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芝推开温颜,背过身去:“你出事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和我说什么?”
温颜戳着李兰芝的后背:“真的没有吗?皇后娘娘——”
“你快去回你公主府吧。”李兰芝推着温颜就要离开。
温颜一边“哎呀”一边解释:“皇上可什么都没说,什么时候穿皇上口谕的成了柳疏桐身边的嬷嬷了?”
李兰芝见温颜面上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终于相信了温颜的说辞:“行,我看你也不会出什么事,照顾好自己。”
温颜在李兰芝看不见的地方努力挥手,直到李兰芝的背影都已经看不清,温颜才将手放下。
禁足肯定是要听的,柳疏桐起码还是太后,只不过禁足之前,得做一点小事。
温颜披上帷帽,趁着天色未晚,去找了一趟袁高歌。
袁高歌还为这个案子愁的睡不着觉,又要按照温珩的意思将方茂从这件事里拉出来,又要不留痕迹的表明方茂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可那个女子已经死了那么多天了,哪里去找证据?
没有物证,方茂又怎么可能认罪。
想到这,袁高歌将整张脸埋进手心,多日未见妻女,甚是想念。自己被困在这个方寸之地,走也走不了,查也查不出。
每日两眼一睁看着那些案卷,整宿整宿睡不着,本以为就任礼部尚书后,是笔墨纸砚用的多,没想到实际上是茶喝的多。
袁高歌愁眉苦脸的看着杯子里早就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鼓作气喝下去,从嗓子眼一直凉透进心底。
“袁大人升官后好似不怎么开心啊!”
调笑又带着玩闹熟稔的语气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袁高歌站起来道:“长公主殿下。”
温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佩,隔空扔在袁高歌的桌上:“你要的物证。”
袁高歌将玉佩拿起来,玉佩触手生温,边角圆润,一看玉佩的主人对此物定是异常喜爱,时时把玩。
不过,这玉佩是谁的?
袁高歌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温颜,温颜解释道:“方茂送给兰兰的定情之物。”
袁高歌对朝中各个大臣自认为足够了解,方茂爱财如命,什么情爱在他眼中都不如金灿灿的金条来的重要,又怎么可能去送什么定情信物。
袁高歌惊呼出声:“啊?”
“一开始不是,只是一个辨认身份的物件。但从现在起,它是了。”温颜笑着说道。
温颜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方茂去狎妓,对兰兰一见钟情,将自己的贴身玉佩送给她做定情信物。但兰兰不从,方茂由爱生恨,将兰兰从楼上推下去。”
温颜指着那个玉佩说道:“玉佩被兰兰藏在梳妆的暗格中,你废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了这个玉佩。”
袁高歌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恐,最后定格在不可置信上面:“这样?”
温颜看出袁高歌的踌躇,问道:“这个故事有什么不好吗?”
“一见钟情?由爱生恨?是否有点太过于荒谬?”袁高歌斟酌着字句开口道。
温颜摆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事。”
袁高歌收起玉佩,勉为其难的答应:“殿下慢走。”
温颜将玉佩终于送出去,就看明日上朝又有什么新花样。
温颜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深夜寂寥,李天宁折损一员大将,自己这个“好学生”自然得去安慰一番。
温颜向来遵守能翻墙绝不走门的真理,万一明日传出来些什么长公主暗访尚书令府邸,两人疑似密谋暗通款曲。这种流言要是传到柳疏桐耳朵里,自己的小命也算是到头了。
温颜偷偷摸摸从那棵歪脖树上翻下去,然后碰见了——李忆安?
温颜狐疑的看着李忆安:“你怎么在这。”
“等殿下。”
“你怎知我要来?”温颜问道。
李忆安笑着说:“听说殿下被禁足了,家父觉得殿下今日一定会过来。”
温颜的脸瞬间就垮下去:“带路。”
温颜透过窗户看着李天宁,忽然觉得李天宁老了许多。
下一秒温颜又笑出声,虽然说本来就早该入土为安,但活到现在也算是值了。
温颜推开房门走进去问道:“尚书令大人还好吗?”
“尚可。”李天宁平静的答道。
“邢凛不太好,李兰芝也不太好,我看李忆安的气色也不怎么样。”温颜掰着手指头算,算着算着笑起来,“就尚书令大人好。”
“就尚书令大人没有被皇上怀疑。”
李天宁不理会温颜的挑衅,他淡漠的说道:“皇上是天子,我是朝臣。无怨,无悔。”
温颜看不上李天宁装腔作势的虚伪表象,敷衍的说道:“尚书令大人真是忠臣!”
