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阵阵桃花香,萦绕在卯卯鼻腔中,还带着一丝丝凉意,好熟悉的感觉......微风轻抚着卯卯的脸......耳边还有潺潺水声......不对......冥界不是无风的吗......随着意识渐渐清醒,手臂的剧痛越来越强烈,突然......剧痛刺激得他完全清醒......
卯卯捂着手臂看了看四周......是桃源......断掉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包在伤口上的布还渗着血......疼得他额头开始冒汗......
“你终于醒了。”一个冷淡,又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卯卯回头看,果然是句芒,看了看四周,自己正躺在句芒那颗桃树下,周围一圈溪水环绕......他想说话,但手臂的剧痛让他喘不上气,只能小声用气音说:“我怎么......”
句芒对卯卯的手臂,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看着他疼:“你运气总是这么好,又是半死的时候被我捡回来了。”卯卯抬头,想继续问,句芒见他说话太费力,继续解释着:“你是想问那个要抓你的人?他见到我就跑了......”
要抓自己?卯卯只记得手臂断了以后,他便疼得晕了过去,难道后来那个满身图腾的人回来过......他要是跑了......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像独一样的毒虫重复着独的人生......卯卯捂着手臂的手,已经被血水浸湿......现在哪里还能管其他人......自己都疼的要死了......也不知道鱼惜有没有办法......想着他四下张望着......
句芒见卯卯找着什么,问:“你在找鱼惜吗?”
话音刚落,远处一人带着一个孩子,踏着溪水走来:“找我吗?什么事?”来人是鱼惜,脚步轻盈,身旁的孩子拘谨的跟着,彬彬有礼。
卯卯见鱼惜走近,费力问道:“我的手......”
鱼惜忙接话:“你现在一定疼得没力气,少说点话吧!”说着招呼那个孩子上前:“苔,帮他换药。”
那个叫苔的孩子乖乖上前,扶起卯卯的手臂,轻轻解开缠在上面的布,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从身旁的箱子里取出药粉,均匀地撒在卯卯的伤口上,瞬间伤口感觉一丝凉意,疼痛感减轻......苔小心翼翼地换上新的布,工整的包裹住卯卯的伤口。
句芒看着卯卯失去的小臂,问鱼惜:“他是不是没救了?”
听着像是不想救卯卯似的,实际上句芒也只是正常的询问.....鱼惜摇摇头:“倒也不是,但是......”
见鱼惜迟疑,卯卯紧张道:“但是什么?”该不会以后自己就是残废了吗?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若是还有很长时间,那得多不方便......
鱼惜看着伤口包裹的布,又被血染红,疑惑地说:“你和人不一样......”
“废话!”卯卯还以为鱼惜要说什么......自己本就不是人,怎么会和人一样......
鱼惜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普通的人,或是精兽,奇经八脉的走势,和你不一样......你的筋脉曲直......要说起来......你更像一棵树......”说着她抬头问句芒:“他真的是普通的讹兽吗?”
句芒看着卯卯:“讹兽兴许是真讹兽......但一定不普通了......就这寿命,就已经不普通了。”
卯卯眼下对自己普不普通,不太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自己的手还能不能恢复:“那......我的断臂呢?能接回去吗?”
“不见了......”句芒淡淡地答:“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没留意......回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卯卯又失望又伤感:“那现在怎么办?”
看着卯卯焦虑的样子,鱼惜噗嗤一笑:“句芒......别逗他了......”
看着眼前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卯卯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黑下脸来......本来就疼得脑子不太清楚,他们还这样玩:“所以,我还有救?”卯卯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伤口:“那它怎么还在流血?!”
鱼惜点点头:“我故意的。”
见鱼惜如此淡定,卯卯又不淡定了:“故意的?流这么多血会死的!”
“你不是没死吗?”句芒淡淡地说:“还治不治?”虽然每次句芒都很冷淡,但每次都不会不管卯卯,怎么会有人,冷漠与温柔并存。
卯卯怀疑的看着二人,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在耍自己......鱼惜解释道:“让你流血,只是确保你手臂的断口是活着的......”说着她还仔细端详了一下卯卯的脸:“说来也奇怪......为何你流了这么多血,面色依旧?”面色依旧?醒来之后卯卯还没看过自己的脸,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看着鱼惜,鱼惜上前看了看伤口,包扎的布上,血很新鲜,她满意地对苔说:“都好几天了,确定用什么了吗?再不决定......他就要死了。”
卯卯无辜地看着二人,这又是什么情况,自己是什么好玩的物件吗......一旁的苔看了看卯卯:“以他筋脉的曲直走向,可赋曲直之势,应该能接上。”
“这个之前就说过了......”鱼惜耐心地说:“你确定用什么了吗?”
