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你吗小癸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卯卯也没没想到当初坚定的向着夏都,说要永世交好的东夷,如今却渐行渐远,如果阿紫和艾泉下有知,不知道作何感想。

自打东夷没了朋友,卯卯便只身去了夏都,他喜欢热闹,喜欢繁华,因为好多东西他都没见过,好多事情都没经历过,好奇,又新鲜,比如又一件新鲜事,夏都已经不在斟鄩了。

城中的人,仍是卯卯之前看到的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些闲言碎语让他知道了夏都这些年的大概。

“本来东迁就是为了几方交好,现如今又把关系搞的那么紧张。”

“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的,粮食粮食没收成,乱也是乱的够呛,都这样了还要抓装订修宫殿......”

看着周围有的人拖家带口往城外走,有的人拖家带口和自己一样进城来。站在人潮穿行的路上,卯卯第一次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无力。望着远处初见雏形的所谓宫殿,那里的人,每天累死一批,又去一批,像极了当时羿修建围猎场......

正当卯卯看得出神,一个红衣背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从远处的宫殿,转向了那个背影,好熟悉,他赶紧追了上去,站在了那个背影后面,拍了拍背影的肩膀:“阿宓?”

背影回过头来,那张熟悉的脸,和陌生的眼神,还有不再纯粹的笑容:“你怎么还在夏都啊?”

卯卯不喜欢阿宓的这种眼神,有些伶俐,有些不近人情......他缓缓放下了拍在阿宓肩上的手:“我......也才刚到。”

“刚到?”现在的阿宓,声音如水,柔和,但冰凉。

“嗯。”眼前人变得陌生,卯卯也不似从前般热情:“刚从东夷虞地过来。”

“你去那干嘛?”阿宓继续与他寒暄着。

“之前一直和阿紫......纯狐在一起,前不久......她去世了......”卯卯也尴尬的回答着。

阿宓没有在意纯狐这个故人,只是平淡的点点头:“虽然对于狐族来说快了点,但她被寒浞......也算活的长了。”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卯卯:“倒是你......”

“我怎么了?”卯卯低头看了看自己问。

阿宓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宫殿的方向。

对话停顿了一会,卯卯还是努力打破了沉默:“那个......你来着干什么?”

阿宓也回过神来,指着宫殿的方向:“那边,有羿神的气息。”说着回头看着卯卯:“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用满世界去找你了。”卯卯也看向宫殿。见卯卯不说话,阿宓继续:“是刚出现的,我在城中呆了几日,今天突然发现那边有羿神的气息......”

“所以是?”卯卯不知道阿宓想表达什么。

“许是刚刚降生......”阿宓的语气竟有一丝丝遗憾。

卯卯察觉到了语气中的异样,小心地问:“那......怎么办?”

阿宓转头,玩笑地问卯卯:“不然你去帮我杀了他,这样羿神的魂魄就能出来了。”

此话一出,卯卯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见卯卯被吓,阿宓笑道:“哈哈哈,逗你的!知道你不会!唉......”说着,收起笑容,又依依不舍的看向宫殿:“我也不能......要是我能的话......”

泗水河畔,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惬意的戏水。天气炎热,她将双脚放入河中,清凉的河水从脚下流过。她笑容如皎月,焦阳照在她脸上,晶莹的汗珠挂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阳光强烈,她眯起双眼,眉眼弯弯如柳叶,微风吹拂过她乌黑的发丝,野花做的发饰在风中摇曳。一身白衣,虽布料粗糙,却难掩其举手投足间的贵气。

正当女孩肆意享受着河水的清凉时,河对岸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一身黑衣的少年,少年头带斗笠,衣着华丽,黑色的布料包裹的严严实实,在阳光下泛着深红的光泽,他看着对岸明媚的少女,看了许久,直到少女发现了他。

少女并不惊讶河对岸突然出现的少年,笑盈盈地问他:“这天天气这么热,你穿成这样,不难受吗?”

这一问反倒是少年有些惊讶:“世道混乱,你一个小孩自己在外面,不怕我把你抓走吗?”

少女满不在乎:“你不也是小孩?”

“我?”少年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笑笑说:“但你看起来不善武力,一个人在外面不怕遇到坏人?”

少女笑的双眸如弯月:“什么事坏人?”

少年一怔,没想到有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知如何是好,随便回答:“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家人的人。”

少女笑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一会回家就能见到父亲母亲了。”

少年摇摇头:“你这样可是要吃亏的。”

少女一脸单纯:“什么事吃亏?”说着双脚在水中打起水花,见少年没有回答,又自顾自地问:“你不下河凉快一下吗,你穿的这么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少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有些嘲笑地说:“管好你自己把,这太阳都要掉下来了。”

少女也抬起了头,但烈日灼热,她根本睁不开眼睛。少女抬起手遮挡着烈日:“怎么会呢,不是好好的挂在天上呢吗?”

