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卡车卷着漫天黄尘,像疲惫的老牛般驶向基地。车厢里堆着半满的麻袋和木箱,都是老杨他们好不容易从城里筹措来的紧缺物资——桐油、煤炭、烟草、酒精、纱布、糜子面、白菜、地瓜。。。
老杨一边叼着烟卷一边费力地把着方向盘躲避坑洼,骂骂咧咧:“他妈的巴子,小鬼子把路都掐断了!以前这桐油、煤炭,要多少有多少!现在?跑遍全城就凑合这么点儿!连像样的电池都搞不到,这仗还怎么打!”
唾沫星子混着尘土在驾驶室里飞扬。陆一鸣和赵曼荻并排坐在后座,各自望着窗外出神。
陆一鸣眉头深锁,目光扫过窗外飞逝的荒芜田野和偶尔可见的断壁残垣。老杨的每一句抱怨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他知道,前线的消耗是惊人的,日军的封锁越来越紧,基地的库存早已捉襟见肘。这次采购的艰难,是一个征兆,预示着更频繁、更残酷的战斗即将到来。一种熟悉的、冰冷的预感,死死缠绕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应该很快又要迎战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去面对那些更加猖獗的“零式”,去执行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务。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抽根烟缓缓,却摸了个空。烟,也是紧缺物资了。
赵曼荻安静地坐着,身体随着卡车的颠簸微微晃动。她看着窗外,视线却没有焦点。她能感觉到陆一鸣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一种无奈的、凝重的不祥预感。
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物资的短缺意味着战争的绞索正越收越紧,他能顺利逃脱这无情的绞杀吗?谁心里也没有底,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尽快修好他的猎鹰,助他一臂之力。
赵曼荻悄悄侧过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紧咬下颌,目光锐利确又满是疲惫。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所有的语言,在即将到来的战火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最终,她只是悄悄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当卡车猛地碾过一个深坑,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赵曼荻没坐稳,差点一屁股栽地上,陆一鸣忙下意识地拉住她,两人刚一接触,又迅速分开。视线在弥漫着尘土的车厢里短暂交汇。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她的眼里则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担忧。
前面的老杨还在絮叨着:“……这日子,真他娘的不是人过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卡车载着沉重的物资,和更加沉重的心事,轰隆隆地驶向被暮色笼罩的基地,驶向那无法预知、却注定惨烈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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