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什么山中的精怪吧?
宋妩拨开雾气,猫着步伐靠近,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是一处浓雾掩映的天然湖泊。宋妩一阵后怕,若不是这声响提醒了她,说不定自己就猛地扎了进去。
来不及多想,宋妩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正背着她躺在湖边,口中不断发出呢喃,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喂,你还活着吗?”
宋妩赶紧放下了身上的背篓和镰刀,跑过去扶起了他。
“你没事吧?”
宋妩见他没什么反应,迅即扳过他的身体,拍打了两下。这一扳倒是打了个照面,宋妩不禁轻呼一声。
如高山冷月般瓷白的面庞染上了薄红,眉头轻皱,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轻轻颤抖。他想要睁开眼,双目却仍是迷离。额角发丝被水打湿,垂下几缕,又给这张庄重肃穆的脸上平添几分凌乱。一瞬间宋妩以为自己碰见了山中之神。
“你说什么?”宋妩愣了一秒,又听他在喃喃自语,赶忙贴近耳朵俯身想要听清,谁知却被这人抱了一个满怀。
“唉!你!”
宋妩猝不及防,跌进他结实的怀中。
“冷……”
云铮在湖中浸泡一夜,已是冷的没了知觉,突然感受到眼前朦胧有一个热源,本能驱使他抱紧了眼前之人。如同溺水中的人死死抓住求生的浮木。
耳边传来云铮粗重的呼吸,宋妩不禁心跳如擂鼓。她被这人死死箍住,感觉到对方的肌肉轮廓,一时心乱如麻。她从来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竟忘记了挣扎。
那男子仿佛不知魇足,不仅抱得更紧了,还在她颈窝蹭了蹭,宋妩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蟒蛇缠住的猎物,又像是被狼按在爪下的兔子。
“给我!松开!”
宋妩心跳的要凸出来,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恼,好心救人反被占了便宜!她死命挣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推开了云铮。
云铮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体温,神志逐渐回笼,身体却还贪恋着温暖似的,意犹未尽。直到女子推开他,他才反应过来。
这一松手,二人瞬间弹开一个距离。宋妩揉了揉肩膀,这人怎么这么大劲?
“这位姑娘抱歉,是云某冒犯了。”
他单膝撑地,一手抚于膝上,有些不知所措,常年军营生活几乎见不着女子,这般冒犯别人,他只管低下头向宋妩赔罪。
宋妩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脸上薄红未消。看着跪在面前的挺直的身体,宋妩定了定神,开口:
“算了。”
想他也应当不是故意的,宋妩没有矫情:
“你既已醒了,还是早早离开这林子吧。”
说着又背起背篓,拾起了镰刀。
云铮听着女子明澈的声音,说的话如此通情达理,内心逾加惭愧,便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二人不经意间对视,云铮鬼使神差地移开了目光。想到刚才软玉温香在怀的场景,仿佛有些心跳加速。许是那药效残留,云铮想。
“云某是姑娘所救,出去之后必当报恩。云某单字一个铮,敢问姑娘名讳?”
云铮问道。想起昨夜发生之事,不禁压低了眉头,此番回京,倒是比想象中惊险许多。
“丝……木妩,我叫木妩。”
这个新名字用的还不太熟练,宋妩差点咬了舌头。
“若要重金酬谢,记得来珍宝堂找我哦!”
宋妩也不客气,倒不是她堂堂长公主贪财,只是没想到珍宝堂掌柜开的银钱实在是少的可怜。若是按这个工钱,她怕是这辈子也回不了宫了。
她得想法子谋钱,才能在这皇城脚下生存。只有生存下去,也许才能有机会联系上旧部卷土重来,现在应当所有人都让她死了吧……想到这里,宋妩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宋妩趁着露水尚未消散,赶忙上路继续寻找那凝露草,身后却多了个跟班。
宋妩皱皱鼻子,这人怎么还跟着,于是扭脸瞪了他一眼,一手叉着腰问:
“你,怎么还跟着?”
