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收拾好东西离开家到抵达中心医院，整个过程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老赵生平第一次坐上了宽敞豪华的汽车，第一次坐上了只在新闻里见过的、半圆形的军用载人飞船，以至于他从飞船上下来，站在中心医院大门前的时候都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偌大的医院安静得出奇。

老赵紧紧贴着凌危，越往里走他心里就越慌。因为从大厅一直上到11层，他没有看见一个病人。

整个医院内灯火通明，放眼望去是一条又一条长长的走廊，长廊两边是一道道紧闭的机械门。

金属质感的机械门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冰冷、沉重、压抑、没有一丝丝生气。

通过安全扫描后，斐兰带两人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有的“嗡嗡”运转着，有的静止不动。

大房间里还有很多个小房间，只不过都关着门，不知是作什么用途的。

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径直走向斐兰：“博士，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仪器调试好了。”

她说完朝老赵和凌危看了一眼，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惊恐，仿佛像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怪物。

“好，我马上过去。”

斐兰给老赵和凌危倒了水，说道：“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你先去忙你的。”老赵说。

凌危把背包放在一旁，和老赵在长椅上坐下。他握着水杯，眼神假装不经意地从不远处的祁澜身上略过，完全没听老赵在旁边嘀咕了些什么。

“小祁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小祁？

凌危乍一听这称呼愣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我看他一路都没说两句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凌危：“………”

老赵看凌危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用自认为只有他和凌危能听到的声音问：“他是不是也想睡你！？”

“噗……咳咳咳！” 凌危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到了，用胳膊挡着嘴一通咳嗽。

垂着眼正在发消息的祁澜听到声响，远远朝他们看了过来。

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凌危臊得连头都不敢抬，咬着牙横了老赵一眼，“你闭嘴！”

“放心，”老赵很自信地说：“这么远他听不到。”

凌危：“………”

祁澜勾了勾嘴角，收回视线。

老赵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儿。这一路过来，所有人见了祁澜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到了中心城也不例外，光这架势就能看出来他一定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和凌危扯上关系？那必定就是在虚拟网络里认识、抱着某种目的冲凌危来的。

反正没安好心！

“人家都说官儿越大的人心思越深，别看他表面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谁晓得背地里是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可不能轻易着了他的道……”

凌危真的很想把头扭过一边装死不理他，但他的话实在让凌危忍无可忍，最后他飞快地打开通讯器，点开一段视频，黑着脸说：“你先看看他是谁，再听听你说的话。”

老赵：“？”

老赵：“！！！！”

半分钟后，老赵看一眼祁澜，又看一眼视频里的人，忽然两眼一黑，嘴唇哆嗦着：“我就说……他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原来是……”

就在这时，斐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设备已经确认好了，我们开始吧。”

老赵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脑子里还在努力消化着“祁澜是执行官”和“执行官想睡凌危”这两个震惊他一整年的信息。

走到一半，斐兰忽然回头，对凌危说： “你也跟着一起做吧。”

老赵“啊”了一声，纳闷道：“他又没病，为什么要检查？”

“既然来了，当然要体验一下我们最先进的检验仪器。全程只需要五分钟左右，不会占用很多时间，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副作用，还不收费，不做白不做，你觉得呢？”斐兰熟练地挂起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直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凌危抬眼，无声地与他对视。几秒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说：“可以。”

进入房间后，凌危透过玻璃墙朝外看去，刚才祁澜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放轻松，躺到仪器中间的床上。”斐兰的声音响起。

银白色的床坚硬如铁，仿佛冷得刺骨。

老赵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害怕，没话找话地与斐兰闲聊。

“中心医院的治疗费一定很贵吧？”

斐兰漫不经心地回：“很多项目都是可以报销的，您不用担心。”

老赵：“我是四区的，也能报销吗？”

斐兰：“能。”

老赵：“哦，那就好。”

他们的四肢和脖子被金属环牢牢固定在床上，凌危睁着眼，看着头顶的仪器缓缓闭合。

下一秒，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时空仿佛凝滞的浪潮迅速将他淹没，让他晕眩，令他窒息。

“妈妈……我看不见你了妈妈……”

“嘘，宝贝乖，不要出声，不要让别人发现你藏在这里……”

黑暗中，妈妈猩红的双眼温柔地注视着他，像是要将所有的爱意与眷恋都留在他的身上。

“妈妈不要走……我害怕……”