苔点点头,走向句芒,对句芒耳语了一阵......句芒听着,点点头,手掌摊开,手心的气凝结出一颗鲜红的珠子:“拿去。”
苔朝着句芒行了个礼,结果红珠子,走向卯卯,卯卯看看红珠子,又看看面前的孩子:“你......你......你干嘛!你能行吗!”说着还不忘用求助的眼神看看鱼惜。
鱼惜安抚道:“他若不行,我不会让他碰你的......况且,我不是在呢吗?”
鱼惜的本事,卯卯还是见过一些的,对她,卯卯倒是放一百个心,但现在自己这手,她全权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治......卯卯不太信任地看向苔......
苔诚恳地看着卯卯:“请您相信我.....”
鱼惜也帮腔道:“就算有什么意外,我就在边上,定能补救......”
“真的?”卯卯疼得脑子有些迟钝,懒得思考那么多,只是狐疑地问一嘴。
鱼惜诚恳地点点头,示意一旁的苔动手,苔也点点头,上前,又拆开卯卯手臂的纱布,血肉都还在跳动......苔将那颗红色的珠子,嵌在卯卯断肢的骨髓处,抬头温和地说:“好了......”
“就这样?”虽然感觉不太疼了,但是卯卯还是不太相信,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苔依旧诚恳,点点头:“是的,以阴柔曲直,附在你的身上,可随你的骨血蔓延......与你融为一体.....若是其他......我不敢保证你能驾驭......”
这小孩说话真不中听......不过医术倒是挺好,手已经不太疼了,都可以动了......卯卯活动着他那断肢,转头问鱼惜:“这小孩哪来的?”
“你不记得了?”一旦不聊与医术相关的事情,鱼惜严肃的神情就立刻消失:“你好好想想?”
卯卯脸一沉,仔细辨认着苔:“我应该认识他吗?”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在周人的都城里,那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婴儿,恍然大悟......但看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又疑惑起来:“不对啊......如果是那时候的......怎么还这么小?”
“你整天自诩三千多岁,不也一样小?”句芒在一旁帮腔:“还没用......刚下山的时候,还只是被怨灵围殴,这次,连手都别卸掉了......白费了你这千年的历练。”
卯卯想起自己布满蚂蚁的手,在情急之下被独扯断......为了保自己......被蚁群淹没:“这手......不是被那个人卸掉的......”句芒大概是以为,自己的手是被那个满身图腾的人弄断的。
“有什么区别吗?”句芒反问:“反正就是没了一只手,还给鱼惜添麻烦!”
说来说去......就是自己的伤麻烦了小飞鱼......卯卯只能用垮脸来表示自己的反抗......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用那个村子继续练那些莫名其妙的蛊......那个村子的阵法不知道破了没......想着,他问道:“句芒......那个下游有个村子......布了一种阵法......里面在练毒虫......”
卯卯话说的断断续续,句芒没听明白:“什么阵法?我们看见荒村了,没感觉到有什么阵法......”
卯卯皱了皱没:“不对啊......村里的毒物都出不去......”
“毒物?”鱼惜恍然大悟:“难怪那撒了一圈雄黄呢!”
“雄黄?”卯卯惊讶,其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有什么阵法,他还以为自己自己能力差,察觉不出来......原来只是撒了一圈矿粉:“那是做什么用的?”
鱼惜解释:“雄黄粉可以用来避毒驱邪,毒物最怕那种味道,我们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大费周章撒一圈雄黄围住那个村子,原来是在里面炼毒物啊......”
原来不是什么高级的阵法,只是普通的雄黄粉......这破东西,让独他们忌惮了这么多年:“那里面怎么样了?”卯卯忙问。
“哪?”句芒反问:“村子里?当然空了啊......”
鱼惜接着说:“雄黄粉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长年累月,最终是会被风吹散的......大概以后,村子就会有人烟了。”
那样也好,只是可惜了独,可惜了以前的村民......再多想也于事无补了......还是关心眼下吧......卯卯转头看向苔,这个小孩......也就十二三岁大小,若是那是的孩子,且不说他当时身子那么弱,就算是个健康的婴孩,到现在......就算不死,也是花甲老头了......难道自己过迷糊了:“现在是什么年月了?”卯卯问。
没等苔说话,句芒便看出卯卯所想,回答:“如你所想,已过几百年了。”
真的已经过了几百年了......那这个孩子,竟然还能以这样的形态活着......卯卯下意识伸出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轻轻搭在苔的脉搏上......是人的脉搏,还在跳动,手感也是温热的......苔散发的气息,也是人......这是为什么......
“我是人......”见卯卯手搭在自己脉搏上许久,苔终于张口。
卯卯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赶忙收手:“不好意思......”
苔摇摇头:“无妨......”然后解释道:“师傅将我救回后,用草药精心喂养,我才得以活下来,但身体长到十几岁,便无法再继续长大......”说着低下头去......
“桃源本就以外界光景不同,他在桃源不沾染外界的污浊之气,自然也就活的久一些。”句芒解释道。
久一些?这也太久了!不过眼前这个小孩,实际上已经不是孩子的了,卯卯倒是对他的医术放心了不少:“所以你随鱼惜学习已有百余年了?那我就放心了!”说着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说来神奇,那颗红色的珠子嵌入之后,伤口便已不再流血了......只是骨髓处好像隐约开始发痒......