云铮默默守在她身后,瞧见她一双圆圆的杏眼瞪着自己,小巧的鼻子皱着,嘴唇微微嘟起,似有不满,活像个炸毛生气的小兔。
又恰逢林中薄雾渐消,一缕阳光初照下来,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像露珠一般饱满,心中不觉可爱。
他垂下眼,顿了顿:“木姑娘,一个女子在山林中行走,恐有危险,云某相伴,可为姑娘保驾一二。”
“哦。”
宋妩拗不过他,心里却想:我在这也只遇到你一个危险人物。
采完了凝露草,云铮又将宋妩送回了珍宝堂门口,留下一句“改日必定登门,谢姑娘之恩”,这才折返。
一连几日,宋妩在珍宝堂中都做的粗使活计,每天累得她倒头就睡,人都消瘦不少。又听店里伙计说珍掌柜催她去卸货,还要她小心谨慎些,别毛手毛脚弄坏了东西,否则要从工钱中克扣。
宋妩自出生起便是金尊玉贵的公主,照说干不了这些粗使伙计,但宋妩生性要强,既然已流落至此,便也学着适应,可是一连数日,珍掌柜却只是没完没了的磋磨。
她终于忍无可忍,要去找珍掌柜理论。她算是明白了,珍掌柜这就是存心报复呢!
走到门口却脚步一停。
“唉,这吴氏也太不像话了,东西不满意退货也就罢了,还摔碎了角,这么好的宝贝给她糟蹋成这样!真是……”
珍掌柜语带心痛,望着锦盒中的残玉对芳大姊控诉。
“哎呦掌柜呀,谁让那吴氏是当今吴尚书的亲侄女呢,他们最要面子了,也怪我去的不巧,碰上刘都蔚的少媳拜会。”说着跺了跺脚,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刘都蔚的少媳新得了一块成色顶级的碧玉,见我们呈过来这块白玉,便说这白色寡淡,一下戳中了吴氏多年未育之痛,便拿我们的白玉出气。拿来摔了不算,又说我们珍宝堂埋汰她呢,拿这种破烂害她丢尽了脸,现在又要退回。”
“可这吴氏到底不能得罪,赶明儿还得寻个上乘碧玉给她赔罪呢。”珍老板冷静下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吴氏,吴尚书的侄女。
看来珍宝堂生意挺大,能混迹朝廷官员的女眷之中。宋妩忽然双眸一亮。
“这年头生意越发不好做了,收上来的好货也不多,还有诸多同行抢生意。赶明儿关了我这珍宝堂算了!”珍掌柜没忍住,又是一阵牢骚。
“珍宝堂可是百年基业,珍掌柜您太公传下来的可不能就这么关了。”
宋妩打断了珍掌柜的嘟囔,一撩裙摆,跨步进了前屋,朗声道。
“木姑娘啊!”芳大姊喊她了一声,宋妩对她笑了笑。
珍掌柜见宋妩一脸自信,嘴角一扬,两撇小胡子便两边绕道,他笑着说:“木姑娘,这几日可还干得习惯?底下人没为难你吧。”
他笑的局促:这几天尽让她干些粗活,磨一磨她的锐气,让她那么轻狂,把自己气得不轻,这可是好好报复回来了。见她这会儿来找自己,看来是坚持不住,服软来了。
宋妩想到这两日的遭遇,不禁咬牙切齿,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习惯,我可是好好领教了珍宝堂的规矩,珍掌柜对下是极善,极善。”
宋妩深呼吸一口气,楞是将话风一转,又引到先前的话题:“珍掌柜方才说经营不善。又是收不到好货,又是好买家难寻,我倒是有些主意,说不定可帮掌柜排忧解难。”
“你?”
珍掌柜面露难色,但见她一脸自信,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便狐疑着问道: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珍宝堂可以联络所有主顾,办一个珍宝品鉴大会。”宋妩缓缓开口,依旧是自信的模样。
“我当什么呢?这种招数对家华宝阁倒是办过,可是一来鉴师极少,一家通常也没几个专业鉴师,到时许多达官夫人一天下来排不上号,反惹恼了。二来,这评选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咱们没有上好的货也营收不了,反而倒贴钱。”
他瞥了一眼宋妩:“你还是算了吧。”
“此言差矣,我这大会可与众不同,若是办成了。不仅收益无数,还能一举打响我们珍宝堂的名号,从此日进斗金,唉,珍掌柜。这天大的赚钱机会可不要错失了啊!”
珍掌柜被她说得心痒难耐,可又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最终他咬了咬牙,“不如你先把吴氏的事给解决了,若是你能让吴氏满意,我再考虑你所说的那什么,什么品鉴大会。”
“珍掌柜,这几日上工辛劳的很呢!我这腰酸的直不起来,这腿也……”宋妩扶着腰,一副痛苦的模样。
“行行行,从明日起你不必干这些了,只用在仓库点货分类即可。”珍掌柜不再为难,宋妩却来了兴致,“我还要涨工钱,升至每月四两银。”
“你若是解决了吴氏,我就给你涨。”珍掌柜爽快道。
“一言为定”,宋妩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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