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泗水河畔的少女呢

深夜的浴池中,一池金黄的汤水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的药香,水面上漂浮着一根根红絮,妺喜浸在其中闭目养神,卯卯幻化成宫女的模样站在绢帘外,殿内没有第三个人。

卯卯背对浴池站着,关切地说:“这池水对你身上的伤很有用,泡过后舒服点了吗?”

“舒服多了......”妺喜有气无力地回答:“若是姒履癸死了,我就更舒服了......”

“你知道他身边那个关龙逄吗?”卯卯趁机切入正题。

妺喜回:“知道......他是个贤臣,对夏都子民极好......”

“就是他太贤德了......不能留在姒履癸身边。”

“那把他赶走?”妺喜问

卯卯摇摇头:“他不会离开他深爱的夏都的......”

妺喜已经不是那个蒙山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她心领神会,笑道:“那怎么办呢?”

卯卯也听出妺喜已经懂了:“你看着办吧......”

“他不该死......”许久,妺喜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谁不知道,这关龙逄比姒履癸还爱这夏都,比任何人都爱,整个夏都也只有他在真正的关心这里的子民,他本应在夏都为难的当今,为夏后出谋划策,救夏都子民于水火之中,可偏偏遇到的是姒履癸,如今也只能跟在昏庸的君主身边,左一句不可,右一句三思......

“你该想想你蒙山的子民......”卯卯怕妺喜犹豫:“想想那尸横遍野的景象......若姒履癸不死,不只是蒙山,东夷,西土......都会是那番景象,这关龙逄在夏后身边一日,姒履癸的死期就会晚一日......”

“知道了......”妺喜冷冷地回答。想起蒙山的血流成河,她的心,比天山的冰还冷。

每日,妺喜最厌恶,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就是在夏后的寝殿侍奉,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她装的已经游刃有余了,每日强忍着厌恶与恶心,与姒履癸嬉戏打闹......

“夏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迁到斟鄩啊?我都迫不及待了......”妺喜每天的任务,就是游说姒履癸,做更多,更荒唐的事情。

姒履癸不以为然,现如今他在外整日有人忤逆他,子民也对他怨言颇多,虽然他从不怀疑自己,但他也需要肯定,只有在妺喜这他才能得到肯定。他托起妺喜的下巴:“我也迫不及待了~明日,我们便启程......”

“明日?”妺喜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装得姒履癸以为她是真的开心:“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姒履癸拉回正要起身的妺喜:“不必,等到了斟鄩,一切都换新的,这些旧物,烧了便是。”

妺喜倒入姒履癸怀中,装作撒娇:“夏后你真宠我。”

第二天,果然有大队人马从西河浩浩荡荡的朝着斟鄩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连年干旱导致的黄土漫天,明明是因为水土肥沃,物产丰盈才住下的地方,已是一片狼藉,没有生机,城中人们还能存活,倒也是,城内已经是民不聊生,城外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一片死寂的黄沙中,也唯有姒履癸的人马和大部队上空盘旋的黑鸦是活物了。

“你们家小癸跟的可真紧啊~”卯卯站在远处的山头,语气略带嘲讽地对阿宓说。

阿宓也笑道:“我管他跟得紧不紧,不要妨碍我就好。”

“我猜不会。”卯卯自信地说:“我跟他聊过了,他才不在乎人界又死了几个后主呢,他连这太阳会不会升起,都懒得管了。”

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阿宓浅浅一笑,招手说:“走吧,虽然他们是**凡胎,但我们的脚程可不比他们的车马,不快点可跟不上他们的。”

卯卯“哦”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长途跋涉,二人来到了斟鄩,如今的斟鄩,与之前真是天壤之别,满城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与外面的萧条就是两个世界,城中的宫殿如悬在空中,琼台恢宏华丽,倾宫漂浮云间,这满城的华丽,这贵气的宫殿之下,不知葬了多少奴隶,用了多少尸骨才把人的宫殿搭建得如此接近天神......

