手用的手帕四周的褶裥都做得十分精巧。因此,无论用什么挑剔的眼光来看,她的线条都是无可指责的。

白莲稚的头样很美,是一件绝妙的珍品,它长得小巧玲珑,就象缪塞所说的那样,好像是经她母亲精心摩挲才成为这个模样的。

在一张流露着难以描绘其风韵的瓜子脸上,嵌着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上边两条弯弯细长的眉毛,纯净得犹如人工画就的一般,浓密的睫毛,当眼帘低垂时,给玫瑰色的脸颊投去一抹淡淡的阴影。

俏皮的小鼻子细巧而挺秀,鼻翼微鼓,像是对生活的强烈的渴望;一张端正的小嘴轮廓分明,柔唇微启,露出一口洁白如奶的牙齿;皮肤颜色就象未经人手触摸过的蜜桃上的绒衣,这些就是这张美丽的脸蛋给陈香的大致印象。

陈香本来就要的是这种喜剧效果,不过她也是头一次见说话这么不含蓄的人,卡了下壳:“这哪里是恭维,分明就是实话实说。”

“你们聊完了?那就恕我们不奉陪。还有……”蒋麟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点一点左侧唇角,随后虛揽着白莲稚往屋内走去。留她后知后觉地擦去嘴边的草莓酱,独自尴尬在原地瑟瑟发抖。

刚回到会场,就看见路焕之一脸不情愿地朝她走来:“陈香,你妈找你。”

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到了才发现陈父、陈母、 陈姣、林叔、林姨、林尔蘅,两家人都集齐了,甚至连颜芙扇都来了。

陈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无形的压力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叔面带微笑:“二丫啊,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哈尔滨的时候你才刚出生,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时间一晃,已经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了,果然还是上海的水土养人。”

陈父摆摆手:“老林你也太夸奖她了,这孩子也就只能面上装装大家闺秀,骨子里调皮地很,哎,女儿大了真是管不住。”

陈母笑道:“我家大丫头也是,比男孩调皮多了,还爱谈政,不喜欢花儿啊粉儿啊,她们两个要多学学尔蘅这样,稳重可靠。”

林姨拉过陈香的一只手,轻拍一下:“以后二丫若是真进了我们林家的门,从夫自然也会变得稳重的,何况人家本来就有小姐风范,一点都不难。”

陈香乖巧的听着,但总觉得长辈们话里话外有些古怪。

林姨又笑道:“反正我是从小看着二丫长大,一直都觉得她聪明又懂事。上次你妈和我提起结亲的事以后,我就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家媳妇看。”

陈香看向当事人之一的林尔蘅,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僵硬。

陈母兴致勃勃:“我记得尔蘅在东北的时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捣蛋鬼,没想到现在也是个英俊挺拔的小伙子了,听说最近已经当上主治医师了?真是不可小觑的青年才俊啊!”

林尔蘅罕见地没有接话也没有反抗,陈香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悄悄看向了正懒洋洋地打哈欠的颜芙扇。

林姨毫无察觉:“不过我也答应过尔蘅,感情方面还是让他自己决定。何况现在他们读书的读书,拼事业的拼事业,还不一定有时间解决终身大事呢。”

陈父哈哈大笑:“现如今的年轻人不是都讲究什么新思想吗?要求恋爱白由,婚姻自由,是该先让孩子们多相处相处,之后再谈论更长远的事情。”

陈母嗔怪地瞪了丈夫两眼:“你不急我可急,我急着抱外孙呢。”

长辈们和睦地讨论着,时有笑声发出。林叔和陈父已经开始独自聊起了上海的经济发展,陈母也和林姨开始幻想着两家人结合后的美妙场景。

反倒是留下的两个小辈,面面相觑,经过刚才长辈们的乱点鸳鸯谱后,颇为尴尬。正不知道谁先开口的时候,远处本是喧闹的人群突然异常安静,惹得全场人都看了过去,好奇是出了什么事。

“十分抱歉,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行程,我来晚了。”

安静如鸡的人群自动分成了两排为来者让路,陈香正好奇是谁跟王熙凤似的搞这么大派头,就看到从人群中走出两个男子。

是周闲?呵呵,那怪不得。

他和副手慢慢踱步向他们的方向走来,在经过林叔身旁的时候嘴角微扬,目光稍作停留,之后便径直走向了他们身侧的蒋老爷。

周闲伸出手:“你好,鄙姓周,周闲。”

蒋老爷友好的握住了周闲伸出的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周五爷,失敬失敬!”

