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元被裴松月所感染,他有些瘦弱的身躯在风中微微颤抖,也许正如裴松月所说,他与太子殿下早有计划前往临津,但他依然感激裴松月能给他这次机会。
“承元,放手去查吧。”李玄宸转身,背对着太阳,脸上的轮廓被金色的阳光勾勒得愈发刚硬:“吾知晓汝等忠心,但更忧心国运。”
“父皇近日龙体抱恙,病榻之上,不准皇后与贵妃侍奉,却独宠郑贤妃,此中必有蹊跷。”
杜承元闻言眉头紧锁,默默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他惊讶于太子殿下竟然将此事告知于他。他看了看身边的裴松月,却见裴松月表情平静,仿佛早就知道此事,瞬间明白,太子殿下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他进入朝堂只有一个目的——查明父亲死亡真相,入朝三年,他兢兢业业,只是专注自己分内之事。郭景曾说过,若想在朝堂走得稳,总要抱上一棵大树以寻求庇佑。
他明白,郭景是在暗示他要“压宝”——太子殿下李玄宸亦或是三皇子李玄鸣,下一任帝王总归是在这二人之间。
杜承元从未想过站队一事,但今日,太子殿下却将此事告知于他,这是主动把他划入太子党的阵营了。
“你不必惶恐,”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李玄宸开口道:“此事不是秘密,吾只是想提醒你们二人,尽快解决临津的案子。”
“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杜承元用力点头,心中的忐忑被一股不屈的决心所替代,他双手抱拳,眼神坚定:“臣定将全力以赴,殿下嘱托,定不负所望。”
回过神后,杜承元面露凝重,心中波澜起伏,郑贤妃素来深居简出,何以在此紧要关头受此殊荣?
李玄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汝等当勤勉尽责,保护好自己,亦要留心宫廷之变。”
言罢,他抬手一挥,似是在驱赶心中的不安,又似在为几人壮行。
裴松月与杜承元齐声应诺。
“松月,”李玄宸叫住裴松月:“此次出行,你务必保护好昭华。”
“......?”裴松月有些不解,他从未遮掩过对杨明珠的感情,李玄宸应当知道的,他喜欢的人,必然会保护好。李玄宸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么一句?
李玄宸的视线偏向一边,裴松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高高的楼门上似乎有两个身影。
“是长公主?”
李玄宸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日杨明珠说要跟着裴松月一起去临津找神医,当晚裴松月便把这件事如实禀告给长公主。
长公主担心杨明珠的安危,却也不想她错过神医,错过治好眼睛的机会,只能忍痛把杨明珠的安危交给裴松月。
“姑姑的身体还未恢复。”李玄宸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长公主对杨明珠有些过分,这一切都推给金光楼的夺运法阵也不合理,可她毕竟是杨明珠的亲生母亲。
“我知道。”裴松月道:“青城山的修道人不日便将下山,届时,徐不疾徐道长会带人去给长公主医治,你不必担忧。”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李玄宸想了想又道:“我已经命人去查金光楼的背后之人,只是他隐藏得极深,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琐事。
杨明珠一直坐在马车里,始终没有出面。
她跟着裴松月去临津的事并没有瞒着长公主,裴松月那日虽然答应下来,但他也说了会如实禀告给长公主。她理解,裴松月是臣子,而长公主最擅用身份压制他人。
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离京的日子也早就传到长公主耳朵里。
今日是杨芷柔大喜的日子,杨明珠不想猜测长公主是留在国公府为杨芷柔送嫁,还是来城门送她,索性直接躲在马车内,眼不见心为静。
“笃笃”。
有人在敲马车。
晴山见杨明珠并未出声,便掀开车帘。
“见过太子殿下。”
“嗯。”李玄宸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从掀开的车帘往里看,只见杨明珠端坐于马车之上,她的双眼被一条素纱蒙起,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略显锋利的下颌角和紧抿的唇,神态与城楼上的姑姑倒是一模一样。
李玄宸有些无奈,但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明珠,这是我的玉佩。”李玄宸说着递来一块刻着凤纹的玉佩,这一块凤纹玉佩自然是长公主的。
皇室子弟每人自出生起,便被圣上赐予一块玉佩,玉佩由护国寺得道高僧开光,既是一份平安的守护,也是身份的象征。
“若你在外遇到麻烦,尽管拿着玉佩去官府。”
即便杨明珠是跟着裴松月和杜承元一同出行,他们二人皆是朝中重臣,但长公主还是不放心,让李玄宸把自己的玉佩转交给杨明珠。
杨明珠接过玉佩,手中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轻轻地笑了。
“明珠谢过太子殿下。”
“你注意安全,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求助。”李玄宸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心。
一行人正准备出发,远处突然传来呼喊杨明珠的声音。
裴松月挑眉,看向李玄宸。
李玄宸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猜测,难道长公主还有别的打算?
