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堂弟救急

时已傍晚,杜西甫并未像以往一般秉烛夜读,只是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沉思,画的是悬崖上的一颗歪脖树,题的是“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

正在这时,小厮敲响了门,杜西甫收起心思,喊声让人进来了。小厮进来后顺手关上门,走到杜西甫近处,低声说道:“少爷,世子已经醒了。屋里的人烦请您速速过去,应该是有急事。”

杜西甫喜悦中带着几分苦涩,眉眼中似有犹豫,再看了一眼字画,犹豫不再,坚定地说道:“家风不正,亡族之昭,自古忠义两难全,此举我定终生不悔。”

※※※※※※

杜西甫带着小厮来到了杜西成的院子,而此时杜西成正放空目光,不知神游何方。

杜西成在大约半个时辰,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不是做梦,因为他记得死亡的感觉。可是接受是被动的接受,第二次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也不知道老人们知道他的死讯后,该怎么伤心。

所以,杜西成此时还在伤心,为曾经的自己和失去孩子的老人们。

杜西甫进来后,看见杜西成呆愣的模样,心下一沉,难道没有恢复神智?

当日杜西甫从佛寺回来后就得知了杜西成被杜茂山下令打到重伤和邵氏昏厥的消息,他很吃惊,伯父一向风光霁月,与人交好,而堂哥更是温和良善,父子两个人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冲突?在他来看望杜西成的时候,杜西成的小厮就向他说明了当日在书房的情况,原来矛盾的来源是代国公府。

但是,真正让他吃惊的事情出现了,那就是杜茂山根本没有为杜西成请大夫来诊治伤情。杜西成身上被打了几十大板,已经伤及根骨,如果不及时诊治,很可能就会落下终身之疾。杜西甫知晓后,立即向杜茂上禀报了此事。

杜茂山闻言知晓了,之后确实有大夫来看过杜西成,但是开的方子竟没有医治外伤的。与此同时,杜茂山派他运送礼品去颍州。杜家的祖籍在颍州,每年都会为还在颍州的族中众人运送礼品。可是如今并非年节,不是运送礼品的日子。

杜西甫认定杜茂山是要支走自己。他也本想一走了之,可是邵氏对他的关怀,杜西成对他的提点,都让他不忍心看着杜西成的一生断送于此。所以他誊抄了大夫开给杜西成的方子,悄悄地找了坊间的坐堂大夫看了,大夫看后直言这是失魂汤。所谓失魂汤,饮一日,失精神,饮三日,失神智,饮七日,失魂魄。

杜西甫听后惊骇到久不能言。冷静下来后,他断定杜茂山知晓这一切,否则大夫怎么敢这么害人勾当,而且害的人还是侯府世子?再联想杜茂山对杜西成伤势的冷漠,他心中更加确定了。

贪没案已经连坐数十位官员,连其家眷都是非常凄惨,勇毅侯府如果要撇清联系,倒能理解,但是如何能下此种毒手?杜西甫不知该怎么办,没想到回府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个穿着半旧衣衫的妇人带着丫鬟从正门走出,面带泪痕。杜西甫问过门房,门房答是严姨娘的娘家人。

杜西甫与杜西成自小就在书房内读书,衣食住行皆有奴仆打点,一门心思都在做文章上。即使心怀天下和国家,但是都是官样文章,作为侯门贵子,他们并不具体知晓民生如何艰苦,人心何如险恶。但是在一日内,府中发生的事却让杜西成生了戒心,他总感觉所有不相干的事情总有联系。严姨娘掌管了后院,今天娘家人就上门了。他心里难安,想要去探一个究竟。所以他以取回在书画铺子落下的东西为由,转身就出了侯府,疾步跟着那妇人去了。

杜西甫看妇人出门并未乘坐娇子,应该不是官眷,待跟到那妇人来到一处“锦绣堂”的商铺才停下脚步。杜西甫走到对面酒家,花了二两银子,打听到原来锦绣堂是一位严姓商人所开,已经数十年了。酒家看杜西甫出手大方,想要卖他个面子,特意向他说了这锦绣堂背后有侯府做依仗,好像是有女儿在侯府里做姨娘。

还未等杜西甫思索一二,就看到一个丫鬟从锦绣堂内走出来。杜西甫认出那丫鬟正是刚才所见妇人的丫鬟。所以赶紧拜别店家,跟了上去。

丫鬟左走右走,终于走到一处僻静胡同处,杜西甫见四下无人,就让小厮打晕了丫鬟。然后扛着她来到一处破庙,蒙上丫鬟的眼睛后,就把她用水淋醒了。

丫鬟醒后自然慌张,大声求饶。杜西甫听后让她回答她所问的问题,答得好了有赏,答得不好直接卖去青楼。丫鬟一听哪有不直言的,所以就依据杜西甫所问的倒了个干净。杜西甫随后塞给丫鬟十两银子,并警告丫鬟,如果让主家知道她今日说了这么多,定是饶不了她,所以让她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丫鬟心里也清楚利害关系,便连忙点头答应。

杜西甫走出破庙,快步走到一处距离侯府较远的药铺,向店主买了几包医治外伤的药才匆匆赶回侯府。

路上,杜西甫的思绪翻腾的厉害。原来妇人是严姨娘的继母,这一次严姨娘要见她,是为了报复她苛待之仇。言谈间得意地说了很多往事,原来严姨娘与杜茂山竟然成亲前就有奸情,而且还有孽子。还直言代国公府一定会倒,借着这个由头她和杜茂山会肃清侯府,邵氏母子三人早晚会被除去,将来侯府就是她的天下,逼着严姨娘继母给严姨娘磕了三个头,才表示以后不会寻仇。

