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已是十月,秋意袭来,来来往往的百姓裹上厚衣物。

城门口。

“让开让开”守城士兵贴完告示,立马便围满了人。

“哎,这怎么又要征税啊!”

“就是,老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名目......”

“我听说”一个人压着声音“这次是军饷被土匪劫了,拿咱征税充军饷呢!”

“啊?这可不能乱说”,旁边的老者面露恐惧。

“怎么是乱说哦,我兄长是朝中某位大人的家仆,听说的。”

这一说,城门口顿时又炸了锅。

“天爷呐!”

“这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啊!”

一屠夫激愤道“这□□臣说不定是贪污了,这军饷还能遭劫,押运官干什么吃的!指不定有勾结!”

“就是就是......”

“不过,新帝登基才两年,就出了这么多事,这会不会......”

“呸,那个长公主一上来颁布不少国策,可到头来呢,咱活得还不是同从前一样水深火热?甚至还不如前朝!”

“大胆!”

守城军喝道,民众也不敢多言,纷纷散去。只等他走了,才又聚集起来,低声讨论起来。

“听说了吗,长公主殿下要去西北慰问将士呢!”

一个白胡子老伯接了话茬,“这长公主野心不小啊,原只是朝中拨弄权势,如今慰问将士这等军政大事也让她掺和上了。”

“只是不知哪来的贼人,连军饷都敢劫!真是骇人听闻!”

“要我说,这怕不是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呢。”

......

马车上,侍女垂下遮挡的竹帘,低头等待着主人的指示,不敢妄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车中的主人没有说话,跪在一旁的侍女已冷汗浸透后背。良久,才听见这位宋妩人说了句“走吧。”

......

“什么?军饷遭劫?”

大殿之上,少年皇帝缓缓重复了一句,语气尚听不出喜怒。

“启禀陛下,那军饷刚运送出了城,就遇上一群训练有素,规模庞大的匪徒,我等未有准备,一时不防......”

帘幕之后,传来清冷的一声:“匪徒?”

皇帝闻声,几不可闻地转了转手腕,身后垂着一道软烟罗纱织成的帘幕,帘幕上缀有各色极其细小的宝石,偶有几颗闪现细腻的光辉,那帘幕之后坐着一个女人,是他的阿姐,当今长公主——宋妩。

那报信之人已浑身上下抖落如筛糠,跪在地上支撑不住托信的双手。

“陛下息怒,长公主息怒”丞相率头,一时间大殿内哗啦啦跪倒一片,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在等大殿最上方帘幕之后那个金玉珠翠,锦缎遍身之人的反应。

“哪来的毛贼胆敢侵犯我大庆国威?”帘幕之后的宋妩斜倚在凤椅之上,涂满蔻丹的长甲敲击着扶手,在安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宋妩漫不经心开口,地下押运司御史已汗透后背。她的话语仿佛是刀锋悬在众大臣脑后。

皇帝神色微滞,却依旧面带笑意。他立刻指向押运司御史:

“莫不是押运司监守自盗?还不从实招来,还是要朕严刑逼供?”

“陛、陛下明察啊,我押运司尽忠职守,此次是在下城邑休憩时遭劫,定是那长梁起义军所为!”

长梁起义军,是前朝时便集结的恶匪,也是最难铲除的江湖帮派。但这长梁起义军自诩好汉,仅仅只是不满宋妩姐弟坐拥天下,一直以拥立明君为旨,且常在边陲解决乱事,为百姓保平安,颇有名声。

“长梁起义军?果然是他们,只有这群匪徒最是猖狂,时常与朕作对!”少年皇帝想到屡屡在皇城周边偷袭官员的起义军,害得自己不敢出皇城四处游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劫掠军饷最终仍是百姓遭殃,这群匪徒真会为了与宋妩作对而如此不管不顾百姓吗?

宋妩略一思考,那押运司御史偷偷瞥见宋妩,壮着胆子开口:

“陛下,臣以为这群绿林匪徒作恶多端,如今竟打上军饷主意,实在该死,臣恳请即可剿匪,以绝后患。”

“呵,赵御史,如此重要的军饷在你押运司运送下竟能被一群匪徒所劫,说出去我大庆不要叫天下人笑话?即便并非押运司监守自盗,你这玩忽职守办事不力之罪也逃不掉。”

吴尚书冷嘲热讽。他母与先帝的德妃是姐妹,德妃家族乃是三代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到了今日仍留有势力。

“你!”赵御史方才脱险,好不容易推说到那长梁起义军头上,眼见长公主未做表示,皇帝就要盖棺定论,冒出这个吴尚书,又把话头绕到他身上。

“吴尚书倒是与那长梁起义军颇有些渊源,那起义军中一位曾是......”