“你想做什么?”李天宁突然问道。
温颜停下敷衍的动作,指着下巴道:“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方茂私收金银?”李天宁将贪污受贿说的很隐蔽,像是怕被发现一般。
“不是。”温颜否认,下一秒又让李天宁继续猜,“还有其他的,不如猜猜看?”
李天宁没有说话,温颜自然也不说,她今日就是要等到李天宁开口。
温颜颇有兴致的看着桌面上摆放的茶水,上面飘着热气,直到热气消失也没见李天宁说话,他一动不动,就像个雕像。
在热气消失的瞬间,温颜拿起茶杯将茶水倒在地上,又从烧开的壶中重新倒了一杯。
这杯茶水也快变冷了,温颜刚要抬手倒掉,李天宁开口了:“私盐?”
温颜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李天宁:“尚书令大人真是明察秋毫,这件事当初就应该交给尚书令去查,单凭猜就能猜到,都不用查案了。”
李天宁又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他终于说道:“证据?”
“你猜。”温颜说道。
李天宁异常笃定:“你有。”
“我当然有。”温颜将那杯冷掉的茶水倒在地上,“我可不会像尚书令大人那样急功近利,都是有证据才敢动手。”
李天宁原先以为温颜手里没有证据,才将方茂的案子拖了这么久,但事实并非如他所想:“那你来此地是做什么?”
“我来呢——”温颜一口饮尽刚刚添上的茶水,将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是劝尚书令少多管闲事。”
“尚书令若同我作对,大理寺的监牢,必然有邢凛的一席之地。”
温颜将狠话放出去,瞟了一眼站在窗外的李忆安,又笑着说道:“尚书令可得为自己的儿子好好想想,你若故去,留下他们兄妹二人。一个在宫里举步维艰,一个在朝中受人排挤,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
温颜站起来整理着裙摆,说完就要出门,温颜的手刚碰到门,就听见李天宁问道:“兰芝还好吗?”
温颜没好气的说道:“活着,死不了。”
“多谢你替我照看兰芝。”李天宁说道。
“替你?”温颜一直努力压着的火终于爆发,“兰芝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就算后宫有我此生最大的仇敌,我也照去不误。可你身为她的父亲,自她成婚以来,你又见过她几面?”
“守着什么莫须有的宫规制度,就活该一个人老死在宫外!”
温颜离去的时候门被摔的作响,李忆安被这个动静吓了一大跳,他匆匆赶进去的时候,只见李天宁颤抖着手喝着凉透的茶水。
“父亲——”
“忆安,你可怪我?”
李天宁颤抖的声音将话问出口,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李忆安,生怕李忆安出现怪罪的表情。
李忆安疑惑:“父亲怎么突然说这个?”
“是我的原因,让你只能困在方寸之间,得不到重用,也是因为我,你才会在朝中举步维艰。”李天宁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天宁上前两步走到李天宁的身边蹲下,手搭在李天宁的手背上,温和的说道:“我一向视父亲为榜样,又怎会怪罪父亲。”
李天宁依旧沉默,他对这句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李忆安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李天宁不仅害怕自己怪他,同时也怕李兰芝怪他。
可——兰芝实在有怪罪的理由。
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子,正是读书弹琴的年纪,却被一纸婚约送进皇宫,兰芝又怎会不恨呢?
她本该和温颜一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现在只能在宫里蹉跎度日。
李忆安看向被摆放的端端正正的那把琴,它本是李兰芝最爱之物,也是李天宁当年费劲千辛万苦为她求来的古琴。
但在成婚当天,她带走所有的首饰,却独独没有带走它,将它永远的留在府中,像是在宣告,从此忘记李府,从此忘记李天宁这个父亲。
李忆安说道:“当年父亲也是没有办法。”
“先帝怀疑殿下有继位之心,徐家已然覆灭,自然而然会怀疑是父亲暗中相助。”李忆安安抚着说道,“父亲暗中护住殿下性命,就算先帝缠绵病榻,他也是知道的。”
“先帝用兰芝威胁父亲,如若兰芝不进宫,李家的下场估计也和徐家没什么两样。”
李忆安说着就忍不住回想那日大婚,那天观礼的人,面上无一人有喜色,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场风光的葬礼。
温颜前一日差点掀翻整个皇宫,不顾先帝的怀疑,差点就要带着兰芝逃婚。李兰芝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看着一箱一箱的赏赐流水似的抬进去,撑着笑意叩谢皇恩。
李府上缠着的红色绸缎都失了颜色,李天宁将自己关进房间谁也不见。
李忆安看着李天宁鬓间的白发,就算是尚书令又如何?
终究也越不过皇权,终究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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