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子夜

【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命中注定相爱的人,见面就会爱上,三天确定关系,一周就能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蒋麟和白莲稚相识于一场赛马。那时她刚刚回国,被堂妹白樱子拉着去观看红村的马术比赛,所有的上流社会人士都集中在一个亭子里。

白莲稚老远就察觉到如今叱咤风云的周五爷在向她走来,不由地在他移动其间的人潮中留神地注视着他。

周闲时而屈尊地回答着谄媚的鞠躬,时而友好而又漫不经心地向与他身分相当的人打招呼,时而摘下他那顶圆顶大礼帽,用心良苦地等待着权贵们的顾盼,她熟悉他这一套做法,对他的这一套也非常反感。

功名利禄,升官发财,他一心所想的就是这些,而那些高尚思想,对教育的热爱,宗教,所有这些,只不过是他升官发财的手段而已。

最引人瞩目的年轻军官是所有眼睛注意的中心,他穿着黑色扣紧钮扣的礼服,浆得笔挺夹住他面颊的硬领,黑色的圆礼帽和长统靴,一如往常得威严而镇静,亲手牵住两根缰绳。

马儿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少帅便以他矫健而有力的动作踏上钢制的带齿的马镜,又轻又稳地把他结实的身躯骑在了吱吱作响的皮马鞍上。右脚一踩住马镜,他便用一个习惯成自然的姿态在手指之间把两条马缰理顺。

发令的老行家已经要冒火了,终于第四次,他一声大喊:"出发!",骑手们便跑了起来,排成一列的时候,场上所有的眼睛,所有的望远镜都已经对准了他们这五颜六色的一群。

正是比赛间隙谈话毫无妨碍,侍从武官说赛马不好。周闲不同意这种意见,为赛马辩护。白莲稚倾听着他平稳的声音,一字不漏地听着,她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虚伪的,刺得她耳朵发痛。

而正像小孩子会自然而然地蹦跳,周闲也自然而然地把话说得既漂亮又聪明:“军人赛马,骑兵赛马,这都有危险,但危险是赛马必不可少的条件。如果说中国在军事史上可以夸耀最为显赫的骑兵业绩的话,那么这只能归功于我们在历史上一向注意发展人和马的这种能力。运动有巨大的意义,而从来我们却都只看见最表面的东西。”

白樱子咯咯地笑:“不是表面,有一个军官摔断了两条肋骨呢。”

周闲用他那种笑容微微一笑,只露出了牙齿,在没有其他表示。

来自英国的白太太凯瑟琳受惊吓似的抚了抚胸口:“我下次再也不来看了,太让我激动了,你说呢,我的宝贝罗莎蒙德(玫瑰)?”

白莲稚拿起望远镜朝一个方向盯着:“是让人激动,可不看又舍不得,我要是活在古罗马那时候,一场角斗也不会放过的。”

蒋麟翻越大栅栏的时候,他的马没有丝毫的动作变化便飞跃而过了。全体官员和一群老百姓全都在注视他们,他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只看见自己这匹马的耳朵和脖子、迎面奔来的地面和跟木板正设在的亭子。

“好哇,蒋少帅!”

他听见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喊声,这是他的同事和朋友们的喊声,他们站在这道障碍的旁边,他一下子就听出了父亲的声音,但是没看见他。

蒋麟把缰绳划圆圈似地拉动着,依着奔跑的节奏让马头一起一落。他感到马儿已经使出了它最后的气力,不仅是颈部和肩部**的,鬃毛上、头上、尖尖的耳朵上都大滴大滴地流出汗水来,它的呼吸剧烈而短促。但它的力气跑完最后这二百沙绳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感到自己更接近地面了,感到马儿的动作变得特别地灵巧,单凭这个蒋麟便知道他的马怎样地加快了速度。它从水沟上飞腾而过,好像连望也没有望一眼,它像一只鸟儿一样飞过了水沟。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遥遥领先的少帅身上,他竭尽全力驱马向终点冲去。人们都从赛场的中间和外围涌向终点,一群**的士兵和军官大声呼叫着,欢庆他们的军官和同伴即将获胜。

蒋麟满身泥浆地伏在马鞍上,正松开缰绳,他那匹灰色公马汗湿得皮色发黑,大喘着气。那匹公马费力地收住脚步,它庞大身躯的急速动作在缓慢下来,他如大梦初醒一般,向四周扫了一眼,吃力地笑笑,一群朋友和生人把他团团围住。