城中依旧有忙碌的奴隶,低着头,卖力的劳作着,连喝一碗肉汤的时候,也不敢抬头。

卯卯看着这些得空喝汤的奴隶,还略感欣慰地对阿宓说:“至少他们还有一碗肉汤喝......”

阿宓笑道:“你想什么呢?他们的肉汤能是正经肉?想必是贵族们吃剩的残羹熬出的汤水而已......至于粮食......想要填满那琼台中的酒池,这光景下,一年的粮食都未必够数,根本轮不到他们......”

“原来要建酒池......是因为这个......”卯卯看着更陌生了的阿宓:“你好阴险哦......”

阿宓轻蔑道:“我怎么阴险了?这难道不是姒履癸自己想要的?只不过是让他更有想象力而已......若不是他本就不把人当人,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你就骗自己吧......”卯卯嫌弃地瞟了阿宓一眼。他一直都不赞同这些神的想法,从句芒开始就一直不赞同,即使姒履癸在人中为恶,死不足惜,但他们以自己的力量插手,便就不是什么“只是推进一下”的事了......他们,何尝不是在助纣为虐......而自己现在......不也是在为恶吗......

或许为神太久了,阿宓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就如之前句芒不在意一般,她只在意羿神的魂魄什么时候才能到手:“你交代过妺喜了吧?都到这了,可千万别让关龙逄把履癸劝住了......”

“我早就说了,她到现在都......”正当卯卯以为妺喜拿关龙逄没办法之时,城中的人突然朝祭坛的方向涌去,卯卯看着人潮的方向:“怎么......又是祭坛......”

跟着人流涌动,二人也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只见关龙逄被绑在祭坛中央,柱子上停着一只黑鸦,九鼎稳稳的围在四周,好似姒氏政权也会如九鼎一般稳固。卯卯看到了那只黑鸦,会心一笑:“没想到他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啊......”

阿宓也看着黑鸦笑了笑:“自打我认识他们,他就是最爱热闹的一个。”

妺喜缓缓走向他,面无表情,将他头上的官帽摘下,带在了自己的头上,开心的在祭坛上转了几圈:“好看吗?看来这贤臣谁都可以当嘛!是不是谁带上了这顶帽子,都可以在后主面前胡说八道了?”说完转头挽起姒履癸的手:“夫君,我们能迁回斟鄩这么丰饶的地方,都是你的恩典,我听说历代夏后有什么喜事,都会开坛祭祀,今天是我们乔迁的大喜日子,不如我们把他献祭了,振你的雄威如何?”说着,妺喜手指向关龙逄。

这话正合姒履癸的意,他大喜:“爱妃所言极是啊!历来喜事都要祭天,今日我就烧了这饶舌精,宽了我的心,也算是祭天了!”说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来人,备火!”

火把被拿上祭坛,柱顶那只黑鸦便腾空飞走了,只留在烈日下被烤的奄奄一息的关龙逄,用微弱的声音笑道:“呵......天要亡夏......天要亡夏......”

随着关龙逄一字一句,火焰开始从他脚下燃烧,渐渐烧到他身上,剧痛难忍,他只得狂笑,掩盖他疼痛的叫声,这笑,是他留给夏都最后爱......

台下阿宓感叹:“这妺喜不得了了......这还是我们在泗水河畔看到的那个无暇少女吗......”

卯卯也没想到妺喜会以这种方式:“我还以为她不敢......不忍......没想到她是在憋大招......”

阿宓笑道:“这样也好,谁人不知关龙逄是夏都内随夏都子民最好的人,他这么爱夏都的一个人,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夏都子民这怨气,就又要算到他们的夏后身上了。妙招啊......”

看着关龙逄渐渐扭曲的身影,妺喜闭上了眼睛,借口对姒履癸说:“夫君......这祭祀烧的油气好重,我好不舒服......想先走了......”

姒履癸看的开心,眼前这个人已经碍他眼很久了,现在看着这个人一点一点的燃尽,他内心无比开心,更确信自己就是天神,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现在内心的感觉,是一种得到祭品的喜悦。他向妺喜挥挥手:“且退下吧,我要在这里,享受我的祭品!”