“是不是有点痒?”苔好像知道卯卯伤口的反应。
卯卯点点头:“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苔摇摇头:“不会,痒是正常的......一会儿会更痒!”
卯卯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鱼惜......鱼惜点点头:“听他的。”
见卯卯的伤势稳定,句芒交代苔:“这是你的第一个病人,要好生照料。”说完牵着鱼惜,走了......
苔在二人身后,诚恳地点着头,只有卯卯慌乱无辜地坐在原地......第一个病人......这不是在拿自己试手吗......
见卯卯表情又慌乱起来,苔安慰道:“你放心,我治过无数精兽,都好好的,说你是我第一个病人,实际上你不也还是精兽?”
卯卯好像被说服了......说的也是啊......自己是个讹兽......他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比刚才更痒了些......还好不疼了,不然更难熬了......坐了一会,卯卯见苔仍杵在那,看着自己,好生别扭:“你不累吗站那么久?”
苔摇摇头:“师傅和句芒大神交代了,让我好生照看你......”
卯卯无奈:“是让你照看,不是让你看着......”说着拍拍身旁的空地:“坐下?”
苔也觉得站着有些腿酸,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了卯卯身边。
这样干坐着,实在太尴尬了,卯卯随便问着:“你为何叫苔啊?以前在都城时父母给起的?”
苔摇摇头:“师傅给起的,九死还魂草的意思......因为我身体孱弱,他们怕我死了......”
这名字.....起得真厉害......卯卯感叹:“他们起名字都不避讳一下的啊......”
苔骄傲地说:“句芒大神说了,在他身边,以草木作名,无需避讳!”
有道理!春天草木之神,掌管万物生息,有啥可避讳的......
闲聊着,卯卯开始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梦中,他感觉自己那只断臂,突然奇痒无比,像是有无数小虫钻入自己的手臂,沿着血肉深入自己......骨髓中也如同有虫在爬,用力的钻入自己的骨血中......痒到有些疼痛......
迷迷糊糊的卯卯,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想去抓挠,却又感觉被一个力量摁住了......那只完好的手,抬不起来,无法缓解断肢的痒......他开始用力甩着断肢,试图把断肢中的虫给甩出来,但是没有用,那些虫子好像嵌在自己的血肉中一样,扒的紧紧的,甩也甩不掉......半梦半醒间骂道:“滚啊!”
摁住他的力量在他咒骂声中突然松开,卯卯也清醒过来......刚才按住他的,是苔......为了阻止他抓挠自己的伤口。卯卯看着自己奇痒无比的断肢,刚才那颗红色的珠子破裂开来,从里面长出密密麻麻的根系,顺着卯卯的骨血钻入卯卯体内,与卯卯融为一体......根系仍在慢慢的顺着卯卯的手臂蔓延,那种难以忍受的痒痛感随着根系的蔓延也慢慢扩张......卯卯紧张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又想伸手抓挠。
抬起的手又被苔按下:“别挠!否则伤势会更严重的!”
卯卯很信任鱼惜,鱼惜信任的苔,他自然也还是相信的,忍耐着,放下手:“没办法缓解吗?”
苔摇摇头:“等种子生根,发芽后,根系与你完全嵌合,便不养了。”
“生根?”卯卯以为,接手臂,就是用别的手臂接上去就好了,什么东西还要种子生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苔解释道:“我方才说过了,您的筋脉与一般精兽不一样......师傅也看出来了,唯有草木曲直之力,才能与你身体里曲直的气融合,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师傅也同意了......”
“这个办法是什么办法?说清楚!”断肢奇痒难耐,卯卯变得没有耐心起来。
“就是在你的断臂上种下曲直草木,让它与你融为一体,它可幻化成你的手臂,你们便可互相驾驭......我想了很多材料,都被师傅否了......直到你醒来的前两天,我才在书中找到这个.......”说着,指了指卯卯断臂中的根系:“柔韧,不刚烈......予你的身体正好合适,师傅也觉得非常合适......此物名唤陆英。”
卯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骨髓处的珠子......这应该是颗种子,破裂的地方,开始长出嫩绿的芽点......在叶片张开之时,卯卯断肢的痒痛感果然消退了不少......嫩芽追着天上的太阳,迅速窜出,不受卯卯控制的生长着,一节一节长出新的枝叶,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小草......卯卯的手臂被陆英拉扯着......他着急地问苔:“不是说我们可以互相驾驭吗!这玩意怎么一点都不受我意识控制!”
苔见到疯狂生长的陆英也紧张起来:“这......陆英!你听话啊!”见陆英仍不顾卯卯,拉扯着他,恣意生长着,苔自觉闯祸了,赶忙起身,朝着溪流外跑去,边跑边喊:“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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