“等它烧光了,就掉下来了。”少年冷淡地回答。

少女仍笑着,一脸单纯:“太阳每日东升西落,是世间定律,就像我每日醒来,都能见到我的父亲和娘亲。这种确定的事情,怎么会改变呢?”

幼稚......少年心里暗暗嘲笑,又继续说:“世间没有什么不变的定理,你也不用如此想当然。”

“你说太阳会掉下来,不也是在想当然?”少女反驳:“那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这太阳一定会永远东升西落,永远不会掉下来。”

无聊......少年虽心里这么想,却也答应了少女:“但这玩意一时半会还不会陨落,或许几年,或许十几年,或许几十年,怎么赌?赌什么?”

见自己的要求得到应允,少女来了精神:“那我们约好每五年来这泗水河畔,若太阳没有陨落,你便送我一件礼物,若有一天,太阳陨落了......你想要什么?”

少年点点头:“好,一言为定,若陨落了......到时候再说。五年后见~”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唉!”少女叫住了他:“既然赌约已成,我总得知道你是谁吧?我是有施氏妺喜,你呢?”

“癸。”少年丢下一个字。

少女一惊:“你......与这太阳同名?”

“嗯,同名。”说完便转身离开,离开时还不忘提醒:“五年后见哦~”

看着癸走远,妺喜才反应过来:哎......他包的这么严实,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东夷蒙山,妺喜归来,明媚的笑容让蒙山换发生机,蒙山的居民都很喜欢这个小公主。她蹦蹦跳跳的和城中的每个人打着招呼,开开心心的回到了蒙山有施后的住所。

“父亲!”一进家门,妺喜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给父母分享今日的见闻:“泗水真的很凉快,很清爽!”

有施后见女儿回来,开心的出门迎她,抚摸着她的头说:“但水流湍急,可千万不能下水哦。”

“我知道!”妺喜撒娇道,又兴奋的跟父亲继续说:“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深知自己的女儿涉世不深,有施后警惕起来:“哦?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好奇怪~”妺喜没有看出父亲的思虑,继续兴奋的说:“他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还说太阳会掉下来,我跟他说了太阳不可能掉下来,就像你不会离开我一样,可是他不信,还跟我打赌了,说太阳一定会掉下来的......”

“确实奇怪......”有施后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开始盘算起来:“那你跟他赌了?”

妺喜点点头:“对啊,我们约定,每隔五年,就到相遇的地方,如果太阳没有掉下来,他就要送我一个礼物,若是太阳掉下来了......他说到时候再说......不过太阳怎么可能会掉下来嘛。”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二人边走边说,迎面一个仪态端庄的女人走了过来。

妺喜赶紧朝着女人跑去,抱住了女人:“母亲~今天我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是吗?”母亲温柔的回应:“妺喜今天又交新朋友了。”

妺喜想了想,点点头:“对,新朋友,他叫癸,比我大不了几岁。”

“癸?”夫妻俩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有施后继续说:“与太阳同名?”

妺喜点头看向父亲:“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没错,就是那个癸。”

母亲摸着妺喜的脸,笑着说:“看你,跑那么远去玩,脸都粘了,先去洗个澡吧。”

妺喜擦了擦脸,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妺喜走远,母亲走到了有施后身边:“怎么有人敢与太阳同名?”

有施后也疑惑:“而且年纪轻轻就到处妖言惑众,什么太阳会掉下来......”

“晚些时候我得去劝导妺喜......”母亲担忧起来:“现如今整个东夷与夏都不似当年,更何况我们蒙山弱小,若她把这件事说出去,传到夏都,传入夏后耳朵里,我们部族怕事要被灭族了。”

有施后叹了口气,点点头。

深夜,母亲来到妺喜的房间,借着谈心的名头,劝导妺喜:“妺喜,你觉得你的新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妺喜天真的回答:“嗯......不知道......他穿的很多,还带着斗笠,我都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只看身形,觉得比我大不了多少。”

听这话,母亲更加担心:“母亲不是质疑你的朋友,只是你想,你在蒙山,认识的所有人,家住何处,相貌如何,家里都有什么人,你是不是都略有所闻。”妺喜点点头,母亲继续说:“与人交往,不能光凭感觉,要多多了解......那人你既不知道样貌,又不是是何许人,只知道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母亲觉得,你还是不要在意什么赌约为好。”

妺喜单纯,这也是她父母最后悔的一件事,后悔把她宠溺的如此单纯,单纯的她不理解母亲为何好端端的怀疑一个人:“可是,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啊......而且我也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母亲见劝导无果,换了一种方式:“无论真假,这件事,你都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好吗?”

“为什么?”妺喜不解。

母亲扯谎到:“因为赌约,只是你们两个的事,你不知他的长相,她不知你何许人,若让旁人知道了,冒充你们,又不信守这约定,最后这不守承诺的名,不就落到你们头上了。”

妺喜仿佛学到了一件很厉害的本事一般:“对啊!还是母亲大人思虑周期!”