周闲客套一笑:“五爷不过是兄弟们客气,给我设的虚称。蒋兄比周某高一个辈分,直呼在下名字就好。”

“哈哈哈,既然这兄弟们都称周先生为五爷,那我们就更应该入乡随俗才是。一个称呼而记,不在辈分大小,在于尊敬与否,五爷就别和我客气了。”

周闲看向林叔和陈父:“这两位是林校长和陈主任吧,经常在报纸上看见您二位。这次得见真容,真是气宇轩昂。”

“岂敢岂敢。”

不得不说,陈香和她爹的狗腿气质真是如出一辙。

“这几位想必是林兄和陈兄的子女,一个个真是一表人才,端庄贤淑啊。”

说到“端庄贤淑”时,周闲特地放慢了语速,目光在陈香身上停留一会儿,尬得她脚趾扣地,恨不得抠出一栋钻石城堡。

陈老爷眼珠一转,爽朗一笑:“哈哈,我们老人家说话,小的怕是也嫌烦。丫头小子们,快去四处逛逛吧,好好让我们尽尽宾主之宜。”

陈香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想到正好和周闲对上视线,他轻扬嘴角,目光含笑向她轻轻地点头示意。聚焦的瞳孔是独属于猎杀者的注视,有些生物还在蠕动着,殊不知自己已经死了千万次。

他们三人由颜芙扇带着挪步到了会场另一处。

陈姣一边吃着盘中的蓝莓,一边窥视着周闲他们,时不时能听到他们传来的谈笑声,佯装不解地问道:“这人是谁啊,怎么爸和齐叔看见他都这么毕恭毕敬的,甚至感觉有些,怕他?”

颜芙扇暗笑这小妮子演得到位,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修长玉指,拨动下鬓角散落的碎发,细眉一挑:“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周五爷,青龙帮一把手,是现在上海滩,不,应该说是整个中国都无法小觑的一号人物。青龙帮在上海的势力膨胀的极为迅速,不止上海乃至江浙一带不少码头都被青龙帮吞并。上海数千家烟上馆、赌场、歌舞厅也是其旗下产业。包括好些商业巨头,现在也被渗入了青龙帮的势力。而青龙帮能一直称雄上海滩,最重的是在这多方势力盘踞的上海,青龙帮一直是一个灰色地带。无论是国民党人、**人还是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江湖中人,青龙帮皆是来者不拒。甚至有传言连委座也是青龙帮中人。所以,老林他们看见五爷会毕恭毕敬也是正常。”

陈姣似懂非懂得眨了眨桃花眸:“这个周闲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林尔蘅点点头,小声说:“其实,蒋家这次给周闲的邀请函虽然发是发出去了,但只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根本没想过他会真的出现。”

陈香下意识不想多思索,拈起一颗冻梨,就着水晶盘吮吸起来,陈姣坏笑着往她腰间一怼:“好啊你,光顾着自己吃,怎么不先让让二姐夫?”

林尔蘅报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客气婉拒:“多谢三小姐好意,我最近有些体寒,不太适宜吃梨子,你们吃吧。”

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地朝陈香瞟:“二丫和我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你既是二丫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兄妹之间,不必客气。”

林尔蘅客套之间,却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陈姣替陈香试探的爱慕,陈香连忙打圆场:“啊呀,天知道我已经多久没见过这么汁水饱满的东北大冻梨了!”

颜芙扇轻掩的双唇间溢出一声银铃似的轻笑。她朱红色柿蒂纹的旗袍领恰到好处将脖子收紧,浑圆细颈,有弧度的衣身,膝盖以下侧面裸露,细长的小腿轻轻摇摆:“呵呵,二小姐总能把话说得那么搞笑,不光话好笑,你的为人处世也总能让大家耳目一新呢。”

陈香本来就窝一肚子火,看她阴阳怪气的德行更加闹挺,没忍住怼道:“你怎么拖鞋卡嗓子眼里,跟个斑马脑袋似的头头是道。”

“陈香!”

这是陈香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林尔蘅发这么大火。他虽然也经常和她拌嘴,但很少当着外人的面发飙。

他看着她,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面盛满了陈香看不懂、却异常熟悉的神情:“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听了,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简直无理取闹!”

那样分明是嫌恶的神情,陈香在蒋麟脸上见过,在父母和姐姐脸上见过,在每一个亲戚脸上见过,在每一个同学和老师脸上见过,在女佣凤兰的脸上见过,甚至在逝去的李嫂脸上都见过,唯独没在林尔蘅,她从小最要好的朋友身上见到一点。

她太过于震惊,以至忘记反驳,心中一阵酸涩难言,连呼吸都带上几分哽咽。

他自己也愣住了,无力地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见陈香已深吸口气,转眼换上熟悉的无所谓的笑颜。地板为迎宾打了蜡没有铺地毯,慌乱中她脚下一滑,迎面撞到一人,陈姣连忙把她拉住。

险些被撞倒的是个膀大腰圆的老头,宽阔的前胸高高挺起,打扮得贵气逼人。那人仔细看了她两眼,意味深长地干笑两声:“小姑娘,你就算再着急,也要看清眼前的路啊。”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白樱子从他身后转出来,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丝毫不见往日里的阴霾:“这不是林医生吗?您真是和传闻中一样玉树临风,今天能够得见,实在是我和大伯的荣幸。”

这老头原来就是传说中的新市长白弋,真是和他侄女白樱子一样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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