周闲对赛马不感兴趣,所以用一双犀利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环顾着众人,目光停在他昔日的伴侣身上。

他在白莲稚身上看见了他所十分熟悉的那种情场得意的激动神情,白莲稚沉醉在对别人的倾倒之中。周闲熟悉这种感觉,知道它的表征,而此刻他在白莲稚身上看见了它,那双眼睛中颤动的、闪露出火花的光芒,看见一种幸福、激动的笑容禁不住令她的嘴唇微微地向上翘起,也看见她动作中那种显著的优雅、准确和轻盈。

谁使得她这样呢?是这里所有的人,还是某一个人?周闲不由自主地来到白莲稚身边,恭敬地把手臂伸给她:“我们走吧,要是您愿意的话。”

她厌恶地闪开,没有看他的脸:“别碰我,我不愿意。”

周闲依旧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目光却深邃如冰冻三尺。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发了很大的脾气,立刻下令陈姣去搅黄那青年军官的名声,宋青书也同意了。

赛马后的庆功宴上,被众人围恭而贺的蒋麟忽然心有所感地回头,发现眉眼带笑的美人杵在楼梯。

白莲稚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她穿着一身水粉色缎面芙蓉旗袍,手上搭在一件短斗篷。这身打扮颜色素净,花样简单,但剪裁线条极好,白莲稚又是穿旗袍最好的年纪,窈窕的腰肢,轮廓优美,像一株濯而不妖,又不是韵味的芙葉。

莫名地合眼缘,好似从前见过。

高跟鞋清脆的响声踩着地毯上闷闷的,蒋麟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几步,伸手扶她步下楼梯。白莲稚没有拒绝他的绅士风度,伸手搭在他手心。

宴会上白莲稚说的一口流利的洋文,面对洋人的谈话从容不迫,对答如流,一点都不怯场。这还是蒋麟第一次领略到她独当一面的风采,如今看来,世界上当真有这么周全完美的人。但越是气场平和,心性温柔的人,越不爱和别人有很亲密的交往,生怕哪里辜负别人的期待,像白家小姐这样优秀又有心气的人,更难驯服了。

吧台邻座来了几个公子哥,正纵观全局捕捉着场下的漂亮姑娘。蒋麟对这些没兴趣,零星听到隔壁传来的几句荤话,也只是笑而不语罢。

穿风衣的公子对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上下一通审阅:“都是俗物,甚至还不如百乐门的小舞女,我跟你们说,我爸给我介绍的那个女的,貌丑的嘞,我看了就吃不下饭。”

“暖,你看那个姑娘就蛮不错的。”

另一个公子朝钢琴边倚立着和别人聊天的白莲稚:“好像是白家的千金,这腰肢软啊。”

风衣公子点头不迭:“别说,还真不错,这腰肢细,估计一握就握住了,你瞅瞅这脖子,这脸蛋,绝的嘞。听说她是教会唱诗班的,不知道叫的时候,是怎样**勾人呢。”

蒋麟顺着他们的视线往那处望,插在裤兜里的手瞬间紧握的咯咯响,他脚支在高凳的脚撑上,侧过头细细打量着那几个对白莲稚评头论足的公子哥。

水晶灯打在他外套上金属纽扣上泛着光,却映的眉目生寒意,令人心生惧怕。他顶了顶腮,点点头,便信步走开了。

白莲稚一直在应付各式各样的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生疏的面孔,在白莲稚一派大方交谈中都对她有很好印象。

庭院里戏曲声反而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白清欢放下筷子,筷间细细的银链子悉嗦作响,如私语一般。

她微微一笑:“我已想到为何伶官只唱《子夜冬歌》的前三首了,因为愈到以后,情致愈是凄凉,愈到无路可处去。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晃荡无四壁,严霜冻杀我。一直到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

蒋麟微微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在对他说,亦停了筷道:“冬歌所述之情,自然是肃杀萧条,如冬雪覆盖、大地茫茫,无一线生机可觅,叫人看了亦是伤心绝望。”

白莲稚依旧笑着,语中凄凉之情却是已不可抑制:“《子夜四时歌》按四时所制,春夏秋冬轮回不止。一段情意,有春之温暖、夏之热烈,也必然会走到秋之悲寥、冬之肃杀。若在当日满心欢喜时,谁又会想到有‘白发绿鬓生’的一日。鸳鸯织就欲双飞,终究是没有飞成,到底是可怜了未老头先,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是无情,便也省去这无数苦恼。”

蒋麟有些诧异,明白之中也意外,便道:“情之所终,未必皆是悲戚。若说情爱得以成就,本来就是要天时地利人和,若现在已经有天时和地利,人和之数只在人为而已。”

白莲稚转头注目于他,语中微带了几分倔强与意气:“那么,少帅可曾与女子相爱过?”