几人停在原地,等待那声音越来越近。
“玄颂?”李玄宸看着刚从马上下来的李玄颂有些惊讶,她素来爱美,今日许是着急了些,整个人风尘仆仆的。
“见过五公主。”裴松月和杜承元过来见礼。
“我是来送明珠姐姐的。”李玄颂摆了摆手,故意不看杜承元,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时,却还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杜承元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冬日里被太阳晒过的白梅,淡淡的香气中掺杂了一丝清冽。
“五公主。”杨明珠也有些惊讶,以她们二人之间的交情,她也不知道李玄颂今日为何会来。
“明珠姐姐,”李玄颂叫得亲昵,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杨明珠的手心:“听闻你要去临津治眼睛,我便去求了这张平安符,你一定要随身携带,方可保你平安。”
那符纸正是那日道士交给她的,血缘至亲、与杜承元有接触、即将远行,李玄颂身边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只有杨明珠一人,她决定赌一把。
余光瞥见沉默的杜承元,李玄颂手中的符纸如同千斤重担,承载了她的无奈。
“此去临津,务必保重。”李玄颂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她的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忧虑,那是她对杜承元的深沉的爱。
杨明珠收起荷包,放在自己的袖中。她并未察觉到符纸的异常,只是单纯地将其视为一份来自李玄颂的祝福与庇护。
李玄颂本想借口陪杨明珠,以争取长公主对皇兄的支持,却被淑贵妃一口否决。
她记得母妃冷冽的眼神,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的妄念。淑贵妃的决定不容置疑,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李玄颂虽心有不甘,但她也明白,父皇病了,宫廷中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权谋,她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给母妃和皇兄带来更大的麻烦。
送行的场景总是显得格外哀婉。
李玄颂看着马车启程,暗色的马车缓缓离开视线,心中波澜起伏。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一种不安隐隐在心底升起。
她强忍住心中的波涛,将所有的愧疚与无力化作一声淡淡的祝福:“愿这符纸能护他们一路平安。”
“你什么时候跟明珠关系这么好了?”李玄宸看向一直望着马车离开方向的李玄颂,她脸上的失魂落魄不像假的,但他没听裴松月说她和杨明珠有什么交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玄颂抽离情绪后又变成昔日那个嚣张跋扈的五公主。
她看着眼前带着笑意一脸探究的太子殿下,心中不免把他和三皇兄作对比。
尽管李玄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李玄宸就是比李玄鸣更威严,更有帝王风范。
即使眼前的李玄宸一脸笑意,仿佛他只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李玄颂却还是能从他无意识压低的眉眼中,窥得一丝身为上位者的威严。
其实,在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中,李玄颂觉得李玄宸更适合登上帝位,他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李玄颂见过他惩罚手下的样子,刚柔并济,却又不失皇室尊严,精准拿捏人性,让那些人甘愿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反观李玄鸣,仗着母妃是父皇的宠妃,又有外祖一家相助,便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连她这个亲妹妹都不放在眼里。
至于李玄锦,她觉得他同他的母妃郑贤妃一样,胆小怕事,上不得台面。母妃说他不足为惧,她也深有同感。
李玄颂的语气算不上友好,李玄宸却没有生气,只是笑了一声:“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好像用尽全力挥出去的拳头却落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李玄颂也不好再继续发脾气,只是随意糊弄了几句,而后跟着李玄宸回宫。
周五啦,祝大家周末愉快[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5章 送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