“宝贝别怕，妈妈很快就回来……”

惨烈的尖叫和炮弹的轰鸣混合成震耳欲聋的声响，透过厚厚的门缝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好冷，好饿，好黑…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妈妈也变成怪物了……

好困……想去找妈妈……

一丝光亮穿透门缝照在他的脸上。

“里面有人吗？！听到请回话！我是从烈星来的救援队……里面的人能听到吗？！”

好吵啊……想去找妈妈……

厚重的门被轰然撞开。

一个高大的男人把他从狭小的柜子里抱了出来，揉了揉他脏兮兮的头发。

“小兔崽子，遇到我算你走运。”

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凌危下意识皱了皱眉。

“检查结束了，现在起来可能会感觉到头晕，建议躺几分之后再慢慢起来。” 斐兰的声音从玻璃墙上的通话仪里传出来。

说完后他拔掉了通话仪，转头看着身后祁澜和书生，神情严肃：“老赵确认被感染，感染程度20％左右，基本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形态，暂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凌危的检测结果显示他没有被感染，不过……”

“我抽取了他的血液样本进行了检验，通过基因序列对比分析，发现他的基因特征和普通人类有非常大的差异……换句话说，他可能不是烈星人。”

祁澜表情一顿，微缩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愕然。

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稚嫩的面孔涌现在脑海中，与少年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渐渐重叠在一起。

原来他就是十二年前自己从海蓝星救回来的孩子。

他居然还活着。

“具备检测变异种功能的仪器有多少台？”书生拧紧眉头询问。他刚被祁澜从办公室叫过来，还没来得及了解整件事情的全尾就被告知在第四城区发现了变异种。

而在所有人认知里，当你发现并抓住一个变异种的时候，那么在你看不见的角落，已经潜伏了成千上万的变异种。

事态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斐兰：“只有五台。常用的电击治疗仪也可以充当检测工具来使用，不过需要检测者具备一定的甄别能力和被检测对象的配合，危险性比较大。我会安排有能力的研究员配合你们的行动。”

“感谢。”书生侧过身，面对着祁澜：“长官，我申请立刻封锁军部大楼和中心医院进行自查。”

祁澜的目光停留在某处，声音很淡：“批准。”

房间里，凌危已经坐了起来。他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面色不虞。

斐兰说这个检查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副作用，实际上却会让人感到明显的不适，头晕脑胀就算了，他甚至还一阵阵地犯恶心。

他这么健康的身体都扛不住，那老赵岂不是更难受？

狗逼医生，嘴里没一句实话。

“感觉怎么样？”斐兰走了进来，将老赵慢慢扶起，说道：“检查结果出来了，您的心脏的确有不少问题，我建议您最好住院观察一阵子。”

老赵捂着胸口，脸色看起来苍白了不少，喘着气说：“难怪我这胸口闷得慌，刚才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了……”

斐兰：“病房已经整理好了，我带您过去吧。”

老赵四下张望，看见凌危后心里才安定下来，叫他：“小凌。”

凌危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走出房间，在看到祁澜时，他脚步倏地一下顿住了。

他怔怔站在原地的样子看着莫名有点憨，祁澜扯了下唇，像是在笑：“怎么，不舒服？”

“没、没有不舒服。”凌危垂下眼，手指揪着裤子，低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祁澜：“有事离开了一会。”

凌危看着斐兰提着老赵的背包走过来，又说：“我跟老赵去看看病房。”

祁澜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凌危的心情瞬间原地起飞，飘在了云端上。

而在房间的另一头，书生正争分夺秒地下达着指令。

执行官工作群（遵纪守法版）

艾因·科洛斯：请各区执行官、行动队长及联络员立刻返回中心城。

艾因·科洛斯：军部大楼及中心医院即刻起进入紧急状态，请负责安全巡防的军官立即封锁所有楼层进出口，所有人原地待命，直至解除封锁令。

艾因·科洛斯：请联络员立刻通知议会庭各指挥官成员，半小时后务必出席会议。

艾因·科洛斯：以上，收到请回复。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呜呜为啥连个催更的宝子都都没有呜呜呜我要闹了！（满地打滚）（抱着被子嚎啕大哭）（被妈妈骂了）（躲进被窝里继续哭）（呜哇哇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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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变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