妺喜踉跄的走下祭坛,环顾了一下四周,又低头匆匆走了。

卯卯察觉到了妺喜在找自己,趁着台下的众人目光都集中于祭坛之上时,幻化成了宫女模样,追了上去:“元妃......”他快步上前,顺势扶着妺喜,继续朝前走去。

“满意吗?”妺喜悠悠地问了一句。

卯卯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你满意就行......”

“这个样子......夏都子民对姒履癸的恨可比直接杀了关龙逄来的深多了......”妺喜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说着,走着。

送妺喜回到了她的寝殿,扶她躺下,卯卯回头与窗外的黑鸦对视,然后走了出去。二人同时幻化出了原型,卯卯嘲道:“你跟得可真紧啊......”

“她怎么变成这样......”小癸看着卯卯身后的寝殿,有些遗憾。

卯卯向后瞟了一眼,本想说妺喜被灭了全族,如何可怜,可转念一想,小癸又何尝不是,只得无奈道:“她只是个人,她的一生也只得区区几十年,你不死不灭,自然有的是时间释怀,她做不到,这几十年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却被人摧毁,这种恨,足以磨灭她的纯良......”

小癸听完这种无奈,竟笑了:“这么说,人间确实已经没什么美好的了......”

“人间挺好的啊......关龙逄一心为民......至死不渝......”

“结果呢?”小癸淡淡地问了一句。

本以为这一问会问住卯卯,没想到卯卯却笑了:“那他也存在过......而且以后也一定还会有......”

看着卯卯一脸笃定,小癸气笑了:“然后周而复始,无止无休......”

姒履癸最大的爱好,除了美色,便是杀戮,在斟鄩享受着纸醉金迷,并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不久他便启程征伐。

妺喜最爱的就是姒履癸不在的时光,就像终日被人用麻绳勒住喉颈,突然被松开了,有了片刻的喘息。

“明明外面有那么大的一个酒池,你为何偏偏要用一个这么小的浴桶泡着?”卯卯站在一个浴桶边上,往浴桶内撒着红絮,浴桶内酒气弥漫,金黄的酒水没到妺喜的肩上。

妺喜闭目养神,懒洋洋的回答:“那池就太过金贵,我用着有亏,但我发现,你这药汤,若以酒泡之,效果更佳,所以就用了这小桶......”

“注意是你出的......还有亏起来了......”卯卯笑道。

妺喜也笑了:“还不是你提点的我......彼此彼此......”说着笑容渐渐消失:“不知那个人这次出征......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卯卯也收起了笑容:“这次的报应......怎么来的这么慢......”

这次?妺喜心里暗想:为何是这次,那之前又是什么事......罢了......闲事莫管,只要姒履癸能死,这次,上一次,又关我什么事呢。想着,她自言自语到:“好后悔从小没有跟着父亲习武,若以前我选择做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而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那我现在,也不用做这么多事......早就可以手刃仇人了......”

“选择无忧无虑并非你的错......”卯卯想宽慰她。

妺喜却自嘲着:“选择无忧无虑并非我的错,但真当这个世界如此简单,就是我的错......那个人说的对,我那样天真......是会吃亏的......我的家人,我的族人......都是我害死的......”

卯卯又想起泗水河畔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有些惋惜,但事情已经不能回头了。

只轻松了数月,姒履癸便凯旋归来,带着大批战俘,和两位美人,两位美人与妺喜刚去西河时一样,失魂落魄,满身是血,衣衫不整。

而此时妺喜正在酒池泡澡,几个侍女从外面匆匆赶来,朝着妺喜鞠了一躬,急切地说:“元妃,夏后凯旋归来,须赶紧去接风洗尘......”

沉浸在温热的浴桶中,妺喜懒懒的睁开眼,发现一旁的侍女已经帮她准备好衣服了。她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侍女帮她穿上绢帛制的素衣,整理着她的长发......妺喜察觉到侍女们有些紧张,冷冷地问:“怎么了?可是后主出了什么事?”