吴尚书脸色大变,得意之色未收,又转而阴狠起来。

“长公主殿下,恕老臣直言,这军饷遭劫性质恶劣,赵御史虽有罪,但未必是元凶。”眼见二人又要争执起来,老丞相轻叹口气,缓缓开口。

众人顿时将眼神纷纷望向眼前的老者,这是朝中资历最深的元老重臣了。丞相是百官之首,尤其有分量,即便是宋家姐弟也多听从其建言。尤其是赵御史,像看救命稻草一般看向丞相。

皇帝这才轻嗤一声“诸位爱卿请起吧。”

众人起身。老丞相举起笏板,再继续往下说。

“依老臣看来,眼下这军饷遭劫,应当先安抚边境将士,并在下一批军饷运送前,加紧查出贼人,以免再生事端。若真是那起义军所为,也可昭告天下,在百姓面前揭发其虚伪面目,剿灭他们也师出有名了!”

少年皇帝沉吟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宋妩轻唤了他一声,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龙椅,“确有道理,确有道理!”

吴尚书胡子一撇,他一直对皇帝继位不满,势力庞大隐隐有不臣之心,但暗地里的那些手段都被宋妩一一攻破,处处压制。丞相表情一凛,看向吴尚书,他又要干什么?

“哦?吴尚书又有话要说?”宋妩微微眯起了眼睛,朱红的唇角冷了下来。

“只是这慰军人选嘛......”

“不如就由我阿姐去。”少帝把玩着手里的玉穗,面庞仍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听到这话,群臣不由得在内心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神情复杂起来。

宋妩心头一惊,看向皇帝。皇帝也抬起头,望向宋妩。隔着帘幕,姐弟二人对望。

“这事唯有交给皇姐朕才放心。”

......

“长公主殿下,舟车劳顿,此去慰军路途遥远,前方恰有一驿站,是否前去休息整顿片刻?”

一个侍卫靠近马车,问道。先前军饷遭劫,皇帝担心此行凶险,原打算抽调大批御林军护送,被宋妩以慰军不宜声势浩大,过度奢侈为由否决了。最终皇帝在身边护卫中挑选了一批精良之辈,又挑了几个侍女跟着服侍,这才一行人驾着马车长队上路了。

宋妩掀开帘子一角,观察周围。此地荒芜,未见人烟,也不见往来车辆,她想着赶路要紧,正欲开口再行进一些,到镇子上再歇,便听见后头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另一个侍卫去后头了解了一下,又急忙折返禀报。

“长公主,马夫称马匹赶路太久,已累倒不少,有些甚至口吐白沫。”

宋妩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怎么偏这个时候?那前方驿站歇息一下吧。”

宋妩放下帘子,心绪有些纷乱。此行慰军是皇帝钦点,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又在深宫残酷的斗争中苟活下来,本应亲密无间。可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她却越来越不懂这个弟弟了。

自小父皇并不待见弟弟,原以为他只会是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可谁知宫闱祸乱,父皇陡然驾崩,便堪堪扶持了弟弟上位。

皇帝少年登基,却性情顽劣,无治国之才。这些年,为了治理好国家,他不得不横亘在大臣与皇帝之间,阻挠了他许多昏庸的想法。每每这时,皇帝又总会笑意吟吟,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扶起跪在书房前的自己,说:

“都听皇姐的。”

他并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又在朝中没有根基,宋妩免不了为了江山多加干涉,想来是早已离心......

“长公主殿下,到了。”

马车一顿,侍卫的话打破了宋妩的思绪。侍女为她带上幕篱,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秋月里凉风已有些刺骨,风吹过来扬起她白纱制成的幕篱。道路两旁都是竹林,被风吹过倏倏作响,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定眼望去,却又只有一片一片涌动的绿。

这等人烟稀少之地竟然开了这样一座驿站。宋妩看着附近都是茂密的竹林,了无人迹,不由内心感叹。驿站规模尚可,恰好容纳他们在此歇息停留。

这时一个小二眼尖似的,觉察到宋妩是这队人马的核心,立马往肩上一拍毛巾,殷勤上前,将茶盏倒满,满脸堆笑问候宋妩,却被随行侍卫用剑格挡开来。

“诶嘿嘿,贵客光临啊贵客光临!小店平日人烟稀少,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可真是,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那小二也不恼,仍旧是舌灿莲花,一通恭维。

“我家主人喜清净,别在这碍眼!”眼见那店小二还要恭维,侍卫赶忙呵斥两声,那人这才悻悻退下。走前还不忘给宋妩留下茶壶,又说是老板私藏好茶,特意给贵客品尝。

这地界竟有这样一座大站,那店小二又说平日人迹罕至,更何况那小二口音也不似寻常,透露出古怪。宋妩端起茶盏,鼻尖嗅到一股清香,原以为这穷乡僻壤皆是些市井粗茶,没想到还有这等品次之物,想来是老板把珍藏库存都拿出来了吧。

宋妩正欲饮上一口,眼角一晃而过一抹红色,在阳光照耀下闪现了一瞬。宋妩目光追寻过去,茶肆后面竹编的门板后,看不清人。

赤焰珠!

那是在千里之外都能闪耀光华的宝珠,从前父皇还在时,国力强盛,周边小国时来进贡。那时,她曾见过。这样珍贵的宝珠,怎么会?

茶肆后的人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这有问题,吩咐下去,立刻赶路。”宋妩放下茶盏,低声对侍卫说。

此地过于古怪,怕是家劫掠往来游商的黑店,自己此行身负慰军职责,即便有兵力护卫,还是少生事端。

“公主殿下,你们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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