蒋麟默然以对,片刻转过头去:“不曾。”

“我却经历过,所以明白。惭愧说一句,我是过来人。”

白莲稚凄微一笑,神思哀凉如窗外的寒凉天气。屋内的炭火嗡嗡烧着,她只觉得眼角酸涩,想是烟熏的。其实炭盆里燃着的都是上好的银炭,并没有一丝烟的,佣人又扔了几片橘皮在里头,只觉得清香四溢,无半点烟火杂气。

她徐徐道:“有些事如果一开始就明知道不能得善终,就不要痴心妄想,去勉强求一个善果。譬如我从前与他,若一开始我就以平常之心待他,不求一丝真情,或许今日屹立不倒的那个人就是我了。也不至于今朝连累白家,到此地步了。”

白莲稚说话间,连周闲的名字亦不愿提,只以“他”代之,蒋麟虽不知是谁,而话中的另指,她只是点到即止。

蒋麟眼中已无声漫上了一层凉薄如霜的清冷,清冷中却似有幽蓝火焰灼灼燃烧,道:“白小姐伤心了一次,便要对人世间的情之一字都失望了么?”

白莲稚不答他,只以手支颐,娓娓道:“少帅有无听说过《白蛇传》?相传古时有白蛇精修炼千年化为人形,只为寻一份人世间最平常的男女夫妻之情。细雨西湖,断桥相遇,同舟共济,纸伞定情,白娘子与许仙终于结成姻缘。也不是没有恩爱过,只是经不起法海轻轻一挑拨,连有了许仙的骨肉许仙亦不愿意回头帮她,还亲手喂她喝雄黄酒。难为白蛇为了这样的男人水漫金山、苦盗灵芝,为他操持家业、生儿育女。只不过因为她是异类,即使待许仙一片真心亦罪不可恕,到底被永镇雷锋塔底。”

蒋麟看着她微笑,而那笑亦是没有暖意的,道:“我听说过,似乎是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方能使白娘子逃出生天。”

白莲稚冷冷一笑:“哪里能呢?这不过是后世人给白娘子的一点期许罢了,如今西湖风景如画,雷峰塔屹立不倒、湖水年年如新,如双珠辉映,何曾见有谁逃出生天?只可惜了白娘子永居雷峰塔底,苦海无边,不得超生。许仙却平平安安活到老死。只怕想也不会想这个曾经为他出生入死、痴心一片的女子!”

白莲稚抬眸望住他,眼中不自觉已带上了一抹犀利的怨,那怨似一把青锋双刃剑,呼啸的剑气刺了他亦刺了她。

“怎么会想呢?在他眼中,她再好也不过是一条企图来诱惑他谋他身家的蛇精罢了。不知白娘子永困在雷峰塔底的黑暗困顿里,是否有一丝后悔,后悔当日在断桥遇见许仙会生出那一缕情心,以至今后受苦至此,永沦绝境。”

她硬一硬生气,终究没有忍下,直截道:“若我是白娘子,我必定后悔。我情愿从来不要遇见他、不要认识他,老死不相往来。”

心中有汹涌的狂潮,一波一波激荡得心头酸楚难言。那浪潮一卷一卷拍上来,全是洁白到诡异的颜色,纯白的玫瑰花瓣,如诡异的爪印,漫天漫地飞舞开来。密密匝匝的花影之后,却是他的面目。

他的声音沉沉入耳:“我自然跟不了黄老大,只跟一位姓杜的爷。”

却原来,从他们相识开始他便是在骗她的。酸楚之后只觉得胸口气闷,直欲呕吐出来,白莲稚几乎恨自己,为何要记得。

蒋麟的眼中有幽然的火簇,透出微蓝的光泽来,似是懂得的怜惜:“那么,白小姐也后悔与他相识,是不是?”