直到此时,杜西甫才确定,杜茂山是故意借着代国公府的事来处置邵氏母子三人。如此严酷的手段,恐怕蓄谋已久,只不过等到近日才有由头。所以他赶紧买了药,然后回到侯府,淋了凉水开着窗子,坐了一夜,第二日终于病的起不来床。

于是,杜西甫有了借口不去颍州,而且还有熬药的借口。熬的自然是能够医治杜西成的药,熬好后使计换下原本的失魂汤,然后再把外敷的药偷偷递给杜西成的小厮,里应外合。如此行事,杜西甫也是试一试。严姨娘纵然谋划颇久,心思细腻,但是前院的事她管不着。而且杜茂山近日都从早到晚的外出,每日都只是问过杜西成一句,直把他当成是案板砧肉,尽在掌握,连大夫都只来过一回,再无复诊,所以过程比预计中的容易很多。

但是令杜西甫始料不及的是,杜西成只喝了一日失魂汤就停了,可是却始终未醒。杜西甫不懂医术,只好让小厮借机出府问了之前问过的大夫。大夫说病人没有诊断过,不敢妄言,不过言语提及,可能是内外伤重,致使失魂汤的药效发挥的厉害,一日当如三日,如此就要服用清明汤来“拨乱反正”。

就这样,偷天换日,杜西成的伤势渐渐地好了。虽然他一直未醒,但是总让人有盼头。

杜西甫因为府内的事终日难安,而后又从小厮口中得知杜茂山要把杜雨霁送去家庙的事,无奈下只好在今日给杜西成灌了两副清明汤下去,期望他早日醒来。

所以当杜西甫得知杜西成醒来的时候,赶紧赶了过来,可是当他看着杜西甫那失神的模样,心中忐忑地厉害,忖着难道堂哥“失魂了”?无奈下,看向杜西成的小厮,杜西成的小厮知晓是杜西甫救了他的少爷,所以实言杜西成醒来后就是这副样子,问话也不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传消息务必让杜西甫过来看一看。

杜西甫心里也没底,上前问道:“堂哥,我是西甫堂弟,你可还认识我?”

杜西成才完全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听到有人问话,转身看着杜西甫,轻轻地答道:“西甫堂弟。”

杜西甫闻言,激动溢于言表,杜西成的小厮则直接低声哭道:“少爷,您总算醒了。”

杜西甫扶着杜西成坐了起来,向他叙说了这些天府内发生的事,“我相信堂兄和婶母都不是违法乱纪之人。幸亏有伯父的‘提醒’,早先,我已经派人去请远在颍州的族老们来侯府主持公道了,想必再过数日就能到了。伯父如此行径,忘恩义,毁门风,我不能眼看着杜家的基业被毁于一旦。但是目前要紧的事是明日雨霁就要被送去家庙了,我实在担心她的安危。”

杜西成在上大学的时候读了很多野史,知晓古代宗族的涵义。但是以他现在处境,如果请宗族来保命,可能性太低。第一,代国公府不是势没,而是被定罪处罚的,所以族中长老很可能不止不反对杜茂山的行为,而且会赞同。虽然杜茂山出于私心,但是宗族则是为了宗族的长久发展,毕竟牵扯进贪没案的官员非常多都是夷三族的。第二,即使族老们愿意过来,但是即使是还有“数日”就可到达,但是仅这“数日”期间,他们也可能会有身死之危急。代国公府还在时,杜茂山行事已经激进,代国公府倾覆,手段只会越来越狠。

等不得了。

杜西成沉思一会儿,渐渐握拳,眼神飘向远方,说道:“如此,那就只能去找莱国公了。”

“莱国公?”杜西甫说道:“代国公府的事他尚且都没办法,而堂哥仅是代国公府的外孙,他会出手吗?”

杜西成感觉身子还是有些虚弱,抚着胸口说道:“代国公府既然被定罪,那么就是有铁证,而莱国公没有与律法和天下臣民作对的道理,我想代国公府除了代国公之外的人仅是流放,很可能就有莱国公的帮忙。只要代国公府还有后人,代国公府就可能有卷土重来的一日。”这就是血脉的宗族血脉的力量。

杜西成有些事还未言说,那就是代国公和莱国公交好,莱国公又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代国公府因罪倾覆,这把火难免烧到莱国公和皇后身上,所以莱国公也希望会为代国公府正名。至于他会不会干涉勇毅侯府的家事,就要看代国公府是否真的参与了贪没案,如果参与了,那么莱国公多半不会管,如果没有参与,那么很有可能会帮自己一把。毕竟勇毅侯府宠妾灭妻,甚至还意欲杀子,这已经不是家事,已经触犯了律法,用杜西成的话来解读,就是已经由民事案件升级为刑事案件,成为了公诉案。但是从代国公府众人的处置来看,莱国公帮自己的可能性还会比较大的。

杜西甫听此有些犹豫,但是不过片刻,就坚定地说道:“堂哥,既然如此,那你就穿着我的衣服去莱国公府吧。”

杜西成知晓他的意思,在府中众人尤其是杜茂山看来,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一旦明目张胆的出现,恐怕连门都出不了。只是他躺在床上数日,活动了好久,筋骨才活灵活些。杜西甫和杜西成两人换好衣服,刚要拜别,杜西甫上前问道:“堂哥相信代国公府是无辜的吗?”

杜西成握紧折扇,说道:“于情,我不希望代国公是贪赃枉法,枉顾天理之人;于理,我只希望能够还无辜的人一个公道,无论是对于深受黄河水患折磨的灾民还是代国公府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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