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诛杀

走到霁月堂,范庭生偷偷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门生重重,围着一个戴着荷花玉冠的讲师,她身着青色圆领袍,鹅黄色的丝帛挂在肩边,耳边坠着两条红色流苏,腰间坠着三颗银清铃,额前有几缕白发夹杂在青丝之中。

范庭生在自己面上一抹,改了面容,又将簪子拆下,青丝顿时散下,随手掏出条束发的带子扎了扎,便背着手懒散地从后门大摇大摆地凑了过去。

正在讲课的严肃讲师即刻注意到了她,面露不快之色,便忽然地开口说道:“那么这个问题,就由刚来的这位道友回答吧。”

顿时学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范庭生的脸上,她身子一僵,心里暗想,四百年过去了,怎么脾气比往日还臭了。

骑虎难下,她只能清清嗓:“方才没能听清仙君问题,可能再说一遍?”

“风雷符不可与何符共用?原因是何许?”夏静客将手中拂尘搭在胳膊肘上,不咸不淡地看着她。

“哎呀,这……”范庭生皱起眉头,佯装愚钝,“鄙人陋学,实在不知呀。还请仙君指教。”

“哼。”她一甩手中拂尘,冷哼一声,水蓝色的眸子里却漾起一丝怀疑,“待会到监事处领罚。出去吧,这堂课你不必听了。”

见她如此强硬,范庭生只能低头行礼后退出去,脸上却一点不快都没有,心里反倒还在偷乐。真是越来越有一宗之主的样子了,想来这么多年,逐云客能从一个小门派发展到如今的大宗门,她也是尽心尽力,若态度不强硬一些又如何震得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呢?在这一点上,她做得明显不如夏静客好。

范庭生没有去监事处,只是在学堂外的大槐树下翘着腿坐着,待夏静客散学出来,就见她敲个二郎腿在那里阖着眼休憩,她也不多恼,只是上前用拂尘轻敲了一下范庭生的脑门。

其实根本没睡着的范庭生趁机睁眼,对着夏静客眨巴眨巴眼,看起来无辜得很。

“芝兰仙尊比起四百年前,更爱开玩笑了。”夏静客挑了挑眉头。

听此言,范庭生大笑着把面容变了回来:“还以为万声你没认出我。”她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夏静客,“久别重逢,万声不如与我喝一杯?”

夏静客也抿唇一笑,回抱住范庭生,将头埋进她的肩颈中,闷声说道:“以为你不回来了,跟我师尊一样。”

这话让范庭生愣神一瞬,心中泛起几丝苦涩,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能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么,好啦,莫要掉眼泪了。”

夏静客吸吸鼻子,范庭生这才正眼好好打量她,见她眼底仍有泪光,便用手指刮了刮她鼻头,半开玩笑地说道:“真是越来越爱哭了,当初就不该让你修无情道。”

“万声只在仙尊和师尊面前哭。”她小声嘟囔着,捏起袖角擦去泪痕,“今日宗门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可能只能晚上喝一杯。”

“无事,刚好我也逛逛宗门,这些年万声打理得很不错。”范庭生勾起唇角,“辛苦你了,今晚上好好休息,咱们俩叙叙旧。”

夏静客像得到奖励的小孩一样,眼睛亮了亮,连声唤来一个小仙倌,吩咐他带着范庭生在宗门里走一走。

千里外,赵千鹤在忘忧峰峰顶一式一式练着刀法,却觉心烦意乱,于是将刀收回鞘,随意地在地上盘腿坐下,看着青山外层叠的云海发呆。

师尊已经离开了近一月,她却仍然想不明白许多东西。

她想到前几日,下山去买灶房要用的菜,遇到几个流匪正在要挟村中的一户人家,自己本来不想惹是生非,只想绕开,却没料到那几人直直冲着自己来。

赵千鹤提着菜转身就跑,却没料到那几个流匪转眼就摸了那农户的脖子,提着带血的兵刃紧追不舍。

那血扎眼得紧,赵千鹤紧咬下唇,呼吸逐渐紊乱。

却听后方传来呼救声。

“闻野公子,救我!”

她猝然回头,只见那户农户家的女儿被用柴刀架着脖子,几个流匪眼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看着赵千鹤。

那女儿她认识,平日里买菜都会笑盈盈地给她多称几颗白菜,说自己是他们家的常客,自然是要多照顾些。

赵千鹤眼眸紧缩,步子再也迈不开,右掌不自觉地摸上腰间随身携带的犀牛小刀。

“休要伤她,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她呼吸微喘,全身蓄势待发,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偷偷靠近。

“当然是有人要你的命!”

劈刀自头后上方犀利劈下,赵千鹤心底一凉,迅速翻身堪堪躲过去这一刀,却不可避免地在左脸划出一道大口子。她咬紧下唇,抽出腰间小刀向上挑刺,瞬间洞穿身后那人的咽喉,嫣红的血顿时染红她半个面颊,她微微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如离弦的箭般突刺上前。

那两个挟持着小姑娘的流匪也顿时反应过来,其中一人上前,挥刀挡住赵千鹤的攻势,后面那人见情况不妙,便一剑穿了那姑娘的胸膛。

赵千鹤眼睁睁看着这个姑娘滑落到地上,血染红了泥土,那双失神的眸子还无助地张望着她。

她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疼,怒意翻涌,大吼一声便上前与那两人搏杀。

待她苏醒过来时,她已经在村中大夫的屋中躺了一夜,她吃力地支起身子,只觉腰腹处疼痛难忍,大夫听到屋中的动静,便推开门进来查看。

“好好躺着。”大夫扶着她让她躺下,又撩开她的衣服下摆查看伤口,“你被捅了两刀,其中一刀差点贯穿身体,幸亏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我……”

“小心着点,别扯到伤口,否则就又出血。”大夫紧皱眉头。

“嘶。”赵千鹤安分地躺下,忍着剧痛,扯着沙哑的喉咙问道:“那俩人呢?”

“官差已经来处理了,就是附近的流寇罢了,已经在这里徘徊好几日了,要不是你,咱们村里还得多折几户人家。”

赵千鹤沉默不语,那并非寻常的流寇。她才意识到自己右手紧紧握着什么,似乎是那时打斗从那贼人身上捉下来的东西。

她把那张被血染得彻底的小纸片展开,只看了一眼,便如当头一棒,让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看见的东西。

上面写,“诛杀四皇子赵千鹤,不留全尸。若被活捉,自行自尽。”

字迹是……阿娘的。

她不会认错,她怎么会认错,当年最开始就是阿娘一笔一划教她写字。

右下角那被染得看不清的章,上面隐隐约约刻有“千莲”二字。

她攥紧那张纸,指甲快要扣进肉里,死死咬住下唇,一行清泪终于划落面颊,她只觉痛不欲生,轻微颤抖着,腰腹的伤口因为激动而再度撕裂,血淌得衣衫尽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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