他眼中分明有些什么东西,她明明看清了,却始终不敢深深相信。

白莲稚心中悸动,却只维持着以冷漠相对:“你我身在上海滩,只晓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任何事与人都只能错过。”

她缓缓搅动着碗里的碧粳粥,低头漠然道:“您的际遇如何我并不知晓,也不想知晓。而我的际遇,我都情愿忘记了。”

蒋麟微微扬起唇角,颇有些心疼:“我也情愿你永远忘记了。”

白莲稚昂一昂头:“因为不肯相信了,所以要忘记,也害怕再有其他。”

她低微了语气,黯然道:“《唐书·乐志》中说,‘《子夜歌》者,晋曲也。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子夜歌》虽然让后人琅琅上口、回味无穷,却不知当日晋女子夜如何经历欢喜哀苦、期盼失望,直至对心爱之人绝望到底,才有了这《子夜歌》。若早知有此,子夜必定不肯,不肯受这煎沸苦楚。”

她所有悲沉的隐痛,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情爱辛苦,一路行来总是风雨处多,明媚时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也好,免得日后苦痛无尽。”

蒋麟默默沉吟,片刻道:“风雨处多,明媚时少。只因这个人不对,不能给你四时明媚,反而为你带来满天阴霾。若有人一心一意待你,愿给你四时明媚,遮蔽风雨,你也不愿意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还有一首《子夜歌》,少帅可听过?”

蒋麟微微垂眸,只对着一盘玫瑰酱出神,听得她说,方笑道:“不知小姐说的是哪一首?”

深红色的玫瑰卤子,被小心盛放在雪白的碟子中,如暗红的一颗心,被搅得软了碎了,一塌糊涂。

白莲稚思量须臾,慢慢道:“人生愁恨何能免?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这是李后主的《子夜歌》,虽不应景,却有两句话是事事皆通的。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于我,往事既已成梦,将来之事也是一眼望得到底的,踏实过下去就好,不必再有任何做梦之事了。”

心底的凄微与悲凉,如植根在老梅虬曲枝干上的苍厚青苔,丝丝缕缕带着数十年风霜的阴影,纵然烛火明暖如斯,亦是无法照亮了。

蒋麟也不说别的,只问:“往事的种种委屈,真能俱已成空了么?”

良久无言,纵有千言,亦只能如此。

到了宴会后半段,白莲稚喝酒喝得有些燥,蒋麟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出面帮这个之前素不相识的小姐挡那么多次酒,待应付完后,便亲自带着她到走廊下歇凉。

白莲稚双手撑在栏杆上,只觉胃灼烧的厉害,胸口闷闷的,好不容易吹了会儿风,才缓过劲儿。其实白莲稚并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她不喜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也听不惯叮叮当当的西洋乐。蒋麟陪着她在走廊上散步,贪的一时安静,心头也松乏了不少。

白莲稚倒是无关痛痒,习惯了的样子,靠着柱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少帅,您也知道,在租界里想混得好,除了有钱,还得有关系。租界由英美人把持,中国人想在自己国土上做生意困难,我之前在教会上学,正好合了我爹的意,让我多和洋人拉拉关系,好让他们对白家宽容点,多点帮衬。”

蒋麟听到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有点心疼,他声音渐渐低下去,隔了会儿才道:“白小姐还是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白莲稚心颤了一下,脚下有点虚浮,朝他身边踉跄走了几步,一个趔趄便扑进他臂弯里。

“小姐,您都站不稳了。”蒋麟失笑,半搂住白莲稚的身躯,搀着人走,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门,走过几抹身影。

他朝门童招招手,将白莲稚交给他:“跟白老爷子说一声,白小姐醉了,叫司机去取车。”

安置好白莲稚,蒋麟小跑跟上了拐出门的三个人,他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过马路。

走在前头的公子哥们似乎察觉到有人跟踪,相视一眼,各自心里头都明了了,登时步伐匆匆地拐进了偏僻的弄堂里。蒋麟快步跟上,刚拐过转角就被三人堵住了去路,跟踪暴露无疑。

穿风衣的男子见是蒋麟,脸色有些发白:“蒋,蒋少爷,少帅,您有何贵干?”

蒋麟完全没有要就罢的意思,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到一边,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袖管卷高至手肘,他摩拳擦掌着,脸色阴郁发狠,一招出拳稳准狠地砸向那人眼睛。

三人登时被唬得连连求饶:“少帅饶命!少帅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他们到底得罪了谁,值得蒋少帅亲自动手收拾?

他们惊悚地看着步步逼近的蒋麟,隐在黑暗里的目光透着腾腾杀气,像地狱里杀人不眨眼的罗刹。蒋麟一个健步上前揪着他风衣衣领,将人拎了起来,几个猝不及防的巴掌落在他脸庞上,声音响彻了弄堂,另两个人几乎吓怵在原地。

“嘴不把门,就是这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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