侍女们噗通跪地,紧张地说哦:“没......没有......只是夏后这次......还......”

妺喜回身问:“还什么?”

侍女们战战兢兢:“还带回了两位美人......”

妺喜挑了挑眉,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说完朝着大殿走去。

妺喜表面随淡定,但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现在的筹码就是自己的美貌,现在若多了两位美人,自己的筹码就少了几分,往后姒履癸可就难听自己的话了......何况这美貌可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好后手才行......心想着,妺喜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她已不再是那个泗水河畔的小女孩了......

来到大殿前,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紧接着,就是姒履癸狂妄的笑声:“爱妃你看,我给你带回了两个美人,以后你在这宫中就不会无聊了!”

妺喜媚笑道:“有夫君陪伴,我怎么会无聊呢。”

姒履癸拉过妺喜,走到两位美人面前,美人呆滞,浑身干透的血块,与妺喜当时一模一样。姒履癸捏起其中一人的下巴,对妺喜说:“这宫殿太大,人多些,热闹些,你说是吧爱妃?”

妺喜笑盈盈地回答:“那是自然,没想到夫君在外征战,心里还记挂着我,真是与有荣焉呢......”说着也打量起眼前的两位美人:“夫君,她们这个样子,怕是没法伺候你了,我先带他们去梳洗沐浴一番,这样,我们三人,才能尽心侍奉你啊......”

姒履癸拍手笑道:“好!还是爱妃深知我心!这些日子在外征战,可把我累坏了!我也需要梳洗沐浴!”说完招呼了几个侍女,扬长而去。

只留妺喜在原地,端详着两位美人:“真是眉目如画,楚楚动人......不知又是哪国的公主,沦落至此......”说着用手轻轻撩开其中一人脸上的发丝,发现发丝沾着血,已经变硬,妺喜心疼道:“只可惜这乱世之中,哪有小国的立足之地......”说完妺喜招呼几位侍女,扶着两位美人,往浴池方向走去。

将两位美人浸入温热的池水中后,妺喜示意侍女退下,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时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在找我吗?”

妺喜朝着声音望去,来人正是她要找的侍女模样的卯卯:“你怎么总能在我要找你的时候出现。”说着朝着殿外走去。

卯卯笑道“我一直都在啊,只是你平时没注意,什么事?”

妺喜看着浴池,叹了口气:“姒履癸带回了两个美人,恐怕以后,这美人计,会是越来越难施展了......”

卯卯有些不信:“什么样的美人,还能美得过你?”说着也看向浴池:“嗯......确实美,但比你,差远了嘛......”

“美人计也不是长久之计......”妺喜说:“况且,若像这样靠谗言让姒履癸倒下,也太慢了......我等不及。”

“那我给你献一计如何?”卯卯胸有成竹的笑着。

妺喜迫不及待:“什么?”

“不日会有一有莘氏人来投夏后,你想办法与他通气,将姒履癸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他,对他,你可以事无巨细。”卯卯一字一句交代着。

妺喜一字一句记着,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日会有有莘氏人来访?”

卯卯神秘的笑道:“我掐指算出来的。”交代完正事,卯卯便转身:“若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有莘氏人那边,还要再下点功夫。”

妺喜目送卯卯后,回到池边,两位美人在温热的池水中有些回过神来,见有人来,惊慌地想躲闪,妺喜忙安抚:“二位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两位美人没理会妺喜的话,仍抱作一团,惊恐的低着头,却又没力气逃,吓的不敢动弹。

妺喜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两位美人梳理着凌乱不堪的头发,池中的温水,泡软了她们身上的血块,池水慢慢变得殷红,美人的皮肤也慢慢露出原本的白皙,白得像羊脂玉一般。当妺喜撩开一人秀发时,那洁白的玉肌上,用利器刻着一个“琓”字,妺喜皱了皱眉,又撩开另一人的长发,美人的后背光洁无暇,唯有一个暗红的“琰”字,显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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