母亲无奈的笑了笑:“你若要赴约,我可否一起跟去看看?”

妺喜立刻反对:“不行!你也说了,赌约是我们两个的事!”

见妺喜有些不悦,母亲忙哄:“好好好,你们俩的事......夜深了,该睡了~”说着将妺喜哄睡。

走出房门,看着夜色,母亲心想:五年又五年......也好,说不定五年后她就忘记了......

事多的人才会忘事,妺喜每天无忧无虑,这个五年之约,对她来说可是个新鲜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就算父母淡忘了这个小插曲,她也不会不记得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五年之约,她如期而至。

同样的泗水河畔,炎炎夏日,草木已经不住酷暑,干燥,凋零,和五年前郁郁葱葱的景象大相径庭。手里扇风的叶子已经卷边,妺喜顶着烈日在河畔张望着,不见少年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唉,母亲说的对,别人可能只是随便说说......

当她靠近河水,发现河面上飘着一片孤零零,硕大的叶子,特别的突兀,叶子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她从河畔找来一根干树枝,够到了叶子,把叶子拖到岸上,原来叶子上放的是一颗石头。

妺喜捡起叶子上的石头,晶莹剔透,包裹着红色的碎屑和幻彩的云母,烈日下,像一颗火焰。妺喜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石头,拿在半空中,透着光,左看看,右看看,甚是喜欢。看着,跳着,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收好,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仍不见少年的踪影,她笑着朝河对岸大喊:“看吧!我就说太阳不会掉下来吧!五年后我还有像今天这样漂亮的石头!”说完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河对岸,小癸正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听得真切。小癸并非不想与妺喜相见,只是他们人类五年间变化太大,如今的妺喜,笑起来眉眼依旧如皎月,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过去了五年,仍是那副少年模样,怕自己现身后无法解释,也懒得解释......他仍是一身黑衣,带着斗笠,手扶着大石,把大石灼的炙热,加上泗水清凉,这大石已经开裂。

“放过那块石头吧~”不远处传来卯卯的声音。

小癸抬头望去,卯卯与阿宓站在不远处,正大声朝他说话,他赶忙松开手,也不敢走进二人:“你们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卯卯退后两步,回答到。自打阿宓恢复了神识,就格外高冷,平日都是卯卯在说,说的无聊了,卯卯的话也少了。这下有第三个人,卯卯终于又可以放开了说话了:“刚才那位大美人说什么?什么太阳掉下来?”

小癸朝太阳抬抬下巴:“你不只是知道那个东西不是真的太阳吗?烧完了自然就掉下来了。”

“难怪最近越来越热了......就跟无明火的碳火最为灼热一个道理?”卯卯擦了擦脸上的汗:“唉!阿宓!这样你就不用想办法弄死那个夏后了,反正等太阳掉下来,大家一起完蛋。”卯卯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他还想继续游历这花花世界呢。这么说,只是在激阿宓。

阿宓指着小癸冷静地说:“掉下来,让他飞回去就是了,人必须死,魂魄,我必须要得到。”

这种坚定,这些年卯卯见多了,倒是把小癸吓了一跳,缓了缓神,他白了阿宓一眼,有些厌恶地回了三个字:“我不要。”

阿宓看着小癸笑着说:“日月更迭是天道,是由不得你任性的,以前是你那九个哥哥和句芒太宠着你了......”说着指了指太阳:“等那颗球掉下来,就由不得你了。”

小癸一脸不削,又没好气地说:“随便它。”说完,腾空一跃,幻化成一只黑鸦,飞走了。

剩下有些生气的阿宓,和有些尴尬的卯卯。卯卯尬笑着:“嘿嘿嘿,他好有个性哦。”

“他只是不懂。”阿宓冷笑道:“就连句芒若有一丝丝违背天道,都会受到惩罚,他又怎么可能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

“哦~”卯卯阴阳怪气的顺从着,突然话锋一转:“那你呢?”

阿宓愣了一下,狡辩到:“我又没动手杀人。”

“句芒也没动手啊......”卯卯偷偷看了一眼阿宓,她表情凝重,但眼神坚定,这几年与阿宓相处,他明白阿宓想让羿神复活的决心,无论谁,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摇。这个样子,和当年决心帮助夏后羿时,一样坚定,亦或者是说,当时的她,和现在的她一样坚定。

许久,阿宓才坚定的说出:“那只能......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卯卯倒吸一口气:“倒也不必这样......人才去取几十年,你等得起......”

“等不及。”阿宓不耐烦的说:“走吧......跟上那个美人......”

“为什么?”卯卯问,与阿宓一起望向蒙山。

阿宓浅笑:“那个美人身上,也有羿神的气息......”

阿宓,还是和以前一样美,美得世间罕见,美的天下无双。以前她美的那么单纯,如花草般,好看得让人想去呵护,脱去了那层稚气后,她似雪山,轻易不可攀爬,但想想,或许如此美景,也不乏愿意死在这雪山之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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